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4-19 世纪中日鹤纹寓意的比较
第一节 中国鹤纹的寓意
研究中国鹤纹的图形符号可以更加深入地了解到中国鹤纹的文化精髓。通过表象的图像符号的阐释，进一步说明鹤纹内在的本质的精髓。所以中国鹤纹的寓意至少具有双层意义：表象寓意与象征寓意。
一、表象寓意
表象寓意即符号的本意。以鹤的自身的主体形象为代表，仙鹤本身的体态就很美，古代人民通过发挥自己的美好想象，利用神话传说，通过对仙鹤的夸张与简化，把原来鹤的优美形象变得更美。鹤的形态优雅是其特有的外在条件，古代的文人雅士通过它表达对吉祥与幸福的祈求以及对超自然生活的向往，也是中国儒家思想的延伸，体现了中国人民的审美心理和观念认识。
二、象征寓意
象征寓意是图形符号经过一定的联想和想象所具有的象征性价值的意义。经过中华民族五年多年的历史文化积淀，鹤纹被赋予了丰富多彩的象征意义，集高洁、吉祥、美好、幸福等词语于一身，是健康长寿、爱情美满的代名词。
（一）、吉祥的象征
趋吉避凶，象征吉祥。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这种思想观念在从古至今的社会发展过程中一直强烈地存在着。人们对于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的恐惧使得人们必须在现实世界中找到一个精神寄托，于是趋吉避凶这种心理就产生了。人们将自然事物或社会现象中的吉祥信念转化为可视化的图案图样，相信这些吉祥图案能够避灾驱祸，带来吉庆祥瑞，鹤纹便属于吉祥图案的范畴之一。鹤作为“羽族之长”,象征“一品”,在中国吉祥图案中有“一品当朝”,绘一仙鹤立于海潮中的山石上，以“潮”谐音“朝”,寓意肩负重任，地位显赫（图 4-4）。清代文官补服中，一品便用鹤纹，常伴有朝阳或湖水以示朝廷，寓意位居高官。在这里鹤是吉祥神圣的代表，由此可见鹤在中国象征文化中的特殊地位。这些都表现出吉祥是一种预兆，是一种象征，是人们对未来的企盼，对美好的向往。又如图 4-5“六合同春”,便由一棵桐树、一只口衔灵芝的仙鹤和一只梅花鹿组合而成。“鹿”与“六”、“鹤”与“合”分别谐音，并读为“六合”.“桐”与“同”谐音，花开在春，合为“同春”.
（二）、长寿的象征
鹤是长寿的象征。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以“鹤龄”比喻长寿，鹤与龟都被视为长寿之王。代表图案有“鹤寿延年”、“龟鹤齐龄”、“鹤鹿同春”、“松鹤长春”、“鹤献蟠桃”、“双双鹤寿”等等。世人常以鹤寿、鹤龄做为赞颂长寿之词，联语中多见，如“壮志凤飞逸情云上，灵芝献瑞仙鹤同年”等。下图为鹤以及与其它动植物组合而成的象征长寿的表格：
（三）、高洁的象征
鹤以天性淡雅、体态优美以及善鸣、喜静立、迁飞等特性所为人喜爱。古时的文人墨客不仅爱鹤养鹤，更是把自己高尚的品格情操寄托在它身上。鹤纹被赋予了许多的精神文化内涵，形成了美学价值的多元化。例如自古便已“鹤鸣之士”象征贤才，比喻高洁。吉祥图案有“一琴一鹤”（图 4-6），琴与鹤都是古时文人认为的高雅之物，寓意情操高尚，不与流俗为伍；文人雅士把鹤比作君子，与松、竹、梅、兰的品格相同；隐逸之士则把鹤视为清高、人格超凡脱俗的代表；道教的信徒把鹤看作是仙人的骐骥、天国的使者、神仙的化身等。
