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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伽达默尔的解释学真理观研究
【1.1】真理问题提出的背景
【1.2】回到传统真理观中寻找出路
【1.3】海德格尔真理观的影响
【第二章】从艺术经验中的真理出发
【3.1】对“前见”的辩证的解释
【3.2】 “效果历史”的原则
【4.1】伽达默尔语言思想的来源
【4.2】伽达默尔本体论的语言观的特征
【4.3】作为理解真理的存在形式的语言
【5.1】哲学解释学作为“实践哲学”
【5.2】伽达默尔解释学作为实践哲学的具体内容
【5.3】伽达默尔实践的真理观的内涵
【结语/参考文献】伽达默尔真理哲学探究结语与参考文献
1.3 海德格尔真理观的影响
青年时代的伽达默尔曾在马堡求学,接触到了他“哲学”人生的最初的导师,新康德主义的代表那托普与哈特曼,1922 年伽达默尔就在那托普的指导下提交了博士论文,并被授予了学位,这种“天才”般的经历让伽达默尔拥有了对哲学“过早”的自信,直到遇到海德格尔,伽达默尔才认为自己终于走进哲学的殿堂。1923 年伽达默尔到了弗莱堡听海德格尔的授课,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让伽达默尔觉得过去他在哈特曼指导下的“抽象思维训练”不过是单纯的“头脑游戏”,海德格尔的授课语言朴素有力,发问透彻简明,犹如浓缩了的精神能量冲击了伽达默尔的“过早的自信”,伽达默尔从此脱离了新康德主义。次年海德格尔来到马堡,伽达默尔也跟随海德格尔回到马堡,成为了“海德格尔学派”中的一员。
伽达默尔还曾与勒维特一起开设原着课,讲述海德格尔的《真理与本质》,勒维特曾经与伽达默尔一起跟随海德格尔学习,但后来任职于海德堡大学,出版《海德格尔--贫乏时代的思索者》,对海德格尔进行了严厉的批判,伽达默尔在哲学上与海德格尔具有大致相同的基础,并始终对这种基础抱有坚定的信心。
后来伽达默尔逐渐开始自己的哲学解释学研究,但海德格尔的影响却几乎贯穿了其整个哲学研究生涯。在真理观问题上,伽达默尔的理论同海德格尔的理论具有相同的基础。
1.3.1 对“符合”的进一步追问
早期的海德格尔主要从“此在”出发探寻存在的意义,后期的海德格尔则转向对语言与真理的关系的探究。海德格尔在讨论真理的本质,首先提出对真理本质的追问与现实的追问的两种态度,那种要求建立在今天给与我们尺度与标准的现实的真理与对真理的抽象的本质真理之间的对立,正是人类的“理智”与之前的“哲学”对于真理的不同的要求。但是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要反对的是那种对真理的模凌两可的态度,认为自己能够“凭感觉”的“大体上”知道真理。
海德格尔在《论真理的本质》中首先批判了“流俗的真理概念”,即人们通常所理解的真理概念。海德格尔确认为这种真理概念的特性包括两个方面:第一是这种真理存在于现实的命题之中;第二是这种真理意味着一种符合,而且是双重意义上的符合:一方面是事件与关于事件的先行意谓的符合;另一方面则是陈述的意思与事件的符合。海德格尔认为这种符合的真理观的传统来源于亚里士多德,关于这种符合我们仍然需要进一步去追问其内在的可能性。
海德格尔“陈述”与“事情”或者“物”在日常经验中是不可能符合的,因为二者在根本问题上仍然存在笛卡尔所造成的存在与思维二分的矛盾。那么二者在“何处”能符合一致呢?这正是海德格尔追问的问题。海德格尔将符合的双方关系问题转移到符合本身在何处实现的问题上来。“对立者必须横贯一个敞开的对立领域,而同时自身又必须保持为一物并且自行显现为一个持留的东西。”海德格尔在这里引出一个关键的语词--“敞开状态”,正如他之前所追问的“何处”使得“陈述”与“物”的符合得以实现。于是得到这样的状态:在敞开域中,“敞开”向可敞开着敞开,可敞开着在敞开域中敞开。敞开需要可敞开者才能运行其敞开,可敞开着又必须置身于敞开中实现其敞开。这里的可敞开者海德格尔将其归纳为“在场者”,即存在者。
于是“陈述”于“物”在这种开放中实现符合,开放成为符合的条件。作为人的自我存在的存在者,即“此在”,成为真理问题的出发点。
1.3.2 作为真理的本质之“自由”
要达到这种符合,存在者必须开放自身,显现出存在者的意义。对此在而言,这种敞开活动不能附加任何先验的框架与形式,必须让物如其自身显现。要实现这种敞开活动,则必须引出作为真理之本质的“自由”的概念。
