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利工程伦理核心内容探析

　　工程伦理学论文（代表作8篇）之第三篇

　　摘要：水利工程伦理涵盖技术伦理、社会伦理、环境伦理与职业伦理四个方面的内容。其中,技术伦理主要涉及对水利工程的价值判断和风险评估,进而对水利工程本身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进行论证与反思;水利工程应协调内部的价值冲突,同时切实控制工程风险,推动外部的价值认同。社会伦理关注水利工程建设的利益分配与转移过程,特别是水资源的配置和移民的补偿安置,努力维护社会公平与正义。环境伦理审视工程建设对河流环境和生态系统造成的影响,强调水利工程对自然界肩负重要责任;由于出发点不同,目前对责任限度的认识存在较大差异。职业伦理则梳理水利工程师的责任和义务。水利工程规模巨大、影响深远,因此水利工程师在实践中存在剧烈的角色冲突,需要努力成为精通专业技术的专家、恪守职业道德的模范和热爱自然山水的智者,实现多角色的协调统一。

　　关键词：水利工程,伦理,风险,正义,责任

　　水利工程是对自然水资源进行有效控制、按需调配、持续利用及全面保护的工程，属于国家基础设施和基础产业，关乎国家安全，影响社会全局。广义上的水利工程，可以从多个视角观察，比如工程建筑类型、国家标准学科分类、高等教育专业设置门类和国民经济行业分类等。在讨论水利工程伦理问题时，一般泛指整个水利工程行业。

　　水利工程涉及的范围非常广阔。按照承担的核心任务，可分为防洪工程、农业水利工程、供水与排水工程、水力发电工程、港口与航道工程、水土保持工程和河湖环境生态工程等。水利从业者的工作内容丰富多彩，包括行政管理、科学研究、总体规划、工程勘测、方案设计、建设施工、运行维护、教育出版及社会服务等，其中的核心工作涉及工程的勘测、规划、设计、施工和运行维护。

　　在过去的70年中，我国的水利工程建设取得了世人瞩目的巨大成就，为维护国家稳定、推动社会进步发挥了突出的支撑作用。不论是建设规模还是技术水平，中国已经成为毫无争议的世界第一水利大国和水利强国。中国水利水电企业已全面走向世界，成为国家实力的象征。

　　与此同时，我们也应该冷静地看到，随着时代的进步，水利工程建设正面临更多的挑战。特别是，社会公众对水利工程的要求不断提高:要求百分百地保证供水，要求避免发生洪涝灾害，要求生态环境不受损伤，要求自然面貌不受扰动，要求社会形态不受冲击，还要求切实尊重大自然的内在价值[1]。原本习以为常的水利工程建设的必要性和正当性受到质疑，一些工程技术上非常成熟的工程建设规划陷入长期争论[2]，有些项目甚至引发了诉讼[3]。

　　实际上，大规模的工程建设必然会涉及到对自然界的扰动，涉及到不同地区、不同人群的利益冲突。不论是哪个行业，随着时代的进步，都需要对本行业工程行为的价值、意义与正当性进行深刻反思，从而引领行业的可持续健康发展。行业的从业者，特别是核心的工程技术人员，如何更好地把握工程的发展趋势，客观地评估工程的价值与风险，忠实履行自身的责任，是贯穿整个职业生涯的重要课题。

　　对工程建设正当性的思考和价值判断，对工程从业者责任的追问和道德要求，是工程伦理关注的核心问题。在中国高等工程教育实践中，有关工程伦理的一小部分内容一直散落在其他课程当中。全国工程专业学位研究生教育指导委员会率先提出将工程伦理课程单列并加入专业学位研究生培养方案的必修环节，同时组织编写了相关教材，并召开了一系列工程伦理教学研讨会。国内一些综合性大学，已经开始将工程伦理列入所有类型研究生培养的必修环节，清华大学部分本科专业也已将工程伦理列入培养方案的必修环节。全面加强工程伦理教育，已成为高等教育界的共识。

