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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西苗族鼓舞的民族志背景

来源:学术堂 作者:朱老师
发布于:2016-04-16 共9695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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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题目】非物质文化遗产本真性保护和传承探究
  【第一章】如何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导论
  【第二章】湘西苗族鼓舞的民族志背景
  【3.1  3.2】鼓王选拔赛与鼓王及其表演
  【3.3】现代湘西苗族鼓舞
  【第四章】湘西苗族鼓舞的本真性传承保护现状分析
  【结论/参考文献】非遗本真性传承与保护研究结论与参考文献
  
  2湘西苗族鼓舞的民族志背景
  
  2.1湘西苗族鼓舞的起源
  
  2.1.1苗族与苗鼓
  
  今日的苗族在我国主要散居于西南诸省,但在苗族的起源上,学者有不同见解。丁文江、英国学者克拉克、法国学者萨维那等人在苗族的起源和迁徙上做了不同的论述15.历史上的苗族人民历经多次迁徙,也遭多次镇压。苗族身份的形成过程不断地贯穿着国家权力、主流社会的多重作用,而苗族在历史上为了摆脱多难的命运,也积极吸收主流文化,向处于强势的民族文化靠拢16.
  
  国家不仅参与了苗族的构建,也强烈地影响了苗族内部象征物--苗鼓的认定。苗族人民在反抗外敌入侵和朝廷压迫的的斗争中,需要强大的凝聚力,通过鼓声,他们可以跨越山川和丛林地传递信息,也能在抗击外敌时,鼓舞士气,激发斗志。苗人的鼓声和他们的心跳紧紧联系在一起,苗鼓伴随着苗族的发展,见证了苗族的兴衰17.苗民迁徙到闭塞之地,条件落后,在无法解释瘟疫和灾祸的时候,他们只能借助苗鼓求助神灵,期望消灾祈福,绵延子孙;而在战争中,苗鼓凝聚的是他们团结一致的心。不论是作为祭祀器具还是战争号角,苗鼓都被塑造成苗族的象征,代表着苗族人民坚韧不拔的毅力和顽强不息的精神。
  
  在湘西地区,苗鼓被苗族人看作是一种神圣的器具,湘西苗族鼓舞深深扎根于苗族人民的日常生活和经济生产中,展现了他们虔诚的信仰和对古老文化的尊重,不断响起的鼓声、飘舞的彩带,彰显着他们不断拼搏、发愤图强的精神,折射出他们勤劳勇敢的品质18.每一种舞蹈或激情飞扬,或温婉深情,都凝聚和吸纳着湘西苗族人民的民族热情。
  
  2.1.2湘西苗族鼓舞的起源与流变
  
  作为人类最早发明并使用的打击乐器,“鼓”广泛存在于我国西南少数民族中间,其起源悠久且分布广泛,云、贵、川、湘、桂一带的佤、侗、彝、瑶、壮、傣、水、布依等族都使用由不同材质制成,带有本民族特色的鼓,及伴随击鼓而形成的舞蹈动作。
  
  明清时期史料显示,苗鼓多出现在“椎牛祭祖”的祭祀场合,而且将击鼓起舞的形式固定下来,清人严如煜编纂的《苗防备览·风俗考》中“跳鼓藏”条载,“(苗)刳长木空其中,冒皮其端以为鼓。使妇人之美者跳而击之,择男女善歌者,皆衣优伶五彩衣,或披红毡,戴折角巾,剪无色纸两条垂于背,男左女右旋绕而歌,迭相和唱,举手顿足,疾徐应节”,清康熙年间《红苗归流图》中的《农毕鼓脏图》之志记载:“苗人于农毕冬月跳鼓脏以祀神,先期设棚于寨外平坦处,预告亲友,至日,邻苗男妇老幼鼓吹而来……抵暮,主人率男妇击金伐鼓,群主棚下,设位奏乐以迎神。”可见,当时的鼓舞与民间祭祀活动紧密联系,鼓被赋予了神圣性,而舞的目的是为了迎神娱神。
  
