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的基本内容及评价
自古以来,人与自然的关系就是一个备受哲学家和思想家关注的命题。《周易·乾·文言》中就有“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以鬼神合其吉凶。”
意思是说“大人”之品德,应该与天地之功德、日月之光明相契合,还应该与四季之时序、神鬼之吉凶相契合。这里强调的正是人与天地万物和谐相处,遵循自然规律办事。可以说,在先秦乃至以前,中国古老的生态智慧中已不乏对“天”“人”关系的探究。天人关系是中国哲学中的基本问题,也是儒家生态伦理思想的哲学基础。纵观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在“天人合一”生态整体观的统摄下,又包含了敬畏天命、仁爱万物、用之有节等生态伦理思想。
可以说,孔子的生态伦理观博大精深,对当时乃至现代生态文明的构建都具有重要意义。具体从哲学基础、具体内涵两方面探究孔子生态伦理思想的内容,并结合当时与当下社会背景对孔子生态伦理思想进行简要评价。
(一)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的基本内容
1.“天人合一”的生态整体观
“天人合一”是中国古代先贤提出的一个基本的哲学问题,它蕴含了对人与自然关系的深刻思考,也是孔子生态整体观的集中体现。“天人合一”思想在人与自然的关系层面,强调二者的和谐统一,追求人与自然共存共荣,既包含了深遂的生态伦理思想,更包含了处理人与自然关系的态度与方法。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创始人,虽没有直接“天人合一”,但“天”与“人”和谐共处的思想早已深蕴其中。下面,我们就从“天人合一”的基本范畴、“天人合一”的生态伦理学含义两方面对其加以探究。
(1)“天人合一”的基本内涵
第一,关于“天”的认识。在孔子的思想中,“天”的含义有三种。首先,“天”是主宰一切的天。孔子认为“天”是世间的最高主宰,它有着超强的意志力,其权力遍及人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像西方宗教中所说的上帝一样,令人敬畏而无可指摘。在《论语·颜渊》中就记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礼记·表记》中又这样记述孔子的言论:“唯天子受命于天,士受命于君。”在孔子看来,人世间一切的权力都统归于天,甚至一国之君的统治权也是上来赐予他的。又《论语·先进》中记载,孔子的得意门生颜渊死了,他悲痛地说:“噫,天丧余,天丧余。”
意思是说:老天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这是要我的命啊!可见,在孔子看来,“天”主宰着人间的富贵、权力乃至于生死。其次,“天”是无所不知的天。《论语·宪问》中记:“子曰:‘莫我知也夫!’子贡曰:‘何为其莫知子也?’子曰:
‘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在这里慨叹无人理解的孔子觉得惟有天是理解自己的。再次,”天“是客观存在的天,是自然,乃至自然规律。在《论语·阳货》中孔子指出”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意思是说,天生养万物,但从不会苛求什么。这里明确肯定了”天“即是包括掌控四时之运行与万物之生长的自然界。
可以说,在孔子看来,”天“一方面是主宰一切、无所不知的天,它掌握着由人类和万物构成的整个自然界;另一方面,当”天“作为一种客观存在时,即是指自然。孔子对客观存的”天“的赞美显示出他对大自然”生生之德“的敬佩和”不为尧存,不为桀亡“的客观规律的崇拜。
第二,关于”人“的认识。事实上,孔子在论述”天“的含义时,已将”人“进行了定位。首先,”人“是自然界中的一员,是自然界拥有特殊地位的一份子。
在《孔子家语·执辔》中,他说:”人及万物鸟兽昆虫,各有奇耦,气分不同。“在孔子看来,人与世间之万物都是由”气“构成的,这种气又被称为”天地阴阳之气“,人与世间其它的生物只所以产生的质的区别,就是因为构成他们的”气“的区别。可见,孔子的思想中即存在着”天生人及万物“的思想,从生态伦理学角度看,就是认为”人“和动物一样是大自然中的一部分。在《论语·学而》中孔子又指出:”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意思是说上天把德赋予了我,桓魋能把我怎么样?可见,在孔子看来,”天“不但给予人生命,甚至连为人最重要的德行也是上天赐予的。其次,”人“是对自然界负有责任的人。上文已经论述过,孔子认为”天“给予了”人“生命与道德,使”人“不同于万物,成为是自然界的特殊存在,那么,在面对自然时,”人“负有不可推卸的职责也就自然而然了。所以孔子提倡”爱物“,把仁爱之心推广到整个自然界,在生活中践行作为一个”人“的职责,因而才有他”钓而不纲,弋不射宿“的行为准则。
