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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马克思哲学革命中的身体概念探究
【第一章】身体概念的西方哲学史回顾
【2.1】马克思身体概念的理论起点
【2.2】马克思思想体系中身体概念的形成
【2.3】马克思的身体概念的内涵
【3.1】身体概念与反本体论思维的形成
【3.2】身体概念与建构论的世界观的提出
【3.3】身体概念与唯物史观的形成
【3.4】身体概念与科学共产主义目标的确立
【第四章】马克思身体概念的当代意义
【结语/参考文献】身体概念在马克思哲学体系中的地位结语与参考文献
3.3 身体概念与唯物史观的形成
马克思的新的建构论的世界观同时也是一种唯物主义的历史观,之所以说它是唯物主义的历史观,是因为它以现实的人作为历史前提以及历史发展的动力,而这一“现实的个人”在马克思看来就是“肉体组织以及由肉体所决定的物质生产活动和物质生产关系”,亦即“劳动的身体”.马克思对身体的发现以及从生存论的角度对身体“在世”结构的揭示为历史唯物主义奠定了哲学的基础,使得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区别于并超越于以往的一切历史观,尤其是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的历史观。
3.3.1 对“无人身”的唯心史观的批判
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对此前的历史观进行了系统的清理与批判,一是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史观,二是以费尔巴哈为代表的青年黑格尔派的历史观,三是法国人的历史学和英国人的政治经济学。
在西方传统哲学史上,“身体”基本都被排除在哲学的视野之外,思想和观念先在于物质世界的存在并决定物质世界的发展,因而构成物质世界的目的和动力。在马克思对这种唯心主义的历史观进行了深刻的批判:首先,唯心主义者所谓的“历史”,其实是一些没有任何现实的前提的虚假的历史,因为它们仅仅是在纯粹精神的领域内兜圈子,现实的人以及现实的人的活动不在他们的历史视野之内;其次,由于他们把抽象的思想和真正的幻想推崇为历史的动力,因而看不到历史活动的真正动力以及历史之间的现实的联系,所以,马克思把这种唯心主义的历史学称为“历史编纂学”;最后,思想存在的方式是向前反思(而身体的在世方式则相反,身体在其前反思的运动中始终是向着世界、向着未来开放的。关于这点在第二章第三节有详细的论述),所以唯心主义的历史必然只能是一封闭的、循环的历史,他们的历史观对于现实来说是非批判性的。
在马克思看来,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代表了唯心史观的最高峰,因为黑格尔强调了精神和思想本体的绝对地位,并且通过一种思辨的大全体系使这种本体全方位地渗入到现实世界,使思想对现实世界、物质世界的统治更加全面和具体。但是在批判黑格尔历史哲学的同时,马克思也肯定了黑格尔在唯心主义发展中的功绩,用他的话来说,即“黑格尔完成了实证唯心主义”,因为在黑格尔那里,决定和支配物质世界的发展的不再是一个抽象的和静止的而是一个不断地自我分化的精神实体,并且它所分化出来的逻辑环节要进入到现实历史中,实现与历史的内在统一。黑格尔所提出的历史与逻辑相统一的总体性原则被保留在了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之中,只不过马克思把历史的前提和主体由“活动的精神”置换成了“活动的身体”,从而使逻辑统一于现实的历史,而不是历史统一思辨的逻辑。
当然,青年黑格尔派哲学家们更多地看到的是黑格尔历史哲学的唯心特点,而看不到它所发现的积极的因素,他们不约而同地起来造黑格尔的反,力图反对并停止思想世界对物质世界的全面统治。在马克思看来他们对于绝对精神的瓦解对于回到现实生活和人的感性生活具有基础性的意义。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对黑格尔唯心哲学的批判只是从黑格尔体系中抽取某个观念并加以知性的改造,例如鲍威尔的“自我意识”,施蒂纳的“唯一者”,尽管他们纷纷强调这些观念的人本性、知性特征,但是仍然是一些“无人身”精神原则,甚至比黑格尔扬弃了身体的精神原则更加抽象,所以,马克思评价说,将这种行为讽称伪造商标、买空卖空、空头支票的造假现象,因为他们的批判不仅无法对传统唯心史观造成实质性的撼动,而且当他们依然以抽象的精神原则来解释现实世界时,他们实质上对现实世界予以了承认和维护。
即使被马克思称为真正的“实证”的批判家、为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提供了一个肉体的、感性的基础的费尔巴哈,在历史观上也没有超出黑格尔的唯心主义立场。