在德文中 das freie 既指自由的东西,又指开放的场所。海德格尔的自由概念是指“让……存在”.海德格尔的自“由包”概念包含两种维度,它一方面让存在者作为自身存在,另一方面它总是有所呈现。自由的所属即不在主体,也不在客体,而是在主体与客体之外的第三项即--“此在”那里。
自由在海德格尔看来是此在的自身存在,它即在此在之中,又包含此在,是一种无任何条件的开放。它即是自身的存在,同时又是一种无条件的显现,能够让他物作为其自身得以显现。通过自由在此在与物的两方面的张力,此在能够让物作为自身显现,又能够让存在着作为自身存在。
自由的作用在于不干涉对象,而是“放任”自身的自我开放。这种“放任”并不是消极的放弃,而是由对象世界中退回到其自身中的意思。海德格尔通过自由概念实现由物通向此在的过程。正是因为自由在此过程中的最根本的作用,海德格尔认为自由有理由成为真理的本质。
1.3.3 真理就是“去敝”
海德格尔认为既然有“无蔽”的真理,相反则有被“遮蔽”的非真理。海德格尔认为:“由于真理在本质上乃是自由,所以历史性的人在让存在中也可能让存在者不成其为他所是如何是的存在者。这样存在者便被遮蔽和伪装了。……真理的非本质也并不是事后来源于人的纯然无能和疏忽。毋宁说,非真理必然源出于真理的本质。”①所以非真理由于其与真理的本质的共存性,即来源于自由,因而它不可避免。
海德格尔重视非真理的地位,认为非真理是最原始的、被遮蔽的、尚未展示、显现的存在。没有这种被遮蔽的非真理,就不存在“解蔽”的问题。因此被遮蔽的存在是最本已、最根本的存在,它比“无蔽”的真理更为古老。由于它被遮蔽,因而并不在场,人无从对它进行理解。
同时还存在着另外一种非真理,这种非真理来源于人们试图对被遮蔽的真理进行解蔽的过程中。海德格尔称之为“迷误的真理”,称这过程为人们试图离开最原始的神秘,而慌忙的冲向最近的道路,而误入歧途。造成这种“迷雾”的原因是此在试图以自身的“尺度”去看待存在,而忘却了作为其自身的原始的存在,从而不可避免的走向迷误。“迷误”并不是偶然的,而是历史性的人被纳入其中的此在的内在机制,“迷误”是错误的敞开之所。
“迷误”提供的是经验的可能性。人们只有经验这种可能性,反省并回归最初的原始的存在,才能最终达到“解蔽”的目的,通过“解蔽”才能最终获得真理的本质即自由。作为历史性的人总是不可避免的经历“迷误”.人们正是在不断的经历“迷误”,进而不断的“转向”才能达到对必然性的追求。而“迷误”则是偶然性的来源,是人们在追求真理的过程中必须去经历的并改变的。
可以看出海德格尔探寻真理的本质并不仅仅为了向人们展示“无蔽”的真理的本质,他同时也重视的那最为本已 、最为原始、最为根本的“遮蔽”的真理,与此在置身于迷误中不断经验探索转向,达到对必然性的追求的“解蔽”的过程。
海德格尔认为此在是真理的开端,伽达默尔则从理解的角度出发去探寻真理,“理解”正是此在向敞开域敞开的方式。
“解蔽”的过程正是此在置身于历史中此在不断冲向“迷误”又不断摆脱“迷误”,既不忘那原始的神秘,又为了让那“无蔽”的真理向我们展现其本身,真理实现过程中的历史维度因此而具有必然性。伽达默尔同样重视真理的历史维度,认为理解的真理是一种效果历史,是个人视域与公共视域不断融合的过程。伽达默尔的“视域”概念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海德格尔将“自由”看作真理的本质的思想的影响。
1.3.4 真理与“诗”的语言
海德格尔通过对真理的“符合”的进一步追问,将主客二分的矛盾转移到存在是如何通过存在者显现出来的问题上。真理问题在海德格尔那里不再是一个认识论的问题,而归根结底成为一个“存在”问题。对真理的本源的探索就是对存在的真理的探索。
“此在”是早期海德格尔探索真理的出发点,正是将对存在的真理的探索建立在“此在”之上,通过“此在”的“自由”才能达到对“存在”的领悟,实现存在者与“存在”之间的通达,到达“无蔽”的真理的彼岸。
但是可以看出海德格尔并没有从解决主客问题的核心内容出手,而是将问题的立足点转移,试图从“存在”的角度出发,将主客二分的问题消解掉。但是在理解存在的真理的出发点--“此在”的概念的时候,海德格尔仍然无法完全摆脱主观主义的倾向。
后期的海德格尔将真理的核心问题由存在转向语言。海德格尔在由此在出发探索“无蔽”的真理过程中出现波折后,重新回到古希腊这一哲学的故乡寻找解决的办法。海德格尔认为西方哲学的历史上误解了“逻各斯”的含义,将“逻各斯”解释为理性或是具有神的意义的上帝的概念等,这些都背离了“逻各斯”的本来的意义。在海德格尔看来,“逻各斯”的本来意义就是一种言说,将真理通过言说而展现出来。真理与逻各斯是密切相关的,因此海德格尔试图转向从语言出发探索真理的本质的道路。