第三,关于天人”合一“.何所谓”合“?这个字不是孔子创造的,而是古已有之。《诗·小雅·常棣》中谅说”妻子好合,如鼓瑟琴。“①意思是说妻子儿女关系融洽,就像琴瑟协凑一样。可见”合“有和谐、融洽之意。《论语·宪问》中孔子与子路的对话中说:”管仲九合诸侯,不以兵车,管仲之力也。“意思是说齐桓公凭借管仲的力量多次使诸侯国聚合在一起,没动用武力而主持盟会,制止了战争。其中也不乏”使……和睦“的意思。那么和睦、和谐而为一体,从”天“”人“关系上解释,自然是将”天“与”人“看作一个和睦、和谐的整体了。
(2)”天人合一“的生态伦理学意蕴
上文对”天“”人“”合一“的含义进行探究时已经指出,孔子思想中的”天“既是主宰一切的天、无所不知的天,又是客观存在的天,是自然。但无论”天“是大自然还是无所不知的万物的主宰,孔子都主张对”天“必须有敬畏的态度,《论语·尧曰》中就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并在”知天命“的基础上提出了”畏天命“的观点。人在思想上敬畏天命,在行为上呢?自然要怀有一种谨而慎之、爱而护之的态度。这就是所谓的由”敬畏“而生”仁爱“.具体到生态伦理学的视点,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理解孔子的”天人合一“思想:
第一,天人和谐:人类从属于自然。孔子认为人自身与自然是一体的,认识自然的同时也就是认识自己。人类的认识活动是由外而内的,人要认识外在的对象才能把自己当作对象被认识。因此,孔子一直把自己看作是自然的一部分,认为人无论如何不过是自然万物中的一种存在物,与其他自然万物是平等,共生共存的。因而才有《周易·系辞下传》说的:”天地之大德曰生。“②也就是说,自然不但创造了万物,也创造了人类,如果没有天地的好生之德,人类便无法立足于自然界。那么,从属于自然的人类又应如何与自然相处呢?他又在《礼记·中庸》中说”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③也就是说人要与自然和谐相处,不去损害自然。可见,孔子肯定人是万物之灵,”赞天地之化育“,主张尽人事以参天地,将”人事“与”天“统一在一个系统下加以考虑探究,在某种意义上讲孔子承认了人与自然的一致性,包含了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这一实质内涵。
第二,”天道“与”人道“合一:贵”天道“达人事。在孔子的哲学思想体系中,”天“又不单单是自然及其规律的象征,也是人们行事的法则,人类的行为是否合情合理,在于其是否与”天道“这一规范相统一,只有按照”天道“这一运行机制办事,才能最终达到尊”天道“而达”人事“.
”天道“即指的是前面所提到的自然规律。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①”天道“有它自己的规律,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过程。孔子所说的”贵天道“,将”天道“推崇至一个极高的地位,认为”天道“可以看作是主管与规范着世间一切运转的规范与规律。他在《礼记·哀公问》中说:”贵其不己,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己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己成而明,是天道也。“②孔子认为”天道“之所以可贵,有四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天道“是宇宙间的客观存在,像东升西落的太阳和月亮一样,它的存在与运行不会为人的意识所左右,不会因人的想法而停止,不会因人的意志而改变;第二,”天道“是世间存在的最强大力量,世间一切困扼都不会将其阴隔,它是一种永恒的存在;第三,”天道“有创造天地万物的德行,它开天辟地,创造万物而不”居功自傲“;第四,”天道“是世间万物之所以能够生机勃勃的根由所在,而且它久存于天地间,是天地永固的根本保障。可以说,孔子认为”天道“就是那样客观、永恒地存在着,它不为人左右但哺育着包括人在内的自然界,人的行为应该顺应”天道“,甚至像”天“一样修养久久长长的大德行、大智慧。
”人道“则是人类行为的规范和应当遵守的伦理道德法则,孔子在《礼记·经解》中说:”天子者,与天地参,故德配天地,兼利万物,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而不遗微小。“③意思是说天子与天地并列为三,所以他的德行可以配比天地,恩惠普施万物,和日月同样的光明伟大,光照天下无微不至。”尽人道“就是人应该像圣人一样,以天为榜样,以德配天,达致”合一“之境界。
可见,孔子认为”人道“需得遵循”天道“、顺应”天道“,以”天道“限制人类的行为有利于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天道“既是对人的启示,更是对人的警示,在人类的社会实践中,对于”天道“启示我们应该去接受,并积极地反思人类自身的存在及行为方式,真正践行”贵天道“而”达人事“.