　　工程伦理一般可从技术、利益、责任和环境等角度进行观察和分析[4]，同时也需要根据具体工程领域的特殊性，对相关内容进行适当取舍，以突出其中的核心伦理问题。大型综合性水利枢纽工程建设规模大，生命周期长，技术复杂，影响深远，水利工程建设需要考虑不同地区、不同行业、不同人群之间的利益分配，同时也要考虑人类社会与自然生态环境之间的协调，因此，和其他行业相比，水利工程的伦理问题无论是时空尺度还是复杂程度，都更具挑战性。也正因为其复杂性和重要性，水利工程伦理在整个工程伦理教育中占有极为重要的特殊地位。以《工程伦理》教材为例，全文总论部分的前四章中，提到了怒江水电开发工程、黄河三门峡工程、南水北调工程和都江堰工程四个具体工程，其中有两章以水利工程案例作为全章的引导案例[4]。

　　目前对于水利工程中存在的伦理问题已有相关的分析[5,6,7,8]，但在总体上，水利工程伦理教育尚处于起步阶段，对于应该涵盖的重点内容这一关键问题，还没有形成统一认识。本文将结合科研与教学实践，从技术伦理、社会伦理、环境伦理与职业伦理四个方面分析水利工程伦理涵盖的主要内容。

　　1 水利工程技术伦理:价值与风险

　　从手段上看，工程是一种综合性的技术活动。工程伦理首先应该对工程中涉及的主要技术进行价值判断和风险评估，进而对工程本身存在的合理性和必要性进行反思。

　　兴水利、除水害，是水利工程使命的初心所在。通过对自然径流过程进行工程调控，保证水资源供给，抑制极端干旱和洪水对生产、生活及自然环境造成的严重损害，开发绿色水电能源，开辟低成本的水上运输通道，自古至今，这些典型水利工程活动的目标是明确的，其价值追求是连贯的，是一致的。而通过建造大坝、堤防、泵站、渠道等实体构筑物实现相应的工程控导目标，是合理的，是必要的，也几乎是无可替代的。稍有常识，都不会对水利工程技术的基本价值提出任何质疑。

　　需要引起重视的是，对于水利工程无可替代的价值，常常因为太理所当然而容易被低估。当生产生活用水得到百分百保障时，当洪水的风险通过水库拦蓄悄然化解时，社会大众一般不会深刻认识到水利工程所发挥的关键作用。而当持续干旱、超标洪水引发巨大损失时，公众又可能忙于指责水利工程存在的问题，而不是检讨平时对水利工程价值的漠视。

　　因此，水利工程伦理首先应大力宣扬水利工程本身的技术价值，特别是在水资源保障、水灾害防范方面支撑国家长治久安与全面发展作出的突出贡献，以提升整个行业的自豪感与使命感。

　　水利工程技术价值的实现需要支付一定的成本，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在经济层面核算成本和收益是个简单的财务问题，从更广阔的视角权衡水利工程的价值与风险，深刻思考水利工程的现实意义与前行方向，是水利工程伦理关注的重点问题，也是水利工程伦理教育中的重点和难点问题。

　　关于工程的价值判断，可从外部的价值认同和内部的价值冲突两个方面考察。外部价值认同，在水利工程的防洪、供水等方面，很容易形成共识。目前存在不同看法或有所争议的，主要是水电工程。其中的焦点问题是水电在多大程度上算是绿色能源?这涉及到水电与火电、核电、风电等其他形式的能源在经济性、安全性和环境影响等方面的深入对比，这一点值得专题研讨。

　　外部的价值认同，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涉及到工程建设的环境影响评价。要取得全社会的价值认同，水利工程建设需要保证对环境的影响是正面的，或虽然是负面的却是可控的、可弥补的。对此，有工程建设相应的环评法规提供基本保障。值得注意的是，目前社会各界对水利工程建设在环境、生态和人文影响方面的要求越来越高。若无法有效地回应，则会影响水利工程的健康发展，这方面典型的例子有怒江水电开发[9]和鄱阳湖湖口工程论证[2]经历的争议。深入研究水利工程对生态环境的定量影响，合理界定水利工程肩负的生态环境责任的限度，是长期的任务，相关的内容将在环境伦理部分进一步分析。

