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研究结论
经过对四种依恋风格被试沙盘游戏内容、制作过程和口头叙述部分的分析与比较,本研究大致可以得出以下几结论:
(1)沙盘游戏内容
沙盘主题特征:在创伤主题方面,总体而言,安全型被试比不安全型被试呈现的创伤主题要少。四类被试的混乱、受阻和陷入 3 个主题在 0.01 水平上存在显着差异,空洞、分裂、限制、倾斜和残缺 5 个主题在 0.05 水平上存在显着差异。在治愈主题方面,安全型被试较之不安全型被试呈现更多的治愈主题,四类被试的整合与对话两个主题在 0.01 水平上存在显着差异,联结、旅程、变化和规则四个主题在 0.05 水平上存在显着差异。
沙具的使用:在沙具数量方面,四类被试当中沉溺型被试相对选取最多的沙具,而拒绝型被试摆放的沙具最少,其他两类被试居中。在沙具种类方面,沉溺型被试在四类被试当中平均摆放的动物、人物、交通工具、生活用品这几类沙具的数量最多,他们的沙景更加生活化;恐惧型被试对动物、植物、自然元素这几类沙具平均摆放的更多;安全性和沉溺型会比其他两类被试摆放更多的人物和建筑物。
沙盘情景方面:四类被试总体而言呈现最多的是家庭和自然两个情景,动物园则无人呈现。拒绝型被试的沙盘情景最为局限,除上述两个情景之外不涉及其他场景;沉溺型被试则最为丰富,他们呈现了除动物园之外的全部七个情景;恐惧型被试呈现家庭情景的比例相对最少;安全型被试呈现的各类不能归入家庭场景的社交情景最多。
画面呈现的事件和主观感受方面:安全型被试在自由联想中均可产生联想画面,多涉及包含各种亲密关系的事件,且联想画面多伴随积极的情感体验;而拒绝型被试的联想事件中更多突出自己,对于人物之间的关系并不怎么重视,对于亲密关系的态度显得平淡;沉溺型被试的沙盘中呈现的事件总体而言体现着一些矛盾与冲突的感受,不论他们联想到的事件类型是什么,沉溺型被试在沙盘中更倾向于设置对立的情节;恐惧型被试的沙盘事件总体而言都传达着一种隔绝感,用自己设计的情节或是营造的场景将自己保护起来,大多伴随一种负性感受。
自我像的选择:安全型被试平均呈现的自我像最多,用来代表自己的形象最为丰富,他们可以在不同的场景中用各类的形象代表自己;而恐惧型被试对自己的认识就比较刻板,他们中一般人选择的同性别的儿童代表自己,另一半则没有选择真实人物代表自己,他们使用非人物形象代表自己的比例相对最高;拒绝型被试绝大多数选择同性别人物,他们中的一大部分会选择与本人外观或性格较为吻合的形象代表自己;沉溺型被试所选择的自我像类别也较为丰富,大多会选择同性别的儿童形象,有趣的是,他们中所有选择成人形象代表自己的均为新娘(一个和新郎连在一起的沙具)。
人物关系方面:恐惧型被试和拒绝型被试未表现人物关系的比例在四类被试之中是较高的。恐惧型被试相对而言更少去将自己放入人物关系当中,当他们的沙盘中出现一个以上的人物关系时,他们只会把代表自己的形象放在其中一段关系当中。而拒绝型被试平均每个沙盘中只会呈现一种人物关系,并且很大程度上他们所表达的人物关系只是个人的“背景”;安全型被试和沉溺型被试表现的人物关系比较丰富,平均每个沙盘中都有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人物关系。
这两类被试之间的不同之处在于,安全型被试所表达的人物关系多为所呈现的画面的核心,或者说他们沙盘中发生的事情里更突出的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而沉溺型被试的沙盘中,人物关系在他们的沙盘里更多的时候并非重点,只是他们所要表达事件的构成之一。
房屋的使用:安全型被试在沙盘中摆放的房屋总体比例最为和谐,房屋与环境之间的关系是开放、连通的,表明这类被试的安全感水平、对环境的依赖程度和对自身的认识都是较为适宜的;拒绝型被试与沉溺型被试在房屋的比例上有相反的表现,前者摆放的房屋在整个环境中显得偏大,而后者则偏小,这符合了两类被试在对自己的评价上存在的差异和对自己与环境之间依存关系认识的不同;沉溺型被试在四类被试中平均摆放的房屋数量最多,这反映了他们对于安全感与归属感的渴望。恐惧型被试摆放的居所整体较为简陋,稳固感相对较低,这反映了他们较低的自我看法和安全感水平。