总之,孔子站在”天人合一“生态整体观的高度,提出人与自然和谐的主张,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天才预测 ,是孔子生态智慧的一种体现。我们有理由这样认为,孔子的生态整体观正是中国古代哲学家对现代生态伦理学所作的思想贡献。
2.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的具体内涵
孔子的生态伦理观是以”天人合一“为理论模型,以人与自然的和谐为基本问题而展开的,具体又包含了”畏天知命“的生态自然观、”仁爱万物“的生态伦理观、”用之有节“的生态实践观等三方面的内容。其中”畏天知命“”仁爱万物“属于生态观范畴,是实现”天人合一“必备的精神品格;”用之有节“则属于生态方法论范畴,是实现”天人合一“的必要途径与手段。下面,我们就从以下三个方面具体阐释孔子生态伦理思想的内容。
(1)”畏天知命“的生态自然观,体现朴素的自然崇敬
在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体系中,”畏天知命“集中反映了孔子的天命观,是孔子生态伦理思想的基石,其中蕴含了孔子认识人与自然关系的生态智慧,传达了其朴素的自然崇敬观念。
何所谓”畏“?《说文解字》中考:”恶也;从甶,虎省;鬼头而虎爪,可畏也。“①又朱熹《四书章句集注》:”畏者,严惮之意也。“②可见,”畏“即惧也,也就是害怕。然而,追究害怕的原因,却未必全是因”恶“而畏。孔子在《论语·季氏》中记述了”天畏“,即”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从”畏“搭配的对象看,孔子对天命、大人、圣人之言的态度绝然不是因”恶“而”畏“,更应该是因”敬“而”畏“,即敬畏。而所谓”知“即是了解、知道与把握。
关于”天“”命“的认识,上文对”天人合一“含义的探讨已然指出,从生态伦理学角度讲,客观存在的”天“即是自然。”畏天“即是要敬畏自然,不去损害自然。而”命“在孔子看来则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强大力量,所谓”生死有命。“(《论语·颜渊》)又言”道之将行也与,命也;道之将废也与,命也。“(《论语·宪问》)意思是说道能不能推行,不是人能左右的,而在于天命。《说文解字》中也解释说”故曰命者,天之令也。“具体到生态伦理学角度,”命“即是自然界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规律。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孔子在《论语》章句中也论及”天命“一词,仅见两次:
一是在《论语·为政》中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二是在《论语·季氏》中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前者总体上看,描述了一个人大概的生命历程,朱熹在《四书章句集注》中将”知天命“中的”天命“注释为”天命即天道之流行而赋于物者,乃事物所以当然之故也。知此则知极其精,而不惑又不足言矣。“①可见,这里所谓的”天命“即事物本来具有的规律,即自然规律。
朱熹又注”畏天命“曰”天命者,天所赋之正理也。“②可见,孔子认为天不仅化育了万物,更将正理赋予了万物,使之成为万物的属性,那么将万物之”正理“理解为自然规律也就顺理成章了。当代学者任俊华在《儒道佛生态思想研究》中以《易》道为天道、地道、人道及四时之变为基点,得出晚年精研《易》道的孔子之所谓”天命“亦即自然(包括天地人)规律的结论③,是朱熹对”天命“注解的又一次印证。
那么,”畏天知命“也就是敬畏自然、把握自然规律。《论语·泰伯》中就有”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也就是说对待自然要像尧一样效法它,尊重自然的规律。《论语·阳货》中又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四季运行,百物生长本是自然的规律,我们去认识它、顺从它就可以了。
总之,孔子倡导的”畏天知命“实际上暗含了他对自然界生命的尊重、对客观存在的自然规律的肯定。孔子的”畏天知命“是提倡人人具有自省的智慧,因为”畏“本身即是一种警示:人与万物之间不应是尖锐的对立关系,而应该敬畏自然规律,与自然保有一种和谐的状态,否则,就像他在《论语·八佾》中说的”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最终会祸及自身。