（四）、爱情的象征
由于鹤都是一雄一雌制，也就是一夫一妻制，一对配偶可维持终生，所以鹤也被视为美好爱情的象征，这也符合中国古代对于爱情的美好寄托与向往。鹤的这一美德常以“双鹤”为喻（图 4-7）。
在我国的历史文化中，不论是在小说、诗词、传说中对鹤的歌颂赞美，还是在年画、织绣、印染、雕刻、瓷器、玉器以及建筑纹饰中对鹤纹的应用，它的艺术形象，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经过历史上众多身份地位不同的文人墨客的观察、提炼与加工，其内在的文化艺术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其本身的表象图案符号，鹤纹以其丰富的象征寓意及深邃的精神内涵，已经广泛地渗透于人民的心中，形成了一种具有中国特色的人文风俗习惯和独树一帜的文化艺术氛围。
第二节 日本鹤纹的寓意
日本的鹤崇尚源于中国，自然在鹤纹的寓意上也在一定程度上借鉴了中国。我认为日本鹤纹的寓意有三层：表象寓意、象征寓意和标识寓意。
一、表象寓意
这一层寓意与中国鹤纹并无差异，因为鹤其本身的形态就是优雅动人的。日本是一个狭长的岛国，并不像中国一样幅员辽阔，鹤是栖息在日本的最大的鸟禽，更显得鹤在日本的珍贵。它的体态优雅，身姿秀丽，在日本的鸟纹中，鹤纹是种类形状最多的一种纹样之一。
二、象征寓意
（一）、长寿的象征
古代日本也把鹤视为长寿的象征，并与龟相提并论，称作“千年之鹤万年之龟”.问世于 11 世纪初的日本第一部古典名着《源氏物语》第三十四回《新菜》篇描绘给源氏祝寿场面时写道：“诸乐人肩上负着主人所赐的白绸，绕过假山，经过湖堤退出，远远望去，教人错认是催马乐中所歌的千龄仙鹤的羽衣。”19这里的“催马乐”是日本最古老的一种民谣，奈良时代（710--784）就已流行，平安时代（794--1192）被吸收为宫廷雅乐的一部分。催马乐有首《席田》歌，席田是美浓郡的着名胜地，在今岐阜县南部。歌词唱道：“席田呀席田，川上有仙鹤。仙鹤寿千龄，川上恣游乐。仙鹤寿万代，川上戏相逐。”20日本鹤的长寿寓意是在中国的影响下产生的，带有浓厚的中国色彩。
（二）、报恩的象征
在日本的传统民族文化中，还有独具日本民族特色的鹤的象征寓意--以鹤为“报恩”的象征。在日本流传着一个脍炙人口的古老传说--《仙鹤妻》，大意是：
从前，有个名叫嘉六的男子，和 70 岁的老母住在山中，靠砍柴烧炭度日。一个寒冷的冬天，嘉六在进城的路上，见到一只仙鹤被猎人套住，痛苦挣扎。嘉六非常同情这只濒临死亡的仙鹤，用打算买被子的钱买下仙鹤，把它放生。第二天傍晚，有位姿容秀丽的女子来到嘉六家，请嘉六收下她做妻子。结婚后不久的一天，妻子对嘉六说：