因为尽管费尔巴哈把感性的、肉身性的人以及作为其基础的感性的自然作为哲学的新基础,但是,建立在直观意义上的“感性存在”由于缺乏辩证的运动和历史内涵,所以也被抛在了费尔巴哈的历史视野之外,一方面,当他在直观自然时,自然是作为一种现存性的、静止的对象而存在的,因而在他那里没有自然的历史,另一方面,当他直观人时,他只能看到作为感性的对象而存在的、纯粹自然性的肉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仅仅是一种感性的人之间的情感的联系,因而在他那里既没有历史的自然,也没有历史的社会,他所看到的这些东西都是主观的、偶然的和非历史的。由于忽视了身体的活动性和历史性,所以一旦费尔巴哈跨入社会和历史领域,他就必然要离开其唯物主义的地基,只有借助于某种先在的观念(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上的共同性或者“类”)出发去解释。所以,马克思说,为了从根本上超越唯心史观,必须找到一个更加具有现实性、历史性和生成性的感性范畴,对马克思来说这个感性范畴就是实践(即感性活动),而不是费尔巴哈式的感性直观,因而,真正的哲学和历史的前提必须是“劳动的身体”(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即肉体组织以及由肉体组织所决定的物质生产活动和物质生产关系),而不是费尔巴哈的纯粹感性的肉体。
马克思还提到了以法国的历史学和英国的政治经济学为代表的另外一种历史观。相比于德国的唯心史观进步之处在于,他们已经关注到了历史的世俗基础,写出了市民社会史、商业史和工业史,为马克思唯物史观意义上的历史提供了准备材料。但是在马克思看来,他们不能建立真正的唯物史观,因为他们的历史学只是以抽象的人道主义和自由主义为基础,运用实证科学(英美意义上的)对历史经验进行的编纂和反思,而没有站在哲学的立场,从人以及人与世界的关系出发对历史的前提进行哲学反思,而且由于他们受到政治思想的束缚,只是站在资产阶级的立场上对市民社会进行肯定和论证。
在马克思看来,有一个基本的前提必须首先得到确立,只有在这个前提下才能对意识形态尤其是德意志意识形态进行有力量的批判,这一前提就是“有生命的个人”,具体来说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受肉体组织制约的他们与自然界的关系”.而以往的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物质生产和交往形式--引注),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过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当他们这样做时,实际上是把人对自然界的关系从历史中排除出去了,从而必然造成自然界和历史之间的对立。与之不同的是,唯物史观把有生命的、活动的个人以及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为自己前提,从自然史和人类史的统一中理解自然和人本身,所以无论是对自然还是对人来说,它们是相互向对方生成的,也就是说,人不断地向自然生成自己,自然也不断地向人显现自身,它们共同地统一为唯一的科学,即人类实践的发展的历史科学,或者说人类的本质力量的向着人自我确证自我生成的历史。
3.3.2 “劳动的身体”之作为唯物史观的第一前提
针对“德意志意识形态” 把一些“无人身”的、抽象的观念当作历史的前提从而造成对历史的曲解或颠倒,马克思指出,“我们开始要谈的前提并不是任意想出的,它们不是教条,而是一些只有在想象中才能加以抛开的现实的前提。这是一些现实的个人,是他们的活动和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包括他们得到的现成的和由他们自己的活动创造出来的物质生活条件。”
就此处对“现实的个人”的界定看,马克思主要是从现实的人的生存--包括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及其与自然的关系--出发来解释人,由于这些个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和条件具有社会性和历史性,所以现实的个人的生存本身就包含了社会和历史的原则。紧接着,马克思进一步阐明“个人”和“历史”在存在论上的关系:“人类历史中的任何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必需确定的具体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受肉体组织制约的他们和自然界的关系。”
马克思所要表达的无非是这样的意思,从最原初的意义上来说,是“肉体组织”即身体决定了人的在世生存的方式,决定人要从事物质生产活动,要与自然打交道。这里,“受肉体组织制约”的个人包含了以下几层意思:首先,身体作为自然生命体,决定了人的生存必须寄居于自然中,进行能量和物质交换,以自然的有限性为原则,受自然支配;其次,人为了获得生存资料,必须与自然打交道,必须通过“肉体组织”能动地向自然开放,与自然进行物质、能量的交换,在这一过程中,人不仅改变着自然环境,也改变了自身的活动能力和生存样态,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自从人出现之后,人自身的活动能力、生产方式的变化与自然向人的生成必然是同一个过程,因而“受肉体组织制约的人”决定了自然的历史和人类的历史必然是同一个历史;最后,“受肉体组织制约”意味着人对自身的超越只能是感性的超越,而不能达到自身的纯粹的超越,人必须承认这种有限性,满足于或寄居于黑格尔所说的“恶无限”.