(2)”仁爱万物“的生态伦理观,富有包容的价值理念
”仁爱“思想是孔子生态伦理的核心,孔子认为要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就必须具备”仁爱“的品格,真正具有仁爱之心,就应该把这种情感由己推人,由人及物。
在孔子的思想中,”仁爱“至少具备两方面的含义。第一,”仁爱“的对象是人,即”仁者爱人“.在《论语·颜渊》中,当樊迟向孔子请教什么是”仁“时,他说:”爱人。“这个”爱人“既包括爱亲--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又可以将这种”爱“推将开去,推及宗族乃至社会的全体成员,即所谓的”泛爱众“(《论语·学而》)第二,”仁爱“的对象是物,即”仁爱万物“.比较典型的例子是《论语·述而》中提到”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意思是说孔子从不射宿鸟,也不网鱼。又《论语·雍也》所言”仁者爱山,智者乐水。“这既传达了孔子对山水的欣赏,又体现了其对以山山水水为代表的自然界的热爱。
显然,孔子”仁爱“思想两个方面的含义并不是割裂开来的,而是一种由己推人、由人推物的推广与转换。真正具备了”仁爱“之心,那么于人也好,于物也罢,必能和谐共处。可见,在孔子看来,人与自然之间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和谐关系,因而人类必须爱护自然。《史记·孔子世家》中就记载了孔子这样一段话:
”刳胎杀夭则麒麟不至郊,竭泽涸渔则蛟龙不合阴阳,覆巢毁卵则凤凰不翔。何则?君子讳伤其类也。夫鸟兽之于不义也尚知辟之,而况乎丘哉!“意思是说我听说过,一个地方剖腹取胎杀害幼兽,麒麟就不来到它的郊野;排干了池塘水抓鱼,那么龙就不调和阴阳来兴致雨了;倾覆鸟巢毁坏鸟卵,凤凰就不愿来这里飞翔。
这是为什么呢?君子忌讳伤害他的同类。那些鸟兽对于不义的行为尚且知道避开,何况是我孔丘呢!显然,这段话传达了孔子强调对动物不能过度捕杀,要珍惜生命和爱护自然。
在《孔子家语》中也不乏类似传达”仁爱万物“思想的经典语录。在《弟子行》篇就说:”启蛰不杀则顺人道,方长不折则恕仁也。“意思是说春天不杀蛰伏刚醒的虫子是遵从做人的道理;不折断正在生长的树木,是推己及物的仁爱。在《五帝德》篇中孔子称颂黄帝说”播时百谷,尝味草木,仁厚及于鸟兽虫。“意思是说按季节播种百谷,栽培花草树木,他的仁德遍及鸟兽昆虫。其爱护动物、植物的思想可见一斑。
有时,孔子甚至还会将万物当作人来看待。《论语·子罕》中就说”骥,不称其力,称其德也。“意思是说,千里马值得称赞的不是它的力气,而是它坚韧不拔的品德。在《孝经》中说”伐一木,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很显然,孔子不但对动物施以仁爱,还尊重它们,肯定它们的价值,甚至对它们充满尊敬与保护。在他看来,人的道德情感不仅与同类相通,甚至与自然界中动植物也是相通的,他将自然界的生命赋予了人的品格,主张天地人的一体化,体现了珍惜生命、万物平等的可贵生态意识。
更值得一提的是,孔子不但提倡爱护具有生命的动植物,还倡导仁智之士热爱没有生命的自然物。《论语·雍也》中就说”知者乐水,仁者乐山。“在孔子看来,山水作为天地万物的栖息之地,也是世间生命的源泉,那么热爱山水自然也就具有热爱整个大自然的含义了。
综上所述,孔子生态伦理思想中所倡导的”仁爱万物“是对整个自然所有事物的热爱,它既是体现了人作为自然界的道德主体职责,更是一种包容万物的生态伦理情怀。
(3)”用之有节“的生态实践观,强调理性的社会实践
孔子不但是出色的理论家,更是务实的实践家。他指出”君子耻于其言而过其行“(《论语·宪问》),又说”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论语·里仁》),在生态伦理的实践上,他也是积极付之以实际行动的。在孔子的生态伦理体系中,”用之有节“集中地反映了其面对生态问题的实践准则。
孔子反对无节制的滥用自然资源,力倡”节用“,这与其倡导的天道生生、仁爱万物的思想观念是相通的。孔子认识到,对动物的滥杀这种”不义“的行为是对自然界生命尊严的挑战,久而久之,这种行为甚至为使人类生存的环境失去平衡。所以他提出了”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的主张,要求人们向大自然索取时把握好”度“,尽管人类与自然不可能做到秋毫无犯,但人类对待自然万物必须更加友善,甚至要对自然万物施以爱护。孔子主张人们应该按自然之规律办事,对自然资源进行合理地开发,对动物植物要大力地保护,这种主张即是孔子所倡导的”仁“.