  民国时期,政府认为“椎牛祭”是淫祀,履出告示禁止,因而“跳鼓脏一类的鼓舞,已不常举行”19,也正是该时期,鼓舞逐渐从与祭祀并行的娱神活动中独立出来,成为日常节庆中的娱人活动。每年正月初二到十五有持续不断的“年鼓”表演,而逢农历“三月三”、“四月八”、“端午节”、“六月六”、“七月七”等岁节时庆,各村寨擅长苗鼓的鼓手就汇集在一起,村寨前后的宅场、平坝、场院就成为切磋技艺,供人娱乐游艺的场地,苗鼓的神秘感和仪式化倾向越加淡化,逐渐与苗族的生活融为一体,鼓舞合一,苗语“保农”(音译),即边跳边鼓的意思。
  
  建国初,鼓舞作为湘西苗族本土艺术的精华,多次作为民族文化优秀代表入选全国少数民族文艺汇演,作为比赛项目参加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苗鼓手、本地知识分子、文化精英参与到对鼓舞形式、套路的编排改造中,实现对苗鼓知识的“再生产”,所谓“去粗取精”.人们将敬神、驱鬼、祭祖等内容和意涵全部删除,突出并加入模仿生产劳动的内容,使其成为国家构建民族政治身份框架下,地方呈现现代民族符号的重要标志,并按照参加少数民族运动会比赛的项目形式确定下“花鼓舞”、“猴儿鼓舞”、“团圆鼓舞”三大种类,按照参赛人数,再分为“花鼓舞·女子单人鼓舞”、“花鼓舞·女子双人鼓舞”、“花鼓舞·男子双人鼓舞”、“花鼓舞·男女双人鼓舞”、“花鼓舞·四面鼓舞”等,其中“四面鼓舞”形式创新于1986年,当时在新疆乌鲁木齐举行的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比赛前,国家民委和国家体委会专家建议将双面苗鼓改变为具有四个鼓面的特制鼓,既可以丰富演出形式和内容,加大比赛难度,又满足观众视觉效果。
  湘西苗族鼓舞动作来源于生活,各种类别的鼓舞源自于生产生活动作,比如庆贺丰收的“采茶舞”、“插花舞”、“播种插秧”,节庆迎宾的“迎宾鼓”、庆贺年节的“年鼓”等。这些鼓舞类别主要用于表达民众的喜悦之情。
  
  旅游开发后的湘西,抓住市场对于民族文化的需求,将苗族鼓舞作为一个品牌搬上舞台、推向市场,这就使苗族鼓舞成为一种可以表演的商品,呈现给消费大众。苗族鼓舞从传统的民间艺术转变为可供他人观赏的文化产品,诞生了一批优秀的苗鼓艺人,也消除了其固有的神圣性和私隐性,从而拉近了与大众的距离。
  
  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将苗族鼓舞纳入比赛范畴,使苗族鼓舞具有了竞技性。为了创立“天下鼓乡”的品牌,吉首市政府、德夯旅游公司办起了鼓舞比赛,参与比赛的人数众多,既加深了湘西苗族鼓舞竞技的性质,也使各地的苗族鼓舞得到交流,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游客。
  