“请您把我关到壁橱里三天，千万不要打开看。”三天后，妻子从壁橱中出来，把织成的华丽的锦缎交给嘉六，让他进城去卖。嘉六拿着锦缎，换回一大笔钱。城里的一位王爷要求更宽幅的锦缎，妻子答应可以办到，但要求嘉六在七天内不要打开壁橱看她。到了第七天，十分担心的嘉六忍不住提前打开壁橱，发现里面有一只赤身裸体的仙鹤正在拔着身上纤细的羽毛在织锦缎。原来妻子正是那只被救的仙鹤。仙鹤说：“锦缎织好了，但您已看到我的真面目，我必须告辞了。”说完，天空中飞来千余只仙鹤，把那只赤身裸体的仙鹤带走了。嘉六虽然有了许多钱，但仍然怀念他的鹤妻，他跑遍日本，终于在“仙鹤羽衣岛”又见到那只羽毛已拔光的仙鹤，她是仙鹤之王。21这是流传在鹿儿岛县萨摩郡一带的故事，同一题材的民间传说流传在日本各地，内容大同小异，但其中所宣扬的报恩意识深入人心。这个故事赋予鹤美丽、纯洁、善良、勤劳的形象，表现出“报恩”的主题，使鹤成为人间幸福的美好象征。
三、标识寓意
标识寓意是图形符号经过一定程度的概括化与抽象化，成为具有一定代表性、标志性的艺术符号。鹤纹在这一方面的寓意主要体现在日本家纹的运用上。家纹是家族、个人或团体的徽识。日本家纹中的鹤纹别具一格，样式丰富多彩。团鹤、对鹤、菱鹤、三羽鹤等，不尽相同。这些鹤纹标识具有明快、洗炼、简洁的风格。鹤纹在家纹中的广泛运用，说明鹤纹在日本传统装饰纹样家纹中是最受人们喜爱的题材之一，也反映出日本民族对于鹤的美好形象与寓意的孜孜不倦的追求。关于日本的鹤纹家徽在前一章中也有较具体的描述。
第三节 中日鹤纹寓意的表象比较
通过中日鹤纹寓意的对比，我们可以看出中日鹤纹在寓意上的类同与差异。类同之处：首先，中日鹤纹其图案本身都是美好的象征，仙鹤优美翩跹的身姿，或自顾弋游，或群鹤齐飞，态势生动，都是美的体现。
其次，中日鹤纹都是长寿的象征，有延年益寿之意，都是人们追求幸福的寄托。在漫长的历史发展过程中，中日鹤纹的长寿寓意始终没有受到改变。中日鹤纹的寓意是吉祥的，这也是鹤纹不断丰富发展的原因，体现出中日民族对鹤纹的无限喜爱与追求。松鹤纹、龟鹤纹也是在中日两国中普遍存在的纹样造型，如下图 4-8、4-9 表现祈求长寿的中日松鹤纹：
差异之处：在中国，鹤纹是具有一定阶层属性的。身份地位不同的个体或群体对鹤纹吉祥寓意的解读是不尽相同的。在君主帝王的心里，鹤纹有太平之象，是其追求国运昌盛、王者有道的吉祥象征图案；在王权贵族心中，鹤纹是权力的象征，明清时期文官一品的官服补子正是鹤纹，其图案风格通常也较为华丽富贵；在文人墨客心中，鹤纹是高洁的象征，是其理想与精神的寄托，风格或淡雅或萧疏；在百姓心中，鹤纹是幸福的象征，构图简单质朴，体现了百姓对美好幸福生活的向往。中国阶级层次的差异性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中国鹤纹具有多种不同的寓意，而这种寓意的差别，也源于不同阶层人群文化涵养、生活追求、艺术底蕴等方面的不同。
日本鹤纹的寓意要单纯许多。日本的鹤纹是属于人民大众的，并没有非常明显的阶层之分，共同体现出日本人民对幸福美好生活的无限向往与追求，所以日本鹤纹相对于中国鹤纹，也具有一定的亲民性。此外，日本鹤纹具有报恩的象征，将善良、勤劳、单纯等美好品质融入到鹤纹当中，说明日本人具有浓厚的“恩”的伦理意识，施恩、受恩、感恩、报恩，构成了日本人的恩的伦理世界。同时以鹤纹作为女性的化身，成为象征美丽贤淑的典型图案，这也是日本民族所特有的，并与中国鹤纹的寓意存在较大差异。
综上所述，中日鹤纹寓意上的差异性也是形成中日两国鹤纹发展不同方向的重要因素之一，鹤纹寓意的背后，恰是中日民族不同文化特性的体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