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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契诃夫戏剧中的象征手法探析
【引言】象征艺术在契诃夫戏剧中的应用研究引言
【1.1 1.2】契诃夫戏剧中的意象象征与情节象征
【1.3】契诃夫戏剧中的人物象征
【第二章】契诃夫戏剧作品中象征的特色
【第三章】契诃夫象征手法对后世的影响
【结语/参考文献】契诃夫戏剧文学中象征性研究结语与参考文献
1.3人物象征
人物及其语言可以说是戏剧当中最重要的因素了,契诃夫的戏剧当然也不例外,而在他的戏剧中人物、语言不仅仅是用来推动情节、塑造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的,其中更是包含着象征意义引人深思,值得我们细细品味。
1.3.1人物穿着及行为的象征。
契诃夫在他的戏剧中运用的象征是时时存在的,包括人物的衣着穿戴,或是一些不经意的行为,都有其深刻的内涵。我们应该还记得《三姊妹》的第一幕开场描述中,三姊妹衣服的颜色就形成一种对照:奥尔加穿着学校的蓝色制服,玛霞穿黑色连衣裙,伊丽娜则是白色连衣裙。这些衣服的款式和颜色就象征着她们各自的性格、内心世界和其命运。在俄国,蓝色象征愁闷,黑色代表不幸,白色则用来表现纯洁、善良。奥尔加这个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却还是没有找到一个贴心的爱人,蓝色象征她内心的忧愁和苦闷,总是身穿教员的制服说明为了排解烦恼她只能把自己完全投入到工作中去。玛霞是三姊妹中最能认清现实的一个,作者描写她穿的是连衣裙,说明她的心底还残存着对生活的希望,但"黑色"还是预示着她越是明白现实的残酷就越是不幸的命运。因为她原本认为自己的丈夫--中学教师库雷金是个聪明人,随着岁月的流逝却发现他的卑微,她像是一个对未来不抱有希望、得过且过的人。在韦尔希宁出现之前和部队开拔之后玛霞总是神经质地不时唱着"海湾那边有一颗橡树,这橡树上挂着一条金锁链……这橡树上挂着一条金锁链……".剧中的玛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唱这首奇怪的歌,但我们明白,这正是对她生活的写照,她生活的环境、她的丈夫,还有她卑微庸俗的哥哥和嫂子,就像一条条锁链捆绑着她,使她动弹不得、喘不过气来。与之相照应的是,到了第四幕三姐妹失去了她们的家园,玛霞也失去了自己的爱情,她又一次不受控制地唱起了那首悲伤的歌,似乎也是在哀悼自己的生活的不幸,这也正符合契诃夫的戏剧给人的感觉:从开头到结尾似乎是画了一个圆,所有的人和事好像还是回到了原来的老样子。所以玛霞穿着黑衣服、唱着那样的歌实在是一个象征。而穿着白裙子的伊里娜才过二十岁生日,洁白如纸的她高尚、纯洁,未来的生活对她而言是美好、幸福的,她也是最憧憬回到莫斯科的那一个。她的连衣裙与玛霞不同,是白色的,说明两个人的截然不同,象征她对未来生活满怀的希望和对美好的追求。
同样在《三姊妹》中,让我们不得不注意到的一个人的穿戴就是一步步霸占三姊妹的家的娜达莎,她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家庭里时她粉红连衣裙的绿色腰带引起了奥尔加的惊恐。一条腰带何以造成奥尔加的巨大惊恐?这里的这条绿腰带不仅是代表不相配、低俗,更是娜达莎的代表,象征着另一个丑恶的、可怕的、与她们格格不入的市侩的世界突然闯进了她们的家里,奥尔加的惧怕其实是对于娜达莎、对于低俗丑恶的市侩世界的。而在第四幕,娜达莎完全占领了三姊妹的家成为一家之主后,她没有忘记为当年自己因为系了一条绿腰带而受到的轻视去报复,这时她已经有绝对的权力教导三姊妹,于是她说伊丽娜:"亲爱的,这条腰带你束着完全不相称……这不美观……应当换一条浅颜色的。"言下之意,就换一条绿色的腰带吧,而这里这条隐形的绿色腰带,在第一幕里是娜达莎被人轻视的标志,而到了第四幕却成为她反攻的武器,也是她的庸俗势力攻占了三姐妹诗意生活而取得胜利的旗帜。
屠森巴赫:当然,这是瞎扯!
