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京派牙雕的概述
1.京派牙雕的历史状况
距今有 7000 多年历史的中国象牙雕刻,早在新石器时代,先民们就已经懂得运用阴刻、镂刻、圆雕、镶嵌等技法来创作。由于先民们对动物的崇拜,因此,这一时期的创作题材多以神灵或者图腾祖先以及带有强烈观念性色彩的动植物形象和抽象性的几何纹样为主,从质量和数量都远远超过了人物形象。
商周时期,象牙雕刻盛行,作品风格华美细腻。镂刻、彩绘、镶嵌等技法的加入,使作品色彩艳丽、对比强烈,其婀娜多姿与典雅庄重的青铜工艺相映生辉。牙雕艺术品造型凝厚简朴严整规矩,给人以稳重庄严之感。牙雕创作也从尊神敬祖,对神灵的关注中渐渐转向对现实世界和人类自我的认识。
汉代牙雕以线刻、线浮雕为主,以人物题材为主,造型别致生动,刀法质朴,那硕大圆浑厚重的体量隐隐涌动着一种内在的生命张力。
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玄学之风和重精神不灭的佛教形神观的影响,引起对人物“神”的重视,此时,牙雕人物造型修长清瘦,清瘦之美更能出神,尤其对人物面部表情的刻画,精微细谨、含蓄自然,极妙参神,令人对恬通神,迁想妙得。
唐继隋后,牙雕人物造型注重精神享受的同时也注重物质享受,肥腴丰满之美成为一种新的审美时尚,造型呈现曲线的柔美,更多人情味、亲切感,给人一种诱惑的魅力,唐代牙雕以“形神兼备”为主要特征,达到中国雕塑艺术的巅峰。到宋时牙雕艺术从重“形似”转向重“神似”的基调,宋代文人对艺术,对个性主体认识的深化,牙雕人物从里到外表现出一种阴柔之美。
明清牙雕牙雕注重工艺的精致,追求雕饰的艺术效果,尤其在明代牙雕以宫廷御用居多,题材以仙佛人像为主,人物开脸古朴而宁静,不喜染色,艺术品格较高;到清后期牙雕风格追求刻意的精雕细刻,缺乏超拔古逸之趣,因过度的奢华绮丽、华而不实,造成物质的浪费和审美的疲劳,却因此形成了一种风格,一种华丽、纤细、繁缛的美。
新中国成立后,牙雕作品在题材和风貌上都和以往截然不同。造型上讲究解剖结构,更多注重人物脸部的细致刻画,与古代具有鲜明装饰性的风格有很大不同。
2 京派牙雕的美学特征
京派牙雕艺术有三美。其一为材质美,一件好的作品,必须在细节变化中体现出原料的质地美,甚至用“借”的手法避开材质的缺陷。牙雕艺人们“因材设计”,根据原料的特点而设计,没有刻意的追求精巧,精巧却在不经意间展现。
象牙作为“有机宝石”,以坚实细密,色泽柔润光滑、莹澈如玉,每一件牙雕艺术品即是天然与人工斧凿之美的结合,因此备受收藏家珍爱;其二为内涵美,象牙雕刻艺术品自古就属于较高贵的工艺品,其本身所蕴涵的大象的灵性和外观特有的美感,再加之牙雕艺人们通过婉转的传达,产生优雅的美感,在作品内部激起一股生命力,让人爱怜之心油然而生。另外,大多数象牙雕刻艺术品都有一定的文化内容,无论是取材于历史典故,还是宗教传说,都蕴涵了丰富的传统文化。
收藏者每一次把玩,都是一次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洗礼;其三为刀法美,刀法即手艺,手艺的高超与牙雕艺人个人的内心感受和艺术修养有着紧密的关系。每一刀都包含起、行、收三个变化过程。刀的开始与收尾互为呼应,运行过程中“一波三折”,所谓“三”只是形容其变化之多,行刀最忌一线直过而简单化。刀法,时刻都把艺人们的心境与用刀融为一体,刀刀体现出艺人们心迹的颤动,充分显示出牙雕艺人们的个性气质和艺术风格,所谓“画如其人”者,即指画如其人心,如其人的气质。刀法不仅可以与物象的特征结合而产生丰富多变的线条,更是牙雕艺人内心的一种直接转达。它展现了牙雕艺人的气质、修养、心理状态,转折顿挫,节奏明快。
京派牙雕善于对客观物象进行艺术取舍和加工,客观物象的造型在“形似”的基础上,去其繁琐,对外形的基本特征加以归纳、概括和提炼,积极地进行内在本质--神韵上的深入表现,以达到气韵生动和以形写神的目的,使牙雕艺术品既不失客观物象的真实,又表现客观物象的内在本质。
京派牙雕作品堂皇高雅,静穆大气,有皇室气质、王者风范,以宫廷牙雕为主。其总的风格是“雅、秀、精、巧”;在造型上要求古朴、典雅;在工艺上要求精细、润洁、打磨光滑。京派牙雕多以圆浑、柔和、富于律动之美的曲线为造型语汇,体面变化或劲健有力,或优雅柔顺,均宛转自如和谐生动而不造作,形成饱满、浑厚、柔润的轮廓形象。牙雕造型以静穆、沉稳之状为主,即使是一些2动势奔放、造型夸张的作品也并非着力表现激烈的矛盾冲突,而是更强化其气韵的生动。
3.京派牙雕的开脸
开脸是指想要人物作品雕刻时一道特殊工艺,它是在凿活之后进行,主要是对人物脸部的细致刻画。京派开脸讲究表现人物五官比例关系的主观化处理,简约的发髻处理,圆润饱满的面部轮廓,宁静出神的五官神情。一件人物作品的成功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开脸开得怎么样。事实上,鉴赏各种材质的人物雕刻,也是首先审视其面部和头部。象牙人物雕刻水平和个人风格的体现,也主要取决于开脸的水平。京派牙雕开脸的创造来自意象,与“天人合一”的传统哲学观念一脉相承。
“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等写意性艺术观,构成了京派牙雕的开脸物我交融,主客合一,既观物又观我的宏观思维方式,使牙雕开脸的表现达到了既超越表象又默契着客观法则的幻化境界。牙雕的开脸不仅仅拘泥于形似,而是更强调以表达物象作为传情的中介,强调物象内在神韵的把握,使物与人、客观与主观、外在美与内在美融为一体,讲究的是一个“含而不漏”.如(图 1-1)这件明代的《象牙圆雕观音之像》取材硕大,牙质优良,观音体态纤美优雅,面相安详恬静,比例关系突出脸部,发髻处理主观化地推后,面部轮廓圆润饱满,面与面之间的过渡又是那么地柔和自然,神、形、气俱到,看似简练,但却又有着一股挡不住的神韵在里面。牙雕艺人们对脸部主要特征加以强调、夸张以使其突出,同时,对其外形上繁琐的细节,无关紧要之处进行归纳、概括、舍弃,这就导致了内在神采上经过加以强调、夸张之后的“似”和外形上因归纳、概括、舍弃而导致的某些局部的“不似”.这正如中国绘画,虽然经历了从“以意表形”至“以形写形”,由“以形写神”至“形神并重”的漫长变革过程,其间也产生过“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的骄枉过正之语,但齐白石老先生的“贵在似与不似之间”却最终成为牙雕意象造型观最好的诠释。(图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