　　水利工程内部的价值冲突，首先体现在同一水利工程在发挥防洪、发电、航运、供水等不同效益方面的目标冲突。对于大型水利枢纽而言，需要围绕工程的核心目标，通过优化调度，充分发挥其综合效益。在大多数情况下，水利工程防洪的优先级最高，其他目标要服从服务于防洪目标。这也贯彻了工程以人为本、生命至上的基本伦理准则，也是行业和全社会的共识。当然，工程实践中遇到的问题要比简单罗列原则复杂得多。比如，三峡工程是具有多元功能的综合水利枢纽，在调度实践中，有防洪水位控制的制度要求，也有提升发电效益的现实需求，争议中的三峡“中小洪水调度”实践为从技术角度讨论工程的价值冲突提供了鲜活的例子[10,11]。

　　从历史的维度看，不同时期对技术方案的价值判断会有明显的差异。比如城市河流堤防建设，传统的方法是建设标准化的防洪堤将河流渠化，如此防范洪水既安全又经济，目前这种堤防建设仍然是国内大多数城市采用的主流形式。随着时代的进步，目前有部分城市开始摒弃传统的标准化的堤防形式，下大力气拓宽河道、采用接近自然的河道断面，努力恢复河流生态系统，打造美丽的河流风景线[12]。显然，为达到同样的防洪标准，生态友好型方案的建设和运行维护成本更高。这种价值取向的变化，正是工程伦理历史性特征的具体体现。需要警惕的是，若不能正确认识水利工程价值判断的历史性，有可能得出一些偏激的论断，比如中国水力发电学会曾公开批评的所谓“大脚革命”理论。

　　显然，水利工程技术的价值判断与对工程风险的评估密切相关。在技术的层面，主要考虑的是水利工程本身的失事风险(工程建设与运行引起的环境恶化风险将在下文环境伦理部分中论述)。由于水利工程规模宏大，因此其安全问题涉及的范围远远超越水工建筑物/结构物本身。若水库发生溃决，不仅水利工程建筑物本身毁于一旦，其设计使用功能完全丧失，更为严重的是给下游地区造成重大的人员伤亡、经济损失和环境破坏，对社会稳定的冲击是非常重大的。因此，水利工程建设必须高标准防范风险。

　　水利工程风险的识别(技术因素、环境因素和人为因素)、评估(专家评估与社会评估)与防范等，过去一般仅从技术层面进行分析。工程伦理则在技术分析的基础上，重点讨论影响风险客观评估的因素，以强化工程风险意识，落实工程安全责任。

　　水利工程中，影响风险客观评估的因素有行政导向性、实效紧迫性、公众参与度和责任追溯制等[6]。

　　我国大型水利工程建设一般由政府主导，这一点对工程风险评估的影响是巨大的，在不同阶段的具体影响也会有所差别。在工程前期论证阶段，过于乐观的情绪将导致实际风险被低估;在工程的运行维护阶段，则常常存在渲染甚至夸大风险的冲动。有效控制或消除不利影响，保证风险评估的客观与准确，是水利工程伦理教育的重要任务。

　　由于水利工程大多处于复杂的水文、地质条件，很多风险因素并非显而易见，因此准确评估工程风险非常困难。特别是在紧急情况下，由于资料和数据有限，而可能出现的后果异常严重，因此在进行风险评判时会更加保守，导致在紧急决策时人为高估面临的客观风险。例如在2008年汶川地震唐家山堰塞湖应急处置中，虽然调集了全国的力量进行分析研判，最后实际溃决洪水等级显着小于事前的风险评判。“不惜一切代价”保证人民群众生命安全，是在风险评估时常常需要作出的庄严承诺，其背后则是深层次的伦理追问。