对于谷物与瓜果,他坚持认为应做到”不时不食“(《论语·乡党》);对于动物植物,他坚持认为”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孝经》)。在这里,孔子把取物以”时“禁忌与儒家人伦思想中的”孝“道联系起来。按照他所奉行的标准,那些不合时令的谷物瓜果以及幼小的动物,绝对不可以食用;那些不以其时伐树,或者不按规定打猎的行为,他是坚决反对的,甚至把这些视为”不孝“的行为。孔子不但亲自奉行”节用而爱人“的生态主张,甚至把这一主张上升为对封建统治阶层的要求,他指出”国君春田不围猎,大夫不掩群,士不取鸟卵。“(《礼记·王制》)所谓的”不围猎“与”不掩群“,也就是要求统治者必须遵行四时的规律,不在不合时宜的情况下进行毫无节制的围猎。
他要求国君”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论语·学而》) 就是强调要带领百姓遵行自然规律办事,不破坏它、不违背它,还要有节制的开发利用自然资源。孔子主张将”节用“之原则贯彻到人的生活实践中,在《论语·八佾》就说”礼,与其奢也,宁俭。“孔子认为,对自然的肆意挑衅、恶意破坏,对自然资源的无度索取、无节滥用,最终会使人类祸及自身。可以说,孔子”用之有节“的思想既体现了其对自然万物之善意关怀,又展现了他对生态平衡问题的理性论断。
这里应该指出,孔子倡导的是”节用“而非”禁用“,在孔子看来,人对自然的利用必须有一个”度“,这个”度“被其具体表述为”中庸“.所谓”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孔子认为”中庸“是人应该具备的最高道德。具体地讲”中庸“的含义包括以下两个方面:首先,”中“意为内在适宜,《说文》中解释为:中,内也,上下通也。认为”中“是介于”狂“和”狷“之中的状态,是一种在特定情形下较为适宜的行为。其次,”庸“,《说文》解释为:庸,用也。孔子把”中“和”庸“联合起来作为一个整体的概念。在《论语·子罕》中记曰”吾有知乎哉?
无知也。有鄙人问于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这段话讲孔子本来对别人的提问一无所知,但寻着问题的两端去问,一切便明了了。这里”中庸“的思想体现为执两用中,即不偏不倚切中要害。而”德“则指具有普遍意义的行为规范。”中庸“思想是儒家思想中的重要思想,孔子认为面对自然,”过“和”不及“两种偏颇皆不可取,即人不可以过度地破坏自然,但却可以与生生不息的自然共存共荣,从中汲取自己所需要的物质生活资料,但这种对自然的利用又必须在一个内在适度的范围内。所谓”中庸至和“,与”中庸“观念相联系的便是”和“的思想。”和“同样是儒家思想史上的一个重要范畴。万物如能”中“便可达到”和“.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与天地之德行相吻合,与日月之光明相辉映,与四季之时序相顺应,与鬼神之吉凶相统一,达到天、地、人和谐共存。孔子的这种认识饱含着对人与自然和谐关系的思考,用借喻的方式传达了顺应自然、维护生态平衡的哲学理念。
可见,孔子关于”人际道德“与”生态道德“的思考中,存在着一种不变的”中庸“之道。他认为应该把这种”中“的适度原则作为处理一切的根本法则并积极遵循,这样天地万物便获得了秩序,顺利长育。正所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才能各在其位,万物才能自由生长了。可见”中和“才是人与自然不过度疏离又不过度依赖的最佳状态。
总之,孔子所倡导的”用之有节“的生态实践观与其生态伦理思想中的敬畏自然、仁爱万物的思想观念是相通的。抱着敬畏与仁爱的情感态,人在面对自然时就会有所顾及与忌惮。孔子所提倡的”节用“是对普通民众的道德要求,将其上升到”义“与”孝“的高度。孔子所提倡的”节用“更是对统治者的行为规范,将其提升到治国方略的层次。但”节用“不是”禁用“,”节“的标准即是中庸,最终达到利用自然但不滥用自然的境界。
在对孔子生态伦理思想的具体内容进行的探讨中我可以看出,对自然的敬畏、对自然规律的遵循传达的是孔子面对自然持有的最朴素的认识与最深刻的崇敬;对自然万物的热爱与保护体现了孔子极富包容性的生态伦理情怀;在向自然索取时力倡节用、推崇中庸有度,表现了孔子倡导理性地利用自然、与自然和平共处的实践准则。孔子思想中所蕴含的每一点生态智慧都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生态整体观,对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荣具有极大的参考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