(2)沙盘游戏过程
沙盘过程的时长和连贯性:在四类被试当中,沉溺型被试用时相对是最长的,拒绝型被试则最短,安全型和恐惧型两类被试居中。拒绝型被试选择沙具普遍较快,目标明确,在摆放的过程中除一人做出过少许改动调整之外,其他人均为一次性完成;安全型被试与恐惧型被试选择沙具的速度相对也是较快的,二者相比较而言,安全型被试更为果断,他们中有一半的人是一次性完成了沙盘的摆放,另一半人也只是在过程中做出较少的调整;沉溺型被试相对而言选择沙具时间更长、更犹豫,他们中的大多数人会长时间的挑选沙具,反复的比较,并且在过程中改动的频率也是四类被试中最高的。
与研究者之间的位置关系及过程中的互动:在位置关系方面,拒绝型被试无一例外选择让研究者坐在他们对面,安全型被试大多数会选择让研究者坐在他们对面,而沉溺型和恐惧型的被试大多则会选择研究者坐在他们的两侧。
在互动方面,从研究者向他们介绍沙盘游戏,到制作沙盘,再到讨论的全过程中,全部 13 名安全型被试从始至终都可以较为从容的与研究者发生直接的目光接触,他们大多状态比较放松,多数会在做盘过程中和研究者说话;拒绝型被试中约一半人不会与研究者对视,除一人之外,其余的被试都会在制作过程中主动与研究者进行言语交流;沉溺型被试中约有三分之一较少与研究者直接发生目光接触,但随着沙盘游戏的进行,他们目光躲闪的情况会越来越少,他们中只有四成被试会在摆放沙盘的过程中与研究者交流;而恐惧型被试中有超过一半人都不会或极少与研究者发生直接的目光接触,并且除一人之外,其他人均不会在做盘过程中和研究者说话。
动沙的程度:在四类被试当中,沉溺型被试与沙接触的最多,且以深度接触居多,但他们开辟的水面大多面积较小,以湖泊和池塘居多,且“水中”摆放的沙具数量较多,使得水面显得拥挤;安全型约一半的被试动沙,大多为深度接触,开拓了较为宽阔的海面和贯通的河流,且“水中”内容较少,显得较为开阔;拒绝型被试中只有一人开辟了一片湖泊,其他人均未与沙子发生接触;恐惧型被试中有一半人动沙,其中两人开辟了面积较大的海面,但是其中林立的孤岛或是密布的动物与石头使她们的海面相当拥挤,其余被试所开的水面都不是十分明显。
(3)沙盘游戏叙事
录音逐字稿的字数:沉溺像被试的录音资料平均撰写的文字量相对最大,拒绝型被试和安全型被试次之,恐惧型被试则相对最少。
四类被试口头叙述呈现的特点:安全型被试大多会在自由联想的过程里回忆起一件对他们而言很重要、富有情感的往事,并且能顾比较清晰的完整或是部分呈现出来,对于这件事情对自己的意义,他们可以有一个正确的认识。他们对于自己和环境的接纳程度比较高,情感方面的表达也比较开放。对于自己、亲人、情侣以及朋友他们大多有一个比较客观的认识和积极的看法。他们期待与人保持一种较为亲近的关系,懂得感恩、愿意付出。他们会在乎重要的人对自己的评价,但并不会一味的被他人的看法所左右。他们可以信任自己的能力,这种自信不是盲目的,而是基于对自身较为准确的认识,这使得他们在为人处世方面基本能够做到客观的分析和理智的判断。在研究者尝试引导他们去发现沙盘中可能呈现出的一些问题时,他们大多可以正视可能的问题,比较容易反思和接受,灵活性和可变性都比较强。
拒绝型被试的叙述总体而言显得笼统,简略,对于其中涉及的情感方面的描述,显得平淡,苍白,甚至会在讲述一些并不开心的往事时用一种相反的语气。对于自己的特点,他们大多倾向于给予积极的评价,表现出较高的自信水平,而对于他人,他们的认识则是不清楚的,透露出一种忽视甚至轻视的态度。
在 5 名被试当中,只有一人摆放了在个人成长很重要的现实场景,但其叙述却是模糊的,其余几人在沙盘中都放置了不同的情感,可是他们自己的认识和感触都是欠缺的。情绪和感觉掩盖的越深,记忆和部分人格就距离意识越来越远,也就越是不可能找到词语来表达它们。拒绝型被试恰恰如此,他们的自我防御很强,通过回避亲密关系,让自己保持一种独立自强,刀枪不入的感觉来保护自己。在这个过程中,对于他人,他们保持封闭,同时也就越来越难以去体察自己的情绪、情感。