　　公众参与度会影响风险评估结果。一般而言，普通公众难以正确理解风险的专业表述，难以全面了解自身所面对的风险类型和风险等级。但是，普通公众往往是工程风险的最终承担者，因此在风险评估过程中，应该发挥一定的作用。目前，水利工程风险评估的公众参与机制有待健全，参与程度也不高。应该充分尊重公众对风险的知情权，拓宽多方参与风险识别和评估的渠道，完善公众参与风险评价的机制，在工程建设中将知情同意的伦理原则落地。

　　责任追溯的特点也影响风险评估。在水利工程实践中，安全责任的落实以防范风险为主;但对责任的判定，则一般采用追溯制。我们非常熟悉的场景是:发生重大责任事故后，有关方面第一时间成立调查组进行调查，按照责任划分对相关人员进行相应的行政和法律追究。但只要工程不出事，有关人员本应承担的安全责任可能会被完全忽视。工程风险道德评价的“功利主义”做法，分析同一问题时可能会得到完全矛盾的结果。以水库在汛期特定时段提高水位运行以提升发电效益为例，对某特定调度方案的风险评估结论是固定的、唯一的，但若调度运行最终取得的结果不同(安全调度增加发电效益还是调度运行导致大坝溃决)，则对调度实践的“追溯制”评判结果完全相反。这种矛盾的结果，需要从工程伦理的视角进行深刻分析。

　　2 水利工程社会伦理:公平与正义

　　社会伦理主要关注利益的分配与转移过程。水利工程涉及工程多目标价值的协调，涉及不同攸关方的利益冲突问题，也涉及国家间的竞争与合作问题等。因此，从社会伦理的角度看，水利工程涉及的公平与正义问题更为突出。

　　水利工程社会伦理应重点关注两方面的内容:一是水资源的公平合理配置，二是移民等受损方的公正补偿安置。

　　在我国水资源属于国家所有，由各级政府代表国家进行水资源的规划配置，通过实施取水许可具体落实。中国幅员广阔，水资源存在巨大的地域和季节差异，因此实施水资源的统一调度管理对维护社会公平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从本质上看，水资源的配置是利益分配。水资源配置应遵循临近优先、尊重历史和利益补偿等基本原则。在进行水资源优化配置时，要充分考虑各地区的用水历史，优先满足水源地的用水需求，避免一味地向政治和经济强势区域倾斜。原则上，水源涵养区和水资源调出区有权要求通过征收水资源费和财政转移支付等方式获得利益补偿。

　　观察水资源配置的伦理问题，黄河“87分水方案”提供了很好的案例，可以综合分析当初方案制定时考虑的因素[13]、近年来各个调度周期的实际用水量以及中上游多个省市增加配额的强烈呼吁[14]等。南水北调中线工程的实践也提供了很好的素材，可通过查阅相关技术文献以及关于南水北调工程的相关报道，分析跨流域调水时水资源输出地和输入地如何实现互利双赢[15,16]。

　　对于国际河流，流域上下游国家之间的利益补偿问题无法依赖简单的行政安排，一般需要通过协商解决，这部分内容涉及的伦理问题更为复杂。

　　水利工程维护公平和正义的另一着力点是保护移民的切身利益，合理公正地进行补偿安置。移民补偿具有典型的公益征收补偿性质，明确补偿安置的责任主体、核定公正的补偿标准以及协调公私矛盾，这其中面临复杂的伦理问题，需要深入研究。

　　广大水利移民以国家利益为重，顾全大局，付出了巨大的自我牺牲。依法对移民及时、足额补偿安置，是水利行业及全社会应当承担的不可推卸的责任。

　　关于移民搬迁的有关新闻报道，存在一个有意思的现象。城市拆迁中，媒体常常聚焦于“钉子户”;对于水利工程移民，主流媒体往往侧重于宣传移民群体的突出贡献和奉献精神，中央电视台《感动中国》2002年度特别大奖就授予了舍小家、为大家的三峡移民。这个现象值得水利工程伦理深思。

　　3 水利工程环境伦理:立场与限度

　　前文中在技术伦理的讨论中已经提到，水利工程价值的实现会不可避免地影响自然环境和生态系统。防范环境破坏和生态退化等重大风险是水利工程建设的前提，对这一点，水利工程伦理应突出强调。

