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言
从古至今,幸福美满的婚姻爱情是人类永恒追求的主题,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都围绕着它作为对象,用诗歌、散文、小说等形式将它表现出来。蒲松龄《聊斋志异》494 篇小说中有 156 篇都是叙写爱情婚姻的作品。《聊斋志异》,因其中涉及鬼狐神怪多达 331 篇,占全书约 67%,比重之大,实属罕见,故别称《鬼狐传》。《聊斋志异》是中国古代文言短篇小说的巅峰,它不仅博彩中国历代文言短篇小说以及史传文学艺术的精华,而且在内容上运用浪漫主义的创作方法,描绘鬼狐世界,造奇设幻,从而形成其独特的艺术特色。《聊斋志异》融合幻想与现实塑造了女性“狐狸精”(简称“狐女”)、鬼女等独特魅力的艺术群像,“各以自己独有的癖好、言行、信仰、风姿,编织出别具情趣和韵味的生活史,令人为之感叹嘘烯、陶醉不已”,鲜活生动,个性鲜明。清人冯镇峦称誉《聊斋》,以为“当代小说家言,定以此书第一”,诺奖获得者莫言称其文学创作受《聊斋志异》影响很大,其《红高粱》中的“奶奶”就是因为看了《聊斋》才产生的创作灵感,女性作家张爱玲以婚姻家庭为题材的作品也曾明显得到《聊斋志异》的文学 滋养,她在散文《天才梦》中说:“直到现在,我仍然爱着《聊斋志异》与俗气的巴黎时装报告”,原因就在于“聊斋”乃是一种“有吸引力的字眼”.
《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大多都以鬼狐神怪所幻化而成,有人评论说:“《聊斋志异》中会写最多的是爱情故事”、“塑造了最成功、数量最多的狐鬼花妖所变的妇女形象”,在我国文学历史上,叙写鬼狐故事的最最早并非《聊斋志异》,而是汉魏六朝时的志怪小说,在那时的作品中就已经出现了大量的狐鬼,常常散发着浓烈的神学味道,只会让人感觉到阴森恐怖,荒诞而已。就好像鲁迅先生所说:
“其书有出于文人者,有出于敦化者。文人之作,虽非如释道二家,意在自神其教,然亦非有意为小说。”其目的只是为了“张皇鬼神,称道灵异”,这就降低了其审美价值。到了《唐传奇》小说时,狐鬼花妖的形象得到了很大的提高,例如《柳毅传》中的“龙女”,《任氏传》中的“女妖”都给人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它们的妖神成分减弱,人的成分增加,还有了很丰富的人格,这些种种都是期提高之处,但总的来说,《唐传奇》中的鬼神妖怪形象故意的成分过浓,而对于人的形象的成分就显得淡了一些,它缺乏了作者个人的创作情感和感情色彩,在自己的小说中没有集中的用鬼狐花妖的形象去体现创作意图。而同是描写鬼狐花妖,同样的题材,《聊斋志异》的出现,却是“风行天下,万口传诵”,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和艺术成就。“”“无论名会之区,即僻陬之室,靡不家置一册”常常为人们所关注的都是男性与异类所幻化的女性相亲相爱的文章。