沉溺型被试大多能够在短时间内和研究者熟络起来,很愿意去讲述关于自己的事情,但是他们的讲述往往缺乏一个框架,整体性并不强,而是倾向于大量的细节描述,在描述的过程中会出现较多的前后不一致的情况。他们会说很多与沙盘内容和相关的生活事件并没有太多直接联系的话题,对于之前就会说明过的沙盘时长要求也不会过多的考虑,如果研究者不去做一些收尾的工作,他们大多会继续说下去。在他们的讲述中可以了解到,此类被试往往倾向于对自己做出一个并不客观或者并不充分的评价,他们倾向于在情感上依赖他人,受他人的看法和标准影响很大,他们对自己的认同很大程度上是来自于他人尤其是重要他人的认同。对于曾经发生过的一些对他们而言并不是很好的事情,他们难以摆脱其影响,但对于其中的意义却很难理智的分析和领悟,更多会倾向于情绪、情感层面的加工。他们中的很多人也表现出了较为明显的内部冲突,比如既渴望与他人十分亲密,但又怕自己会被“抛弃”;既渴望表现自己,又害怕得到不好的评价等等,这些矛盾经常会让他们产生焦虑之感。
而恐惧型被试的讲述中大多透露着一种压抑的感觉,他们大多情感内倾,很难打开心防,最初对沙盘的叙述比较平淡、简略、笼统,基本都是在研究者的不断询问之下才会断断续续的做出一个比较完整的说明。当这个环境让他们卸下一些防备之后,他们会向研究者诉说一些涉及自己的话题。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对自己是持否定态度的,曾经遭受过的否定、拒绝、抛弃或是束缚让他们的无意识当中将自己加工成没有价值的人,认为自己是不好的,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不会被他人所理解和接纳。他们并非不渴望人与人之间亲密的接触,但是他们会倾向于选择回避与人交往,回避亲密关系,以不去“得到”来阻止可能发生的“失去”,以此减轻自己的焦虑和担忧。他们大多很善于控制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的开放程度不高,在讲述中他们尽量会将带有感情色彩的成分降到最低,以这种平静来抑制那些负性事件或感受对自己的触动。
综上所述,这些结论基本支持了本研究提出的两个研究假设:四种依恋风格的被试在沙盘游戏的内容、制作过程和口头叙述三个方面表现出了不同的特点;同一种依恋风格的被试在沙盘游戏的内容、制作过程和口头叙述三个方面具备一些相似之处。
4.5 研究的创新、不足与展望
目前就国内而言,将沙盘游戏与依恋或依恋风格相结合的研究较少,其中更多的是将沙盘游戏作为一种治疗方法,用于干预或矫正不安全依恋儿童的一些情绪和行为问题。而本研究将重点放在考察不同依恋风格在沙盘游戏的内容、过程和叙事方面特征,选题较为新颖。本研究结论表明不同依恋风格被试在沙盘游戏的内容、过程和叙事方面表现出了不同的特征,这一结论能够为依恋风格的理论与实践研究提供一定的参考价值。
同时,本研究还是存在一些不足之处:首先,本研究筛选被试所选用的工具均为自陈式问卷,虽然这两个问卷具有良好的信效度资料,但是自陈问卷本身的局限之处可能会从中产生一些误差;其次,被试总体数量较少,所得结果具有局限性。并且由于四种依恋风格在人群中分布所占的比例本身存在差异,故本研究筛选出的拒绝型被试人数相对较少,与其他三类并不均匀。
从本研究的结论中可以看到不同依恋风格被试在沙盘游戏的内容、过程和叙事方面的确表现出不一样的特征。因此,本研究期待能有机会在更大的范围内选择更多的被试,完善研究过程,开展后续研究。同时研究者亲历了每一个被试的沙盘游戏过程,与不同的被试一同经历了他们在沙盘中的体验、释放、感悟和收获,可以预期沙盘游戏对于不安全依恋被试的一些心理问题与苦恼具有疏导和干预的功能,因此未来的研究可以以此为重点进行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