海德格尔认为语言并不仅仅是一种作为此在与存在相沟通的媒介或工具。在海德格尔看来,西方传统的语言观将语言的语法与规范纳入逻辑范畴是违背了语言的本性的。西方传统的语言观认为语言具有三个主要特征:首先,语言是一种表达方式,他是一种概念的外化的方式,即语言的表象--话,总是指向一对象,或是物、或是人或是概念;其次,语言是人的活动,是人认识世界、理解世界并相互交流的工具;第三,语言是一种符号,代表了整个世界。
海德格尔认为西方传统的语言观需要重新被定义,因为传统的语言观是无法解决存在问题的,甚至无法言说存在本身。因为存在是主客分离之前的原始状态,传统的语言观预设了主体与客体的对象化,因而无法实现对存在的解释。
要解决这个矛盾,必须改变传统的语言观,实现向本体的语言的转化。海德格尔称存在的语言为“道说”.“道说”不同于传统的语言,它本身是“无声”的,不像传统的语言必须通过人的声带的震动的运动来实现。“道说”不是人在说,而是语言本身在诉说,它包含了人言。海德格尔的“道说”将传统的人与语言的关系颠覆了,认为并不是人支配语言而是语言支配人,并不是人诉说语言而是语言诉说人。语言与存在是一体的,语言即是世界,是存在的家。
人言被包含在“道说”中,只有当人的说同“道说”相一致时,真理才能被“解蔽”.在海德格尔看来,“诗”的语言同“道说”是相一致的。“诗”并不仅仅指诗歌、音乐等,还包括建筑、绘画等等艺术形式。“诗”的语言不带有任何目的性的表达,只是无条件的诉说着,让它所呼唤的对象接近并显现。“诗”是最根本、最原始的言说方式,它不受概念和逻辑思维的影响,它摆脱了日常语言的羁绊,它保持了语言的最本真的状态。因而“诗”的语言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道说”,它让存在本身说话。
海德格尔将语言与真理联系起来,又通过语言与人生展开的过程的联系,认为语言承载着人的世界,真理的历史性同时也表现为人的历史性与语言性。
海德格尔由此在出发探索真理的方式转向由语言出发探索真理的本质。但是总体来说仍然是将西方哲学史上被遗忘的存在问题重新提出,并将真理问题由认识论的领域重新纳入本体论的领域,这在整个西方哲学发展中具有革命性的意义。伽达默尔继承了海德格尔的这种想法,批判认识论的真理观所导致的近代问题,认为必须回到本体论中探索真理的本质与实现方式。
海德格尔认为“诗”的语言正是“道说”的本质,即将日常语言中的俗世的逻辑语法、教条、框架去掉,从语言的最本真的表达出发,它即是一种倾听、又是一种对真理之声的“响应”.
“诗”在海德格尔那里是艺术的化身,海德格尔认为艺术的本质就是“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艺术作品中自行发生着存在者之存在的解蔽。在艺术作品中的各项发挥的作用都是一种显现的展开,这种展开过程就是真理的生发的过程。
在艺术作品中,存在者的真理自行设置入作品。人的生存世界就像一件很大很大的艺术品,真理正是本身已经被设置入这个世界的。
海德格尔由此在出发探索真理的本质并认为真理具有自由的本质,后期又转向语言的本体论,试图通过诗意的语言以达到对真理本质的理解。伽达默尔的真理观同海德格尔具有相同的基础。第一,他们都认为达到真理的途径必须通过此在的理解活动,反对认识论的真理观,试图从本体论和存在论的角度出发研究真理;第二,伽达默尔与海德格尔都重视真理实现过程中的历史性的作用,包括对前理解的态度,伽达默尔更是发展了海德格尔的生存论的本体论历史观,将此在筹划的未来性这种单向作用发展为历史与理解者之间的相互作用的效果历史关系;第三,伽达默尔继承了海德格尔从艺术中探索真理的途径,并试图将这种真理的实现方式发展到整个精神科学中。第四,伽达默尔与海德格尔都反对语言的工具论,试图从本体论的意义上探究人、语言与真理的关系。尽管伽达默尔与海德格尔的真理理论具有相同的基础,但是伽达默尔的哲学解释学不仅仅是对海德格尔的理论的继承或解释,而是站在海德格尔以“此在”为基础的存在论的基础上,发展出以“理解”为核心具有独特意义哲学解释学。在真理的具体规定与实现方式上,伽达默尔与海德格尔仍然存在着不同的见解。伽达默尔首先从艺术领域出发,试图通过对艺术品中的真理的探究,以达到对整个人类科学领域中真理的本质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