《聊斋志异》中涉及了许多的婚姻问题,蒲松龄就以大量的文章来反映古代封建婚姻的制度以及状况。他在叙述故事的过程中,在男权强权主义的社会里,体现了男性主体意识的无处不在,“男尊女卑”的思想观念深入人心,也深深地影响了婚姻家庭;“三从四德”的教条主义使女子处于弱势地位,由于在婚姻中,夫妻关系的不平等,使得家庭重心出现偏移,从而产生了许多的婚姻的问题。在《聊斋志异》中,作者成功的塑造出一系列的女性人物形象,论者一般都有着极高的评价,这些作品中的女性形象虽然都有着一定的进步意义,但是在总体上并没有超出文学作品涵盖的范畴,有时反而充满了封建道德男权主义的色彩。《聊斋志异》中,人类中的女性形象不一定美貌,却遵从封建思想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异类女性形象美貌,向男性自荐枕席,与男性自由结合,完全置封建礼教于不顾。这两类不同的女性形象的产生,是源自封建社会中男性对女性德艺双馨的需求的外化。《聊斋志异》中部分女性与以往文学作品中的女性有较大区别,主要表现在物质、精神等方面的主动意识和能动的选择上,有突出的女性自主意识,她们虽有着不同的性格和生活经历,共同之处却是对传统的封建纲常进行颠覆,反映了当时的社会思潮,是中国女性找到自我、定位自我的初期探索。
作品中,女性的先锋意识在审美领域是时代精神的集中体现,中国历代文人随着世界文明的进程,在文学理论和作品中,都赋予了女性的先锋意识及其独特的内涵,蒲松龄从女性的视角出发,充分诠释了中国古代女性强烈的反叛封建礼教的先锋意识,充分诠释了女性追求思想解放和独立自强的精神。蒲松龄刻画的众多理想女性形象中,其实就是作者内心的欲求和企盼的产物,他把女子的美色作为吸引男性的因素来表现,在某种程度上暴露了作者暗中且不自觉的希望和追求。同时,作者还歌颂了妻妾之德以及贤妻良母,把女性在家庭中的重要性强化到了极致,他塑造的这些女性形象的特征及角色定位,都是从男权社会的需求出发的,反映了在男权文化下,男性对女性的双重期待和幻想。
一、《聊斋志异》中 “狐女”“鬼女”形象的塑造
提起蒲松龄的《聊斋志异》,人们脑中就会呈现出一部“谈狐说鬼”的书籍,故有人称其为《鬼狐传》,它描绘了一个狐鬼妖仙的世界,这些仙妖狐鬼与人类的接触及交往,大多具有人的“性”“情”,这正如鲁迅现身所说:“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怪,诞二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而又偶见鹘突,知复非人。”即使在一些没有涉及到狐鬼花妖等作品中,也会屡屡出现梦幻和其它一些怪诞现象的发生,这一切都使《聊斋志异》这一创作蒙上了一层神秘之纱。那么《聊斋》中到底写了多少鬼狐神怪呢?经学者粗略统计,鬼为 144 个,狐 83 个,神 68 个,仙 47 个,怪 40 个,合计 382 个,其中有姓名身份之类的明确称谓为 298 个,在不少作品中,还有群狐、群鬼等,凡是能逐个数出的都计入以上数字,而一些较难计数的,只作为一个计入;所以,《聊斋》中的狐鬼神怪实际上会超过上述数字。
(一)《聊斋》中的狐女形象鲁迅说:“《聊斋》不外记神仙鬼狐精灵故事,然描写委曲,叙次井然,用传奇法,而以志怪,变幻之状,如在目前。”
《聊斋志异》在 83 篇描绘“狐狸”的故事中,直接涉及“狐女”形象的就有 46 篇。在这些女性艺术形象中,有的温柔娴雅、大方美丽,有的独立自主、精明能干,整部《聊斋志异》中刻画得最光彩动人的就是“狐女”的形象。
