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从唐诗的对偶来反思我们对汉语词类和汉语语法的认识偏差。大家在相关论文写作时,可以参考这篇题目为“从唐诗对偶看汉语的语法和词类”的语法学论文。
原标题:从唐诗的对偶看汉语的词类和语法
提要:本文从唐诗的对偶来反思我们对汉语词类和汉语语法的认识偏差。只有摆脱印欧语语法观念的束缚,重新认识汉语里名词和动词的关系,承认“名词”是包含动词形容词在内的“大名词”,才能对唐诗里的词性对偶作出简洁而自洽的解释。唐诗的对偶不仅佐证汉语的名词是“大名词”,而且使我们认识到,汉语的“语法”是个“大语法”,它同时是“语义语法”、“语用语法”、“声韵语法”,不是印欧语那种单纯的“语法”.
关键词;唐诗;对偶;词类;大名词;大语法
一、唐诗有词类分别
律诗的对偶,在现代的语法观念形成之前,就是指,“一,声音要平仄相对,二,意义要同类相对。”(张中行 1992:115)这个所指不涉及语法上的词类。对偶按讲究的程度分“工对”、“邻对”与“宽对”,工对最讲究,邻对次之,最后是宽对。有了语法词类的观念之后,王力在《汉语诗律学》里说,“宽对”是“只要词性相同,便可以对”,“词性相同”是指“只须名词和名词相对,动词和动词相对,形容词和形容词相对,副词和副词相对,就行了”(王力 2005:146,180)。曹逢甫(2004a)说,王力对“宽对”的说明意味着,声音、意义、词性三者,词性相同是对偶的最低要求,是底线。在唐诗里,名、动、形、副这四大类词一一相对的例子很多很多,仅举数例就可明了:(字词的词性判定,均按照王力《汉语诗律学》里的判定法)
(1)江山遥去国,妻子独还家。(高适《送张瑶贬五谿尉》)
(2)峡云笼树小,湖日落船明。(杜甫《送段功曹归广州》)
(3)南檐纳日冬天暖,北户迎风夏月凉。(白居易《香炉峰下新卜山居》)
(4)外地见花终寂寞,异乡闻乐更凄凉。(韦庄《思归》)
这表明,唐诗有名、动、形、副四类词的分别,这一点是首先要认定的。关于词类和词性,词类是指词汇总体上区分的类别,词性是指个别的词所属的词类,一个词属于什么词类就有什么词性。在唐诗里词性主要是指“字性”,一个词就是一个字,不然怎么叫五言句、七言句呢。
二、词性不同的词对偶
词性不同的词对偶,这在唐诗里并不是个别的现象,王力(2005)和曹逢甫(2004a)都有论述和举例。下面只就名、动、形、副四大类词来讨论,先说一种不成为问题的情形,即不及物动词经常跟及物动词相对,例如:
(5)红颜弃
轩冕,白首
卧松云。(李白《赠孟浩然》)
(6)感时花
溅泪,恨别鸟惊
心。(杜甫《春望》)
(7)几时杯重
把,昨夜月同
行。(杜甫《奉济驿重送严公四韵》)
(8)乡泪客中
尽,孤帆天际
看。(孟浩然《早寒有怀》)
(9)他乡
生白发,旧国
见青山。(司空曙《贼平后送人北归》)
不少语法学家认为(如赵元任 1968/1979:61,292,朱德熙 1982:58),汉语动词没有及物不及物的区分,动词都是及物的,只是“所及物”的种类不同而已。唐诗的对偶完全支持这一看法。即使区分及物和不及物,这也是动词类内部的区分,所以不成为问题。
再说一种有点儿问题的情形,形容词经常跟动词相对:
(10)星垂平野
阔,月涌大江
流。(杜甫《旅夜书怀》)
(11)时有落花
至,远随流水
香。(刘眘虚《阙题》)
(12)路识梅花
在,家存棣萼
稀。(刘长卿《送李秘书却赴南中》)
(13)近泪无
干土,低空有
断云。(杜甫《别房太尉墓》)
(14)忽
惊乡树
出,渐识路人
多。(李昌符《晚秋归故居》)
(15)绿垂风
折笋,红绽雨
肥梅。(杜甫《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
(16)但将
酩酊酬佳节,不用
登临叹落晖。(杜牧《九日齐山登高》)
这种情形当然违背了“动词和动词相对,形容词和形容词相对”,不过语法学界很多人认为(如赵元任 1968/1979:292),汉语的形容词可以视为动词的一个次类,是不及物动词,此外形容词还有“使成”用法,如“雨肥梅”的“肥”,又如“疏钟
清月殿,幽梵
静花台”(储光羲《苑外至龙兴院作》)。因此形容词跟动词相对还是可以通融,实际上唐诗的对偶支持把形容词跟动词归为一类。真正成为问题的是以下两种情形。一是副词经常跟动词相对。
(17)有弟
皆分散,无家
问死生。(杜甫《月夜忆舍弟》)
(18)
犹瞻太白雪,
喜遇武功天。(杜甫《喜达行在》)
(19)幽蓟
余蛇豕,乾坤
尚虎狼。(杜甫《有感》)
(20)云罍心凸
知难捧,凤管簧寒
不受吹。(杜牧《寄李起居四韵》)
(21)胡骑中宵
堪北走,武陵一曲
想南征。(杜甫《吹笛》)
(22)
传情每向馨香得,
不语还应彼此知。(薛涛《牡丹》)
(23)名
岂文章着,官
应老病休。(杜甫《旅夜书怀》)
(24)
敢将十指夸纤巧,
不把双眉斗画长。(秦韬玉《贫女》)
王力(2005:257)指出,跟副词相对的动词多为“表示精神行为的动词”,这个观察正确,如“喜、知、想、问”都是,还有情态动词“应、敢”,它们都在意义上接近副词。这个观察很重要,下面还要提到。曹逢甫(2004a)则认为情态动词在语法上还是属于动词,副词对情态动词是属于词性的“邻对”.事实确是情态动词经常跟动词相对,例如:
(25)云髻
罢梳还对镜,罗衣
欲换更添香。(薛逢《宫词》)
(26)传情每
向馨香得,不语还
应彼此知。(薛涛《牡丹》)
(27)圣代也
知无弃物,侯门未
必用非才。(罗隐《曲江春感》)
但是问题是,语法学家也许认可形容词和动词相对是邻对,但难以认可副词和动词相对也是邻对①。副词跟动词相对的时候出现副词修饰名词的情形,例如“幽蓟余蛇豕,乾坤尚虎狼”里的“尚虎狼”,同类的例子下面还有。动词“有”不仅与“无”和其他动词相对,还经常与“不”“未”相对,“不”“未”却是副词:
(28)
不雨山长润,
无云水自阴。(张祜《题杭州孤山寺》)
(29)
无风云出塞,
不夜月临关。(杜甫《秦州杂诗》之七)
(30)深山旗
未展,阴碛鼓
无声。(张籍《征西将》)
“雨”“夜”受副词“不”修饰,按王力的说法是名词“变性”为动词,下面例子中的“秋、诏、春、客、花”等字(与动词形容词相对)似乎也可以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