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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目】伽达默尔的解释学真理观研究
【1.1】真理问题提出的背景
【1.2】回到传统真理观中寻找出路
【1.3】海德格尔真理观的影响
【第二章】从艺术经验中的真理出发
【3.1】对“前见”的辩证的解释
【3.2】 “效果历史”的原则
【4.1】伽达默尔语言思想的来源
【4.2】伽达默尔本体论的语言观的特征
【4.3】作为理解真理的存在形式的语言
【5.1】哲学解释学作为“实践哲学”
【5.2】伽达默尔解释学作为实践哲学的具体内容
【5.3】伽达默尔实践的真理观的内涵
【结语/参考文献】伽达默尔真理哲学探究结语与参考文献
4.2 伽达默尔本体论的语言观的特征
伽达默尔在海德格尔“语言是存在的家”的基础上提出,“能被理解的存在就是语言”,认为语言不仅是存在的家,语言与世界、语言与人的关系都需要被澄清。
4.2.1 语言和人的关系
伽达默尔认为亚里士多德对人的本质的定义是标志性的,即人是具有逻各斯的生物,但这个定义在西方传统文化中被定义为人是具有理性的动物(animalrationale),而逻各斯这个语词的主要意思应该是语言,亚里士多德也是在这个意义上对人的本性进行定义的,因而人的本性包含的主要意思应该是具有语言的生物。
近代哲学中笛卡尔将自我意识定义为一切确实性的基础,是衡量所有能满足科学认识要求东西的标准。语言因此也建立在这一基础之上,语言的证明依赖人的主体思维的自发性,语言的概念是人的反思的结果。但人的思维总是寓于语言之中的,这正是矛盾所在。
伽达默尔反对将语言作为意识借以和世界打交道的工具,因为我们永远无法在没有语言的情况下去理解,在所有关于我们自我的知识和关于外界的知识中,我们总是早已被我们自己的语言包围。我们所有的思想和认识总是必须首先进入语言,这就意味着我们在语言的世界中才能展现人自身,语言总是超越我们的。那么语言究竟如何存在呢?它首先不可能离开个体意识而存在,但又无法用多个个体意识的单纯的集合去解释语言的存在。
伽达默尔提出了三点关于语言存在的特征:第一,讲话具有本质上的自我遗忘性(Selbstvergessenheit)。我们在讲话时意识不到语言学划分的语言结构、语法和句法等等的。我们在学习一门外语时,总是接触枯燥的简单语句,他本身展现的紧紧的语法,而当我们被语言的内容所吸引时,语法例句的功能就被遮蔽了。“语言越是生动的进行,我们就越少意识到语言。”
语言的真实存在就在它所言说的内容之中,它所说的内容构成我们生活于其中的共同的世界,包括外语的文学作品所传达给我们的传统。“语言的真实存在就是我们融化为其中的东西,当我们听到话语时,我们就成为它所说的东西。”①第二,语言存在的特征还在于它的无我性(Ichlosigkeit),讲话总是具有倾听对象的,如果一个人所说的是其他人不懂的语言,那么他就不算真正意义上的说话。
谈话中的语词,只有当说话者与倾听者之间都了解它的意义时,才是合适的。因此语言精神的现实性就在于把你和我同一起来。在这一点上语言的规则与游戏的规则具有相似之处,游戏本身是一个运动过程,它吸引着游戏者全神贯注于其中。如果一个游戏者不能全副身心的投入,那么他就是一个不能进行游戏的人,因此游戏的基本原则就是要满足游戏的精神,即轻松的精神、自由的精神和成功的喜悦的精神,以此来满足游戏者自身。谈话的结构同样如此,谈话的主题规律引出对话,对话包含陈述和相反的陈述,并在最后使它们相互融合。一次成功的谈话在于谈话者被谈话满足了。谈话的结构还能用来解释灵魂与自身的内在关系,柏拉图称这种形式为思想。第三,语言的存在特征还具有普遍性。语言的领域并不是封闭的,它包容着一切。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完全避开被言说。每一场谈话都具有内在的无限性,总是无穷无尽的。某个谈话者结束谈话,只是因为谈话的内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或者他已经无话可讲,但这内在的包含重启谈话的因素。谈话中的每一次陈述总是受到动机的支配,我们理解这个陈述时,必须在理解说出的话和未说出的话。只有问题的动机,才敞开了提问或解答的领域。因此在对话中,在提问与回答的结构中,总是有一场无穷的谈话,陈述与回答都存在于这空间中,一切说出的东西都在这一空间中。翻译的局限与苦难在这个特征的作用下尤为显着,翻译总是从陌生的材料中转换成自身的语言,但是译文总会让原来在外语中所陈述的内容变得平淡无味,由于第三个维度,即原文中所说的东西不能在其自身语言中建立,不能完满的建立,因而翻译总是无法避免局限性。语言的存在领域,正是在人们的共在条件下生成相互理解的领域,伽达默尔将语言比作我们人类呼吸的空气,证明人类的生活离不开语言,语言就是人的存在的真正媒介。“正如亚里士多德所说,人实际上就是具有语言的生物。一切与人有关的事情,我们都应该让它们说给我们听。”