1、情意之狐。这类故事在《聊斋》中可谓比比皆是,她们的特点即以爱情至上,患难与共,生死相依。《莲香》中的莲香主动与桑晓结为情好,为书生施术疗伤;桑晓剃度出家学佛,每日听经,小狐狸常陪伴身旁,共研佛理;《鸦头》中的鸦头和王文相爱并且私奔而逃,可鸦头却被老狐精抓回并且软禁,后来王文找到十八岁的王孜,专杀狐狸,救回母亲,一家团圆。在他们的生活中,对爱情矢志不渝,对婚姻一如初衷,此类“狐女”与男子的姻缘也可分为:一是夙缘,即男女之间有一段前世的因缘,“狐女”与其再续前缘;二是倾慕之情,即“狐女”被书生的个人魅力所吸引并为之倾倒,主动与其交好;三为报恩之情,“狐女”对男子之前所施的恩德难忘,在回报其恩德时,爱情也随之滋生,对其动情。无论是何情,在蒲松龄笔下,“狐女”对其都是情谊颇深,人之性情展露无疑,主动且多情,不仅更富于传奇色彩,同时,也增加了社会现实的浪漫主义。
2、侠义之狐。这类“狐女”多为侠肝义胆,仗义相助之狐,她们有情义,对其帮助之人义无反顾,同时会带给他们极大的幸福与满足。《阿绣》中的刘子固爱上了杂货铺女子阿秀,而狐女阿绣爱上了刘子固,狐女阿绣不仅没对其加以报复,反而暗中帮助撮合二人去建立美满幸福的家庭,可见美在于心;《辛十四娘》中辛十四娘是个十足的美人,美艳动人,不可用俗物比拟,虽身为妖,但却心地善良,乐于助人,因排在十四,所以称为辛十四娘。她与其他姐妹不同,从小就以修道成仙为志向,所以行善积德,从不以吸收阳气来增强法力。她好言相劝丈夫远离恶友,可不被丈夫冯相如理解,可冯相如身陷囹圄,成为阶下囚之时,十四娘忍受楚仲卿的刁难和欺辱,使冯相如化险为夷。
3、聪慧之狐。这类“狐女”机智聪慧,敏感睿智,才华横溢,胆识过人,在处理各类复杂问题以及矛盾都表现得镇定自若,游刃有余。《婴宁》这一故事中的婴宁,天真烂漫,性格率真耿直,是《聊斋》中的率真形象的典型。婴宁是个人见人爱的女子,她的笑总能让人久久的回味,王子服也被婴宁俊俏的外表及爽朗的笑声所吸引,她用笑声缓冲了封建家长的严峻与冷酷,救了许多无故犯错的仆人,也在笑声中惩治了许多坏人。《小翠》中的“狐女”小翠在谈笑游戏间帮助了爱人以及全家度过了一次又一次仕途与人生的困厄与灾难。在爱情方面,她们敢做敢为,无所顾虑,敢于冲破封建礼教的捆绑与束缚,同时,也表现出她们的真性情,天真、真实。
4、歧途之狐。这类“狐女”在聊斋中出现的较少,她们多以修炼仙丹或者是以阴险狡诈的一类而出现在故事之中。她们有一类是要修炼成仙,即无害的“求道者”;另一类则是专门吸人阳气,奸猾狡诈的“狐妖”①。《董生》中的“狐女”与董生交好,其后杀了董生,吸走了他所有的精气,后又想向王九思下毒手;《胡四姐》中胡四姐的两个姐姐,已经害了好几条人命,后来又和四姐争抢尚生,而目的却只是为与其交好。此类“狐女”非常急切的要修炼成仙,与人交合之后得到其精气,这种方法要比许多方法有效的多,可谓事半功倍,因此,这类“狐女”也趋于淫荡。此类型“狐女”是对前三种类型作为对比和反衬,用这种方法来象征当时社会生活中的种种诱惑。
(二)《聊斋》中的鬼女形象
《聊斋志异》中的鬼的数量居第一位,经粗略计算有 144 个,女鬼中大多为面容姣好,身材婀娜的少女,类型多种多样,从品行的好坏、性格特点等方面,可将其分为六种类型。
1、个性鲜明类型。这类鬼女一般最招人疼爱。她们往往不受世俗的约束,个性张扬。例如蒲松龄笔下最天真烂漫,笑可以感染大家的婴宁,她与王子服的爱情奇遇,给大家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再如小翠,她嫁给了头脑不健全的王元丰后,最喜欢元丰在房间胡闹,但总是闯祸,害的元丰无辜被骂;扮宰相骗公公,让元丰穿龙袍扮皇帝等等,这类放肆的事总是让王家无可奈何,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帮助元丰,帮助王家。