  2.2湘西苗族鼓舞的功能演变及分布
  
  2.2.1湘西苗族鼓舞的功能及其演变
  
  (1)祭祀通神
  
  苗鼓在古代主要用于祭祀通神,作为一种祭祀的器具而存在,这在前面的起源中已有介绍。祭祀通神的苗族鼓舞多存在于苗族的宗教仪式和民俗节庆活动中,以椎牛祭为例,清康熙年间,《农毕鼓脏图》记载:“苗人于农毕冬月跳鼓脏以祀神,先期设棚于寨外平坦处,预告亲友,至日,邻苗男妇老幼鼓吹而来……抵暮,主人率男妇击金伐鼓,群主棚下,设位奏乐以迎神。”“跳鼓脏”即椎牛祭,“击金伐鼓”即跳鼓。椎牛祭是苗族最大的祭典,是以前湘西苗族人民为了消灾解难、求子祈福而举行的活动,一直到解放前“椎牛祭”在德夯依然盛行。在“椎牛祭祖”的仪式上,亲戚朋友、邻里乡亲聚集在一起,通宵达旦地唱歌击鼓,进行一系列的鼓舞表演,既“娱神”又“娱人”20.
  
  现在,在湘西苗族很少能看到完全宗教意义上的苗鼓仪式,椎牛祭更是可遇不可求。建国后,社科院曾经记录了“椎牛祭”,现“椎牛祭”已被列为非遗名录。
  
  (2)庆祝娱乐
  
  湘西苗族鼓舞动作来源于生活,各种类别的鼓舞源自于生产生活动作,比如庆贺丰收的“采茶舞”、“插花舞”、“播种插秧”,节庆迎宾的“迎宾鼓”、庆贺年节的“年鼓”等。这些鼓舞类别主要用于婚礼仪式、宴请宾客、丰收庆贺等民俗活动,以表达民众的喜悦之情。
  
  (3)表演竞技
  
  旅游开发后的湘西,抓住市场对于民族文化的需求,当地精英和政府发现苗族鼓舞节奏明快,舞姿飒爽,具有很好的观赏性,易于被人接受和喜爱,从而对其进行了改造利用,将苗族鼓舞作为一个品牌搬上舞台、推向市场,呈现给消费大众。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将苗族鼓舞纳入比赛范畴,使苗族鼓舞具有了竞技性也逐渐定式化。为了创立“天下鼓乡”的品牌,吉首的德夯旅游公司办起了鼓舞比赛,参与比赛的人众多,既加深了湘西苗族鼓舞竞技的性质,也使各地的苗族鼓舞得到交流,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游客。
  
  2.2.2湘西苗族鼓舞的分布
  
  苗鼓及鼓舞主分布在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境内的吉首市、凤凰县、泸溪县、保靖县、花垣县、古丈县一带。根据资料显示,吉首市、保靖县、花垣县及凤凰县腊尔山、禾库、两林、山江、大田和勾良等地区盛行的是“花鼓舞”;古丈等县区以集体性舞蹈“团圆鼓舞”、“跳年鼓舞”为主;保靖、花垣、凤凰地区则盛行“猴儿鼓舞”21.位于吉首市内的德夯苗寨,盛行的是“花鼓舞”,以其精致化闻名。(湘西苗族鼓舞分布情况见附录4:图 1)
  
  2.3德夯的湘西苗族鼓舞
  
  2.3.1德夯的基本情况与历史变迁
  
  (1)德夯的基本情况
  
  “德夯”为苗语,苗语发音为“dei  hang”,意为美丽的峡谷。从武汉乘坐火车到长沙,再从长沙坐火车到吉首,下了车就看到了“吉首--德夯”的农村公交,苗家人一见到游客打扮的人就会上前来询问:“是不是到德夯的?是不是到德夯的?德夯的德夯的?”经过约45分钟的车程到达了目的地--德夯。沿途山深草长,雾气围绕,山路蜿蜒曲折。一路上经过了三四个苗寨,多依山傍水而建,聚居,吊脚楼和现代楼房都有。这些村寨之间相距都不远,脚程半小时左右都能到达。以前还没有公路和汽车时,苗民们都背上背篓,跋山涉水,在各个村寨之间穿梭来回。
  