同时,她们的姐妹玛霞一边对书沉思,一边用口哨轻声吹着歌。契布齐金和屠森巴赫是在大厅谈论另外的事,而玛霞似乎也是在不经意地随便吹着口哨,但在观众看来这一切分明就是在针对这两个姐妹。她们因为被打扰停顿片刻后又开始谈话,但一提到关于莫斯科的话题就又传来了那两个人的大笑。当奥尔加开始计划着莫斯科的生活,说玛霞可以每年到莫斯科住一个夏天的时候,又出现了玛霞讥讽的吹歌的声音。在她们的谈话中,一次又一次的打断,插入谈话、大笑和口哨,就是强化观众的印象,说明这些不是无端加入的,而是作者特别为奥尔加和伊丽娜在对莫斯科存在幻想时准备的。这样清楚的告诉观众她们的"莫斯科梦"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和虚幻,更是对她们有这样天真想法的无情嘲笑。玛霞虽然没有粗野地笑,但作为最能看清现实的一个,她还是用口哨回应了姐妹们的梦想,她不抱着她们那样的希望,所以从她轻轻的口哨声中我们似乎可以听出一些戏谑并夹杂着绝望。在最后,奥尔加说到对自己人生幸福的遐想时,饭厅里又一次传来了男人的声音:"你真是瞎扯,我真听够了。"这些象征性的声音一次一次地否定着三姐妹的梦想,也很明确地向观众暗示了三姊妹的梦想、希望,她们所期待的幸福的生活只能是一场空,没有任何实现的可能。
当我们看到《三姊妹》的高潮--第三幕的大火,这一幕本身就是象征性的一幕,当然其中的一系列人物语言也会充满着象征意义。伊丽娜在说安德烈变得庸俗后,痛哭着说道:"哪儿去了?一切都到哪儿去了?……我全忘记了,忘记了……"伊丽娜呼喊"哪儿去了",仿佛这一场发生在外面的大火就是烧在了三姊妹的家里,毁灭了三姊妹的生活,让三姊妹过去的一切都找不到了踪影,所以才引得伊丽娜这样的痛苦;"忘记了",是伊丽娜忘记了学过的意大利语,这也在暗示着三姊妹从前诗意的生活遭到了毁灭和破坏,同时,这也让伊丽娜终于清醒地认识到她们再也回不到莫斯科去了,这场大火让她们把的希望与梦想全部都"忘记了".就在三姐妹伤心难过地交谈之时,契诃夫又安排了一个绝妙的情景,就是让娜达霞拿着一支蜡烛默默地穿过舞台,玛霞立马辛辣地一语中的:"看她那走路的样子,倒好像是她放的火。"戏剧中的人物在说的是戏剧当中那晚外面的大火,但是作为观众和读者,我们分明能从其中听出更深的意味。这里的"火"在我们看来更是象征性的了,玛霞说的没错,三姊妹家中的"火"当然是娜达霞放的了!
正是她和她的庸俗、市侩的侵入,才使三姊妹一步一步失去了在家中的地位,失去了她们诗意的生活,毁灭了她们的梦想。契诃夫就是为了借最现实、最聪明的玛霞之口更明确地向观众无情的揭露娜达霞对三姊妹的罪恶。再看玛霞说的娜达霞走路的样子,剧中描写她是默默地穿过舞台,就好像明知自己有罪的人在故意逃避别人的目光一样,不希望别人注意到她,更不希望别人把这场"大火"与她联系起来,但娜达霞这样的表现在我们看来是欲盖弥彰了。同时,我们也可以理解安德烈的那句台词了:"好大的火啊!"看似是在说外面的火灾,其实也在暗示象征性的火灾是真正浩大的,这一夜的浩劫把一切的一切都毁掉了,大家的生活都有了巨大的变化。
契诃夫的第一部多幕剧《伊凡诺夫》,虽然是他一部尚不成熟的多幕剧,但其中也有许多耐人体味的象征,这同样也体现在人物的语言中。在第一幕中,伊凡诺夫的舅舅和妻子--沙别尔斯基和安娜·彼得罗芙娜刚出场时,就从窗口传来沙别尔斯基的声音:"简直没法跟您一块儿合奏……"从后面我们得知沙别尔斯基是经常跟安娜在一起合奏的。如果我们细细品读,这里他说的"没法在一起合奏"就不单是指在音乐上了,而更多的是其深沉意义:他们的人格极为不同,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和谐地在一起生活。安娜善良、纯洁,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用医生李沃夫的话说她"几乎可以说是圣洁的女人";而沙别尔斯基根本不同,他几乎是让人厌恶的人,乏味、低贱、缺乏同情心,安娜也认真地对他说过:"您连不带恶意地说一句普通的俏皮话也办不到。
您是个恶毒的人。……您老是唠叨,说怪话,在您的心目中,人人都是坏蛋和流氓。"这几乎是全面地概括了他的性格。由此对比,两个人的人格当然是有天壤之别的,也难怪沙别尔斯基无法跟安娜在一起合奏,因为他们本不在一个层面上。
我们在读《伊凡诺夫》时,应该对安娜口中总说的"猫头鹰的叫声"有很深的印象。安娜每一次猫头鹰那凄厉、婉转的啼叫,总是在傍晚,在伊凡诺夫离开家去列别杰夫家,伴和着安娜对丈夫的怨愤和对自己的伤怀。而在安娜第一次说猫头鹰叫的时候似乎更有多一层的意思,那是在沙别尔斯基又开始唠叨、无谓的向安娜诉苦时,他正说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理他说的话,安娜就打断了他:
安娜·彼得罗芙娜 (轻声地)又叫了……沙别尔斯基 谁在叫?
安娜·彼得罗芙娜 猫头鹰呗。它每天傍晚都叫。
在这里契诃夫似乎故意安排安娜来印证沙别尔斯基的话来对他进行嘲讽:他的话还不如猫头鹰的叫声吸引安娜的注意,可见他的乏味。但在这里猫头鹰的叫声似乎不仅象征安娜这时孤寂、凄凉的心境和她糟糕的处境,而在沙别尔斯基说话的时候作者别具心裁地突然直接插入安娜简短的"又叫了"一句话,好像还是在说沙别尔斯基说话就像猫头鹰的叫声一样刺耳、无聊。第一幕快要结束时,李沃夫医生在和安娜·彼得罗芙娜谈话时同样也提到了猫头鹰,只不过是把伊凡诺夫的家说成了是"猫头鹰的窝",象征性地再一次表现出安娜在家中的烦闷、悲凉和哀怨,同时也表现出在李沃夫的眼里伊凡诺夫的家和他本人的印象,即伊凡诺夫给外人的整体感觉:冷酷无情、毫无生气、没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