2、善良的贤妻良母型。这类鬼女一般都是来到男方家后,帮助家里操持家务,孝顺公婆,善待下人,帮助丈夫把家里整理的井井有条。例如《罗刹海市》中的龙女和马骥,他们结为夫妻之后,仍然相亲相爱,还经常在一起吟诗歌唱,龙女爱他的丈夫马骥,孝顺她的婆婆,疼爱儿女,是贤妻良母中的典范;《新郎》中的新娘,《巧娘》中的巧娘,《吕无病》中的吕无病,《湘君》 中的湘君等,她们都善良贤惠,忠于丈夫和爱人,能用一颗善良的心去面对生活。
3、妻妾和睦型。蒲松龄笔下的这一形象可能源于古代女子的道德观,虽说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在一起的两个“鬼女”可以和和睦睦的共事一夫的事,的确是不一般的。《香玉》中的香玉与绛雪分别是花妖和树妖,她们与黄生相会,成就了一段凄美的三人爱情故事。
4、才华横溢型。与“狐女”大体相似,此类“鬼女”与书生交好,大多是倾慕书生的才华,与其交流和赏析诗词歌赋,她们会在夜半之时翩然而至,与书生秉烛夜谈,她们的交流不仅仅是在肉体上,更多的是在精神上的契合。《林四娘》中的林四娘是一个极富才情的女鬼,夜深人静之时,常与陈宝钥在书房促膝长谈,谈古述今,甚是合拍,有时林四娘还会与其把酒畅谈,每每谈起旧事,林四娘时而伤感落泪,时而引吭悲歌,陈宝钥也与其一同伤感。一天夜里,林四娘对陈宝钥说:“一年来备蒙关爱,深以为感,如今奉召前往终南山清修,不得不与先生别离了!”
神情中充满了依恋之态,临走时还留下一诗惜别之诗:
静锁深宫十七年,谁将故国问青天?
闲看殿宇封乔木,泣望君王化杜鹃。
海国波涛斜夕照,汉家箫鼓静烽烟。
红颜力薄难为厉,惠质心悲只问禅。
日诵善提千百句,闲看贝叶两三篇。
高唱梨园歌代哭,请君独听亦潸然。
5、蛇蝎心肠的恶鬼类型。蒲松龄笔下的“鬼女”多为心地善良,仗义助人之鬼,但也有凶残暴力,损人利己之鬼。例如土地妇人就是一个恶妇,为满足一己之私,屡次三番与王炳结合,最后使其惨死,一命呜呼;又如胡大姑等等。其实,这些恶鬼的存在是必然的,人尚无全善,这些异类又怎可至善至美。这类恶鬼中还可分为害人型和怪异型,害人型则包括《尸变》中的害人女尸,《咬鬼》中的穿丧服的女子,《画皮》中的恶鬼、《庙鬼》中的妇人,《鬼津》中的妇人,《商妇》中暴死的女子,《水莽草》中的三娘等,这些女鬼都是以害人的形象呈现于大家面前的,尤其以《画皮》为例,告诫人们不要贪图美色,否则害人害己;而怪异型则包括《喷水》中的喷水老婆子,《缢鬼》中上吊死的少妇,《美人首》中的女子,《冯木匠》中的少女,这些女鬼并不害人,但是她们的形象较为奇特,《缢鬼》中的少妇,本身就是死去的鬼,还重复上吊的过程,让人觉得十分新奇。
6、阴魂不散的类型。《珠儿》中的小惠,《鲁公女》中的鲁公女,《霍生》中的冤死的严妻,《公孙九娘》中自杀的九娘,《章阿瑞》中的章阿瑞,《伍秋月》中早死的伍秋月,《梅女》中的吊死的梅女,《鬼妻》中聂鹏云的妻子,《陈锡九》中陈锡九的母亲,《爱奴》中的爱奴,这些形象十分冗杂,她们多为成为女鬼后又留恋人间情爱,例如《莲香》中的李女,她为爱情与亲情而留在人间,与爱人守在一起,过着类于常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