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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苏作品集《花被窝》中对底层农民生活的关怀

来源:学术堂 作者:韩老师
发布于:2015-04-03 共3570字
论文摘要

  晓苏一如既往地以“油菜坡”这个他“最爱的地方”①为背景,将他对底层的情感又一次融入在其极具个人特色的叙事当中。他一直以来所坚守的“民间立场”亦较为充分的体现了出来,这是他从民间丰富文化中所得到的馈赠。与莫言笔下充满狂欢气息的东北高密乡不同,晓苏用一种精致化的方式,把油菜坡的生活情状娓娓道来,“他精于剪裁,从中选取与自己的创作思想相吻合的内容,经过艺术的拼贴与组装,达到一种民间与自我相互映衬的艺术效果”②。而普通人的欲望,则成为他聚焦乡村的一个切入点。

  欲望,一个具有多么丰富内涵的词语。在中国古代,有“存天理,灭人欲”之说,然其结果,却演变成了几百年来高堂之上的道德禁欲与下层民间的情欲泛滥之间的矛盾。当下,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诱惑不断增大,底层的人们在满足自身欲望的同时也开始了寻求更好生活的努力。这是人之常情。然而,“人心不知足”的老问题也因此而层出不穷。

  首先是衣食之欲,这是人之生存的基本。在 《有个女人叫钱眼》 里,主人公钱眼有个毛病,“身上一有钱就会发痒,只有把钱花出去了,这痒才会消。”

  ③她喜欢花钱,特别喜欢捏着钱包在集镇上那些铺子前面走来走去,买几件衣服穿或者买些零食吃。

  但同时,她也因此成为物质的“奴隶”。钱眼的悲剧便来源于此。据说她还在当姑娘的时候就“风骚得很”。为了货郎担子里的一条红围巾,她把自己献身给了他,使得自己大着肚子从孙家寨嫁到了油菜坡。在嫁过来的这二十年里,只要是手头有点钱的男人,她几乎都与他们打过皮绊,也就是偷人。连她的丈夫老好都要付钱才能与她做那事。为了把她能拿到的所有钱都拿到手,也为了能够充分享受到花钱带来的快感,她在一天之中与三个男人搞了五次。这天的半夜时分,她因为血流尽而死掉了。其实在第三回合结束的时候,她已经不行了,觉得晚上坚决不 能搞了 ,“不然非把人搞死不可”④。然而最终欲望战胜了理智,钱眼不仅钻进了“钱眼”,还把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欲望对她来说就像无法摆脱的蛇,越缠越紧,当她想要脱身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其次是“口舌”之欲。茶余饭后,闲时歇脚,人们总要找些事情来做,聊天是最不费力气而又能有效打发时间的。大家聊聊田地,聊聊天气,再聊聊家里养的猪啊鸡啊什么的,往往觉得不尽兴。这时自家和别家的事情,尤其是较为隐秘的事情则成了极好的消遣,可此类“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之事,或许来源只是一种臆测,或是道听途说的影射之事。然而,许多是非便因此产生。被议论者感受到对自己人格的侮辱,便常常可能做出一些冲动的事情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如 《陈仁投井》 中的地耳,她本是一个孝顺的孩子,为了给父亲一个栖身之所,选择了退学打工的道路,并很快凑够了盖房子的钱。由于挣钱的速度太快,村里流言四起。人们都觉得很可信的包工头周大本某次回村,说了一句“嗨,她在桑拿房做小姐呢”满足了诸多探听者的窥私之心。

  地耳觉得自己蒙受了耻辱,便上吊自杀了。陈仁失去了唯一的支柱,也不想活了,决定在她满头七那天投井自杀。在油菜坡这地方,有个与井有关的风俗:谁家的井要是淹死了人,那就再也没有人敢吃这口井里的水,并且还会给这家带来噩运。因此决定投井的人一般都会选择仇人的井去投。陈仁也不例外。他先后去考察了不孝顺还陷害自己的儿子陈义儿媳陈独喜家的井;不把村里仓库借给自己住,而是给了相好养鸡的村长尚元宝家的井以及逞一时口舌之快害死地耳的周大本家的井。没想到,他刚看完那三口井,听到消息的周大本、尚元宝、陈义和陈独喜很快找上了他,用种种理由和各种条件说服他不要投自己家的井。陈仁陷入了选择的困境。最后,为了不给别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陈仁带着一个不少于三十斤的石头,静静地死在了自己住的牛栏门前那口由水坑改成的井里。人本善良,奈何言语如刀,刺得人生疼,乃至推向人走向死亡的路途。

  再次是尊严之欲。俗话说:“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不管是位居高位者,还是底层的民众,都希望别人能平等地看待自己,有尊严地活着。而获得尊严的方式多种多样,结果却阴差阳错,常常南辕北辙。例如 《坐下席的人》 里的周金槐。小说的悬念是,为什么“我”的二表哥金槐会那么早退席,甚至几次都是这样,“我”去找他时他也不在家。到最后,才真相大白:原来他无法像大表哥、三表哥那样成为席上的参与者活跃气氛,哪怕是准备了一年,也只能是在席上静静坐着,无法参与席上的活动,得不到任何尊重。因此,自尊心大大受挫,默默选择了早早退席。

