第三节钟馗题材小说情节的变迁
以钟馗为题材的三部明清小说,在内容与情节方面有相似性也有差异性,研究这一脉络可以看出钟馗题材小说文本之间的联系。
首先是与钟馗身世相关的情节。明代《钟馗全传》中钟馗父亲钟惠是西下海州人氏,其母为谭氏,家世儒业且官居显赫,只是因为没有子嗣才隐居不仕。在书中钟馗亦有妻子,名唤秀英并有具体描写:“年方二八,国色天姿,诗词歌赋无不通晓,琴棋书画件件皆能,真女中之魁也。”①钟馗岳父是当朝学士张宪,岳母是学士夫人,这是《钟馗全传》独有的情节。小说中还具体描述了钟馗长大成人的学习过程,先后从师于邹先生和余南华先生,他文采出众,是上界武曲转世,不是寻常人可比。这也是神魔小说旧有的俗套,总要为不平凡的人设计一番不平凡的身世。清代《斩鬼传》对这部分没有写的那么详细,只是说明在唐朝德宗时终南山钟馗上京赴考的简要过程,本中一甲第一名,却因皇帝嫌其貌丑落第。宰相卢祀奸邪误国,上奏谗言,钟馗一怒之下,舞易便打卢恺,混乱了朝仪,使得德宗因此大怒,喝令武士拿下钟馗。钟馗此时已气的暴跳如雷,遂将站殿将军腰间宝剑拔出,自勿」而死。《平鬼传》对此写的更为简略,只以聊聊数语概括,皆是因貌丑被罢,最后头撞殿柱而死,只是死因有了差异。
其次是与钟馗形象相关的情节。三部小说的共同点是钟馗貌丑,皆是因为貌丑落第致死。明《钟馗全传》中钟馗的形象更多的是借他人之口从侧面表达的。
在《回转天宫》一节,洁空长老正在闲游之时“见一人头戴纱帽,身穿蓝袍,腰插宝剑,手持铁简”,这正是钟馗的形象,他的道具是宝剑与铁简。不仅如此,在《帝赐笔剑》一节,玉帝赐给钟剑一把,笔一支以“纪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斩鬼传》中钟馗的形象也是从侧面描写完成的:
钟馗看那判官时,与自己一样,也戴着一顶软翅纱巾,也穿着一件肉红圆领袍,也束着一条犀角宝带,也踏着一双歪头皂靴,也长着一部络腮胡,也睁着一双灯盏圆眼,左手拿着善恶部,右手拿着生死笔,只是不曾带着宝剑。@这是钟馗的相貌描写,同样的穿着,并且拿着笔、剑、生死簿。阎君又为他配了坐骑白泽,其形象照之明代更为生动。《平鬼传》在《斩鬼传》的基础上又进行了增添,钟馗穿着依旧,所用的道具不仅是青锋宝剑和鬼绿,还多了“琴剑书箱”、“八宝引路红纱灯”、“三沿宝盖黄罗伞”.此处可能受《钟馗全传》影响,将钟馗的文人化形象打扮复原了一些。可见钟馗的形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作者笔下愈加形象、具体。
再次是与副将相关的情节。副将在明代《钟馗全传》中并没有描写,钟馗似乎只是依靠玉帝之力的斩鬼大将。《斩鬼传》和《平鬼传》对这一方面进行了改造。
《斩鬼传》中钟馗最得力的两个副将分别是咸渊和富曲,谐音便是“衔冤”和“负屈”,并且两人的身世也是十分悲惨,仿佛是钟馗含冤而死,冤屈不得解的现实写照。咸渊本是一介寒儒,终日以吟诗为本,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蒙贺知章老先生取为探花,却又被宰相杨国忠使坏,以致一头撞死。富曲也本将门之子,投了哥舒翰,后被杨国忠诬陷,连累被斩。这两人与钟馗甚是同病相怜,为行军司马,较大的改动,封富曲为开路先锋,三人组成了斩鬼的主力。《平鬼传》
钟馗封咸渊中作者有了阎君派给钟馗四名鬼卒,分别是大头鬼、大胆鬼、精细鬼和伶俐鬼。
钟馗是在斩鬼途中收了好吠鬼的神茶、郁垒两兄弟作为帮手。作者对神茶、郁垒也没有做像《斩鬼传》中咸渊和富曲进行详细的描写,只是写到二鬼好食鬼,因而占山为王,捕获小鬼以食之。此处可见,清代小说增添了表示钟馗心境的两个人物,他们在小说中与钟馗共同斩鬼,以泄愤怒,增加了斩鬼队伍的气势。