　　河流系统是一个有机整体，呈现出典型的周期性。随着季节变换，水流丰枯交替，如此周而复始。河流也呈现出一定的弹塑性:在弹性范围内，具有强大的自我调整与修复能力，能够在新的健康状态下达成平衡;但如果外来的冲击超越河流的弹性极限，则会造成一定的塑性损伤，严重时甚至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

　　大多数水利工程本身就是环保工程，是生态工程。应该合理规划、稳步建设、安全运营，充分发挥其综合效益。如果工程对环境造成了实际损伤，必须作出一定补偿，努力将河流恢复到受损前的健康状态。对于可能对环境造成重大损害(塑性损伤)的工程，则坚决不予立项。

　　需要指出的是，在完全天然的状态下，河流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经历一定的演变，有时甚至会发生剧烈变化。比如地震造成的山体滑坡，有可能完全阻断原来的河道形成堰塞湖，造成下游断流;而当堰塞坝体溃决后，一般会形成瀑布或导致原河道的纵比降显着增大，与原有河流相比，水流动力条件和地貌特征均发生了巨大变化。充分理解河流在自然条件下也时刻处于动态演化过程中，对于正确认识水利工程对环境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谈工程色变，认为河流经不起任何扰动，是没有依据的，甚至是荒谬的。

　　当前我国已经建立了关于河流资源开发、利用和保护的基本法律法规体系，为维护河流健康生命提供了制度保障。特别是，通过对涉水事务实行流域统一管理，通过积极开发利用环境友好新技术，充分保证河流生态用水，有利于维护河流长期健康生命，有利于水利行业切实履行保护生态环境的责任。

　　水利工程建设，需要尊重自然规律，避免向河流无限度索取，避免对河流生命健康的严重损伤，这已经形成共识[17]。在新的历史时期，流域大保护已经上升为国家意志，实现绿水青山成为水利行业的第一责任。

　　水利工程建设应当承担不可推卸的环境伦理责任，这是明确的，也是没有争议的。水利工程伦理研究与教育需要明确回答的问题在于，这种责任源自哪里(立场)，又该如何来确定责任的大小(限度)。现代环境伦理体系中，人类中心主义和非人类中心主义两大立场存在根本的分歧，其中的核心是对大自然价值与权利的评价。人类中心主义秉承价值主观论，认为人类理性与文化是评价大自然价值的出发点，而人类福利是工程利用大自然价值的终极归宿;工程建设需要重点考虑的是局部与整体、近期与远期的协调，保护自然环境的初衷和目标是为了人类明天生活得更美好。非人类中心主义则认为自然界具有“内在价值”，强调自然价值不依赖评价者而客观存在，主张环境伦理要把承认自然界的“内在价值”作为出发点，把道德权利扩大至整个自然界。

　　由于环境伦理中存在不同主张，目前对水利工程环境影响评价也众说纷纭。多元化的环境伦理主张与关切对水利工程规划和建设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对此，水利工程伦理教育需要有清醒的认识，也需要更多的基础研究作为伦理教育的支撑。

　　4 水利工程职业伦理:责任与义务

　　职业伦理是工程伦理的重要内容，早期的工程伦理教育基本上等同于工程职业伦理教育。水利工程造福社会，水利工程师承担着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显然，水利工程师应当遵守工程师的职业伦理规范。对于工程师职业伦理规范的研究和教学，内容已经比较丰富和完善，可直接参考相关着作[4]。这里结合水利工程的特点，重点分析水利工程师(从业者)在实践中面临的角色冲突和职业伦理挑战。

　　水利工程规模宏大，涉及到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群之间的利益分配，涉及到国家、集体和个人利益的平衡，也涉及到人类社会与自然环境的协调，因此水利工程师面对巨大的职业挑战，在实践中常常需要作出艰难的选择，作出正确的选择。水利工程师的职业荣誉，需要水利从业者努力成为精通行业技术的专家、遵守职业道德的模范和热爱自然山水的智者，实现多角色的协调统一。