4.2.2 语言与世界的关系
我们所使用的日常语言具有丰富多样的特征,然而就语言本体论的要求而言,语言的普遍性与一般性则是语言本身应具有的特征。这种语言的多样性与统一性的矛盾,早在讨论基督教哲学时就已提及。民族语言的多样性在一些语言本体论的提倡者那里,是受到忽视的,例如库萨的尼古拉就对生成着的民族语言的民族特性没有兴趣。伽达默尔认为讨论语言与世界的关系,就不能忽视这种语言多样性与普遍性的关系。
伽达默尔在这一关系的梳理上借助了威廉。冯。洪堡的理论,洪堡作为现代语言哲学的创始人,他对语言的个体性与一般性的关系的理论有值得研究的地方。洪堡认为语言是人类“精神力量”(Geisteskraft)的产物,他认为每一种语言都具有朝着人类精神原始的语言普遍性运动的目标,因为一切语言都力求使自身得以完善,而语言研究者的工作就在于探究各种语言到底以何种手段在何种程度上接近这种理念。语言本身具有完善性的特征,但就语言内部本质以及表现来说,它在完善性中又存在着区别。洪堡研究人类语言构成的原始现象据以区别的内在形式,他认为除了符号、声音之外,不同的语言之间还具有不同的精神力量。个体化的原则是在对完满性的不断接近中得到实现的。洪堡认为语言就是世界观,认为语言与世界之间是内在一体化的关系。伽达默尔认为洪堡看到了语言问题的根本意义,认为“语言乃是与一种无限的、真正无穷无尽的领域,与一切可思维事物之综合完全相对应的”②。但伽达默尔批判洪堡在多样性与完满性的关系上借助于莱布尼茨单子论的宇宙理论进行证明的方式,并在语言和思维的关系的普遍性上,借助于某种内在意识所体现的能量形式来实现。假如每一种语言都是一种世界观,那语言的本质就不是作为类型,而是它所述说的内容。洪堡试图把生动的说话过程、语言的活动能力认作语言的本质,从而克服语言的教条主义。而在语言的来源上,洪堡并不认为包括一个无语言的人类世界结构,他认为语言一开始就是人类的语言。
在洪堡理论的基础上,伽达默尔作了进一步的延伸,他认为“语言并非只是一种生活在世界上的人类所适用的装备,相反,以语言为寄存处,并在语言中得以表现的是,人拥有世界。”①伽达默尔认为世界就是对人而存在的,尽管其他生物也存在于世界。世界对于人的存在是通过语言表达的,语言观就是世界观的意义在于,如果一个人是在这种语言中成长的,那么语言就会把他同时引入一种确定的世界关系和世界行为之中。语言相对于它所表述的世界,并没有它独立的此在。世界之所以是世界,就在于它用语言表达自身,语言的根本此在也只是在于世界在语言中得到表述。
谁拥有语言,谁就拥有世界,动物由于没有语言,因而世界并不是对它们存在的。伽达默尔解释道:“拥有世界的意思是:对世界采取态度(sich zur Weltverhalten)。”②拥有世界要求我们对由世界而来的相遇物保持距离,从而使它们能够如其本来面目那样展现在我们面前。这里的世界并不是指环境,环境意义在于对生活于其中的人的性质和生活方式的影响,环境能够在广义上与用于任何生物,世界却只是人类的。人拥有“世界”,其他生物却是被置入它们的环境中,环境与世界是相对立的两个概念。世界的语言构造性并不是指人的世界举止被封闭在一种用语言框架编制起来的环境中,而是人拥有语言能够超越世界的压力而达到自由,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普遍的语言世界关系之下还存在多样性的语言形式。人正是由于无环境性,人才具有历史多样性的根据。人由于能够超越所处环境的偶然性,通过语言而把世界表达出来,因而人一开始就具有行使其语言能力的变化性。超越环境的自由并不是指摆脱环境,而是用另外的态度去对待环境,能够与事物“保持距离”,这就是“拥有语言就拥有世界”的意义。
总之,语言和世界的关系密不可分,世界经验的语言性质具有一种优先性,即语言就是世界的表现模式。世界不是语言的对象化,人的世界经验的语言本质不是使世界成为一个对象,人与世界的关系不同于自然科学中的关系,世界不是与我们毫无存在联系的对象,人自身就具有世界经验的语言性,人不可能脱离自己的语言而存在。世界就是语言的世界,语言就是世界的表现形式。人在理解的过程中,语言的作用是不可忽视的,在视域融合中不断产生新的语言世界,但无论如何,它总是人类的世界。语言是人与世界的媒介,语言不是工具,世界也不是语言的对象化,语言将世界与人纳入到自身的领域中,构成共同体。伽达默尔讨论语言和世界的关系,并不是站在对语言符号的规定中达到对事物意义的完满的指称的目的上,而是为了说明生活世界中人、语言与世界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