还有与蝙蝠相关的情节。在明《钟馗全传》中,蝙蝠精是由千年的蝙蝠修炼而成,为祸人间。蝙蝠变成投河女子昆玉的模样,代替她嫁给朱士贵以吸其精气,最后被钟馗斩杀。而在《斩鬼传》中,蝙蝠是由田间小鼠所变,由于与鹤鹑比赛以致身生两个肉翅,凡是有鬼的地方皆可以感知,所以做了钟馗的向导,在斩鬼途中颇有用处。《平鬼传》中并无蝙蝠,只是在最后一卷神茶摇身一变,变成了蝙蝠,在头前引路,只能说这一环节小说作者颇有新意。
接下来是与稽查十殿阎王相关的情节。这是明《唐钟馗斩鬼传》独有的情节,清《斩鬼传》和《平鬼传》只有单纯的斩鬼情节。十殿阎王分别为:刀山地狱,秦广大王第一殿;寒冰地狱,初江大王第二殿;锯解地狱,宋帝大王第三殿;磨磨地狱,伍官大王第四殿;沸油地狱,阎罗大王第五殿;碳捣地狱,变成大王第六殿;割舌地狱,泰山大王第七殿;称秤地狱,平等大王第八殿;木驴地狱,都市大王第九殿;冥司转轮殿,转轮大王第十殿。“十王”最初是从佛教的观念里传来的,但“道教经书还进一步对地狱的具体景象进行描绘,以犯戒负罪之人在地狱中的惨象来‘劝善止恶”,①,并逐渐在道教内部得到认可。作为神魔小说的《钟馗全传》的地狱描述显然是与道教和佛教相通的,这种渲染地狱之苦的写法,在结构上与天界形成强烈的对比,其目的更是劝人为善,烙守戒律。
最后是与五鬼闹钟馗相关的情节。这是清代《斩鬼传》独有的情节。在这一情节中,轻薄鬼、撩乔鬼、袅虚鬼、得料鬼、伶俐鬼这五鬼扮作县中衙役捉弄钟馗。先是对钟馗阿诀奉承,将其灌醉后,伶俐鬼和袅虚鬼一人拿钟馗一只靴子,得料鬼拿了宝剑,轻薄鬼拿了易板,撩乔鬼摘了钟馗的乌纱帽爬到树上去了,“弄的钟馗脱帽露顶,赤足袒怀,甚是不成模样。”随后,富曲将军回县,戳穿了伶俐鬼的谎言,并将五鬼一一处置。这一环节将之前才高八斗、英勇无敌的形象一扫而光,仿佛是刘璋的戏谑之笔,读来颇有嘲讽之味。
此外,还值得一提的是与托梦相关的情节。明《钟馗全传》独有且比较突出的细节之处,在后两部小说中并未体现。小说中钟馗之母谭氏得梦怀孕,且于生产前亦有梦告诉谭氏此子非凡,乃是上界武曲转世;在玉帝试探钟馗的一节中,天神试探钟馗后复托梦给钟馗,告诉他玉帝派自己前来试探他的前因后果,并表扬了钟馗不为女色所动,意志坚定的人品;在除锥精一节,张一本被雏精迷惑,变得疯疯癫癫,异于常人,其妻子朝夕担忧。忽一夜其妻得一梦,神人告知她海州钟馗可为张一本除妖,让她求助于即将在此路过的钟馗。于是钟馗得知张一本被锥精迷惑,方以除妖;在除蝙蝠精一节,钟馗通过其画像得知朱士贵被蝙蝠所缠,于是趁夜托梦给士贵极其父母,告知他们“昆玉非是人间女子乃是千年一蝙蝠精,我不为之速除,火灾旦夕之间矣”②,次早蝙蝠精死于床上。梦在小说中成为了重要的一环,可以由他人托梦,也可由钟馗自己托梦,使文章增加了神怪色彩。正如张存年所说:“梦境叙述部分是作品的主体部分,通过入梦醒梦逻辑上的贯通,以达倒艺术表现上的真实。”③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斩鬼传》的情节大多是借《钟馗全传》敷衍而来的,而《平鬼传》是模仿《斩鬼传》之作。《唐钟馗全传》在整体上将小说分成了两音分,一部分是钟馗身世传,一部分是斩鬼除鬼传。在身世部分,作者进一步渲芬了钟馗作为武曲星转世的传奇色彩,弥补了清代《斩鬼传》和《平鬼传》在钟fL身世部分的空白。而后一部分在斩鬼除鬼方面的情节描写相对薄弱,清代的两音钟馗题材小说为斩鬼部分进行了润色和加工,进而使得钟馗题材小说情节内容T;.以丰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