　　首先要成为精通行业技术的专家。水利工程涉及多个学科，综合性强，要求水利工程师掌握坚实宽广的基础理论和系统深入的专业知识，并且与时俱进，不断更新知识体系。在实践中，善于理论联系实际，确保水利工程规划设计的科学性，确保水利工程的质量和安全，从根本上控制水利工程存在的风险。

　　再者，要成为遵守职业道德的模范。坚持真理，实事求是、认真负责，是基本的工作准则。和其他行业相比，水利工程师坚持实事求是更为困难。面对复杂的系统问题，水利工程师常常会感到自己渺小，对自己的专业技术判断也更容易产生怀疑，在很多时候难以坚持自己的正确认识。恪守职业道德，需要良心，需要智慧，需要勇气。“众人皆醉我独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在掌握扎实专业知识的基础上对问题全面分析、深入思考、反复论证，更需要对事实的执着、对真理的坚守。

　　最终，水利工程师将成为热爱自然山水的智者。自然的山与水是水利工程师施展才华的舞台，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与自然的零距离接触丰润了职业情感，也加深了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信念。

　　清华大学水利系的两位水利大师，黄万里教授和张光斗教授，为水利工程师树立了光辉的榜样。

　　黄万里学识渊博，而且敢于坚持真知灼见。在黄河三门峡工程论证时，他面对压力一针见血地指出了设计方案中存在的技术问题。他对三峡工程的担忧，特别是对于泥沙淤积毁掉重庆港的担忧，也曾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黄万里因为说真话，被认为“不识时务”，承受了很多波折。但他坦然面对这一切，对中国的水利建设痴心不改。他80岁时还走上讲台，为新一代水利人授课。黄万里赢得了世人的广泛尊重，正如张承甫、鲍慧荪在诗中所诵:

　　遥寄黄万里

　　情系江河早献身，不求依附但求真。

　　审题拒绝一边倒，治学追求万里巡。

　　为有良知吞豹胆，全凭正气犯龙鳞。

　　谁知贬谪崎岖路，多少提头直谏人。

　　张光斗一生为祖国的水利事业作出了突出贡献，得到了各方的赞誉。在其95岁寿辰之际，时任国家主席胡锦涛同志曾专门致信:“七十年来，先生一直胸怀祖国，热爱人民，情系山河，为我国的江河治理和水资源的开发利用栉风沐雨、殚精竭虑，建立了卓越功绩。先生钟爱教育事业，在长期的教学生涯中，默默耕耘，传道授业，诲人不倦，为祖国的水利水电事业培养了众多优秀人才，作出了重要贡献。先生的品德风范山高水长，令人景仰!”

　　因勇气，中流击水;寻技巧，顺水推舟;凝智慧，水到渠成。沿着以黄万里和张光斗为代表的水利前辈开创的道路，新时代的水利人在新的伟大征程正砥砺前行。

　　结语

　　水利工程伦理教育的核心任务是通过宣扬工程价值激发自豪感，通过透视工程风险警醒敬畏心，通过分析利益冲突提升使命感，通过厘清角色定位强化责任感。对于水利工程伦理应该涵盖的主要内容，还需要不断讨论，争取早日达成共识。目前已有的内容中，伦理的原则是定性的，而工程建设则更重视定量评价。在工程实践中，伦理问题的辨识相对容易，但由于对工程多元价值及环境影响等的定量判断还没有统一的认识，因此进行伦理分析与决策时尚存在很多困难。水利工程伦理教育在核心内容选择、案例库建设、教学法研究等方面，仍任重而道远。

　　参考文献
　　[1]雷毅.为河流伦理辩护[J].南京林业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9,9(4):12-17.
　　[2]九三学社中央人口资源环境专门委员会.我们对鄱阳湖口建闸工程的看法和建议[EB/OL].[2019-11-27].
　　[3]李林.中国“绿发会”提起首例保护濒危植物公益诉讼[EB/OL].[2019-11-27].
　　[4]李正风,丛杭青,王前,等.工程伦理(第2版)[M].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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