马克思进一步立足于现实具体的人去反思历史,分析历史的结构。他认为,如果我们以现实具体的人作为历史的出发点,那么我们就会发现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和基础都包含四个相互联系的因素和方面。这四个方面虽然它们之间也有逻辑上的区分,甚至有逻辑上的先后关系,但是它们共同构成了一切历史发展的基础。这里的第一个因素是对物质生活资料的生产活动,因为如果没有这种生产活动,人的肉体存在是不可能的,如果连人的肉体存在都不可能那么还如何创造历史呢?第二种基础性的活动是,对生产资料的生产活动。人们为了要进行生活资料的生产就必须要有一定的生产资料,而生产资料不是先天被给予的,它需要人在自然中能动地去生产。第三种基础性的活动是人的繁殖活动,因为仅仅是个体的存在还无法维系种类的繁衍,因而,人在生产自己的生活的同时也在生产他人的生活。当然,种的繁衍要依赖于前两种生产活动,因此在逻辑上后于前两种活动。这三种生产活动构成了人类历史基础性活动的内容方面,人类历史发展的基础还包括一个形式方面:
即人们是以何种物质关系来进行这三种生产活动的。不同的物质关系将会带来不同的生产效果,因此,马克思把这三种生产活动中发生的物质关系看作是人类历史发展的基础的第四个因素和第四个方面。
在考察构成历史基础的四个因素之后,马克思开始反思人的意识活动的形成。
“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
在马克思看来,是人的意识的发展过程受到人的“肉体组织”的制约,为了说明意识的发生如何受肉体组织的制约,马克思揭示了一种作为意识中介物质性的语言。在马克思看来,语言是物质关系和物质生产活动的表现方式,所以它奠基于人的生活实践,换言之,一切语言它之所以出现,是由于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和物质生产关系需要它,而且,这些语言最终都可以在物质生产活动和物质生产关系中找到其对应。所以,并不存在任何一种超越肉体、与肉体无关的纯粹语言,语言最初都导源于人们交往中的实际需要,其基本功能是构成人们实践中交往的媒介,如果没有相应的交流的需要,就没有相应的语词的出现。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语言是一种实践的、既为别人存在并仅仅因此也为我自己存在的、现实的意识。”
只有寓于语言、能够被语言表达的意识才是存在的,否则就是存在着的无,或者说,只有通过这种现实的生活语言,人的自我意识才能得到确立,人才能以关系的方式同自然界之间发生关系,才能摆脱人一开始具有的对自然的动物式的意识和关系。
于是,马克思在意识与存在的关系层面上实现了对思辨哲学的颠倒。以黑格尔为代表的思辨哲学认为现实生活普遍思维实现自我意识的一个环节,受到普遍思维的统摄,而唯物史观却认为,那些普遍的意识思维、范畴等等如果离开现实个体的物质生产活动和交往形式,其来源是神秘的,对个体来说也是一种束缚和限制,更重要的是抹杀了个体存在的不可替代性和有限性,忽略了肉体存在在人的存在中的基础地位。因而,唯物史观强调,要想对现实具体的人的生活进行说明,就必须把思辨哲学的基础颠倒过来,从现实具体的个人的生活和交往形式出发,去反思在这种活动和交往中出现的意识或精神的必然性,并进而去追问意识、宗教、法律、道德等意识形态产生的必然性,因为,“不是意识决定生活,而是生活决定意识”.在语言问题上,马克思指出,“哲学家们只要把自己的语言还原为它从中抽象出来的普通语言,就可以认清他们的语言是被歪曲了的现实世界的语言,就可以懂得,无论思想或语言都不能独自组成特殊的王国,它们只是现实生活的表现。”
也就是说,只有实现了这种颠倒,人类的语言和观念,人类的意识形态才可能有历史,才可能有发展,才能将黑格尔的历史主义贯彻到底,从而现实具体的个人的独特价值才能得到真正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