  此外,还有男女之间的情欲,这是人们特别关注的是非所系。在许多外出打工者的家庭,由于身体之欲得不到满足而“出轨”的行为常常发生。有趣的是,晓苏笔下的情欲描写,尽管身体出了轨,精神依托往往还在,甚至产生一系列的戏剧性转折,这些既充分展现了民间生活的情趣,又为底层书写增添了一丝戏谑的色彩。例如 《花被窝》。

  人性的复杂,人情的冷暖,常常难以理喻。在晓苏笔下,他将这种情感的发生发展简化为———“男性合法地位的不在场造成其在家庭中的缺席,为弥补感情空缺与情欲冲动,女性进而踏上了寻找安慰的道路”。值得注意的是,他将“偷情”这样一个很多作家写过的题材,写出了委婉多致的新意。 《花被窝》 中,秀水因丈夫出去打工,向来与婆婆不和而独居的她在一次与李随的交往中被“拉下了水”,顺水推舟地行了不轨之事。在又一次性事的发生之后,她抱着弄脏的花被窝出去洗晒,引起了婆婆秦晚香的注意。提心吊胆的她怀着愧疚的心情积极地用种种方法补救,想尽力化解婆婆的怀疑。难得如此密集地感受到媳妇温情的秦晚香很快被感动,并答应了她要搬到一起住的要求,秀水才算长出了一口气。然而事情并不算完,李随将偶然得知的秦晚香“相好”的事情告诉了秀水,也提到了一床“花被窝”。秀水的反应很是可爱:她“顿时惊叫了一声,嘴巴张得像一朵怒放的喇叭花,脸上五彩缤纷,如雨后的彩虹”。

  ⑤“花被窝”因此成为了一个重要媒介,两代农村留守妇女的沟通在这里不期而遇。兴许是觉得有趣,兴许是觉得平衡了,秀水在秦晚香晚上回家后表现得异常殷勤。“后来,两个人都有点醉了。”这一笔,写出了婆媳矛盾的化于无形,也写出了乡村留守妇女的朴素情感。在乡村,婆媳关系往往是家庭矛盾集中爆发的焦点所在,晓苏却在叙述中巧妙地将其与留守妇女问题结合在一起,既探讨了年轻“寡妇”如何处理性爱的问题,又让人们看到了农村婆媳矛盾化解的另类“捷径”。而文章结尾借李随之口说出的秦晚香版本的“花被窝”的故事,也耐人寻味。纵然秀水与李随再缠绵,她还是要回到自己的家庭中去,她心里知道“这毕竟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要是被婆婆发现,她的脸今后就没地方搁了,更让秀水害怕的是,只要婆婆发现了,那丈夫毫无疑问也就知道了。如果丈夫知道了,那这个家也就完了,不管怎么样,秀水都是看重这个家的。”

  ⑥偷欢总是一时,而家庭结构的稳定才是人们的安身立命之地。走出“相好”的花被窝,她们依然要笑着回归生活,撑起家的支柱。

  尽管这种男权社会遗传的集体无意识与新时代的女性独立精神似乎相悖,但在其中所表现出的女性之淳朴、博爱的人性光芒依然令人感动。

  晓苏的创作风格多变,“与众不同”的他曾经表示:“我写作从来不是先有目标,也没有预设的观念”,其所看中的是他经历过的,那些“微妙的,暧昧的,诡秘的,幽默的,带有人性颤音的故事”⑦。欲望作为人的自然性本能之一种,在“油菜坡”这样一个文学的世外桃源,确是一种起源于人之本性,历经曲折,最终化入生活本身的过程。在这部小说集里,因打工离开的人们最后都会回来与家人团聚,而失去了生命的地耳、陈仁、钱眼等人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出人们的记忆,油菜坡将重现平淡琐碎的生活本色。值得一提的是,以秀水、钱眼和地耳为代表的油菜坡女性群体,在反抗现世生活强行给予她们的“枷锁”的同时,也通过各种方式释放着自己的情感。一方面,她们的欲望与现实需要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满足,另一方面,她们随时必须面对婆婆的怀疑,周围人的闲言碎语,也实在不易。她们处在城市与农村发展进程中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与理解。晓苏对民间人性的体察之深亦由此得以展现。

  他遵从叙事的需要与贴近民间的热情,带领读者穿越叙述之迷雾,走入了发生在油菜坡的欲望叙事的深处,将乡村里或显或隐的欲望用略微疏离的语言和“接地气”的故事取材将他的人性寓言讲述了出来,试图重现“生活”之本相。他在 《花被窝》 等小说中表现出的多样情感与人性关怀,让人在掩卷深思之际,亦有一种贴近泥土的渴望。

  注释:

  ①杜雪琴,从油菜坡生长的乡村小说———晓苏先生访谈录,世界文学理论,2010 年第2期
  ②贺绍俊,序, 《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③P254,晓苏,有个女人叫钱眼,《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④P256,晓苏,有个女人叫钱眼,《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
  ⑤P17,晓苏,花被窝, 《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
  ⑥P2-3,晓苏,花被窝, 《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
  ⑦P310,金立群,一个孤独者的人性寓言———晓苏访谈录, 《花被窝》,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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