  吉首市到德夯苗寨的农村公交最后一站就是德夯苗寨,沿路都是高耸的喀斯特地貌山林,郁郁葱葱的树林,流淌的干净的小溪,连成片的吊脚楼,苗寨就在这山谷中。苗寨的正中间是一条主街,两边布满了商铺,有餐馆、家庭旅馆、小卖部、旅游纪念品店、照相馆、民族服装店等,基本上家家户户都靠着小生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德夯苗寨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吉首市西部,隶属矮寨镇,距市区约24公里,面积580平方公里。德夯苗寨地处云贵边缘与武陵大峡谷中段,地势由西北向东南走低,其间山峦耸立,怪石崚峋,犬牙交错,树木茂盛,形成得天独厚的自然景观,亦因此成为宝贵的旅游资源。德夯的地理坐标为东经109°30′-110°04′、北纬28°08′-28°29′,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年平均气温约为16℃-18℃。最冷平均气温3.1℃-6.9℃,最热平均气温26.1℃-29.1℃,年降雨量1440.5毫米,春季多暴雨22.
  
  1982年,该村有86户,436人23.据该村村支部书记介绍,该村1958年是一个公社,属于矮寨镇管理,后来变成了德夯大队,真正确定为一个独立村落是在1984年4月。目前,该村有144户,562人,主要的姓氏为石、龙、施等。村内通行的语言是苗语,属于湘西方言的东部土语,与吉首话有一些不同,作为外来人,笔者来往于吉首市和德夯苗寨之间,深刻地感觉到吉首话更接近于普通话一些,德夯的苗语稍微有些难懂,但他们互相之间沟通并无障碍,且德夯人基本都会说吉首话24.旅游开发前,德夯一直是一个以农耕为主的村落,村民背着背篓穿行于高山流水之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德夯苗寨居民信仰鬼神,崇拜自然,敬畏祖先,但在村民的家中从未看见神龛或者祖先牌位。以前的祭祀活动很多,且由苗法师执行,主要仪式有“接龙”、“椎牛”、“跳香会”等等。由于科技和经济的发展,现在这种祭祀活动已经越来越少了。但他们依然信仰鬼神,也依然存在苗法师、仙娘这种“神职”,大型节日如“四月八”,总不能缺少法师的身影。在与村民的接触过程中,时常能感觉到他们对自然鬼神的敬畏,比如“捉鬼”、“雷公”的故事,他们仍然在讲述着。另外,德夯居民也信仰雷神,这与汉族的信仰倒有些相似。在德夯苗寨有一个“雷公洞”,过年的时候,每家每户都会去“雷公洞”祈福。石开旺是德夯苗寨的一名苗法师,他告诉笔者,即使是到了现在,村民遇到了小孩生病久病不起,寻医问药却找不到原因,就会求助于他,让他施法驱鬼。一些经济更为落后的村寨甚至在人一生病就求助于法师,让其驱鬼医病。
  
  20世纪80年代,德夯苗寨及苗族鼓舞逐渐进入世人眼帘,吸引着很多外来者的目光。湖南省政府于1991年成立了德夯风景旅游区,并于2005年将该旅游区申报为国家级风景区,该旅游区由峒河景区、德夯景区和小龙景区三部分组成,总面积达108平方公里25.德夯风景区的招牌景点就是德夯村,在秀美风景的陪衬下,德夯村主要以民族风情为卖点,是整个德夯民族旅游的核心。2013年,笔者进入德夯苗寨时门票全价为100元,学生半价。
  
  (2)德夯的历史变迁
  
  在清朝康熙、雍正以前,德夯苗寨所属地区一直处在政令教化不达的状态,穷困闭塞26.直到1987年,德夯一直是一个非常贫穷的村落,甚至是吉首市最贫困的村落之一。村里的老人说,那时候村里的姑娘可以嫁出去,外面的姑娘却不愿意嫁进来,都说“德夯太穷了”,因此造成了很多男性三、四十岁依然打光棍。但在80年代,由于当地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很多学生到那里写生,那些学生接受当地村民帮助或者赠与的时候会支付金钱,一开始当地人还不习惯,但慢慢的知道了原来自己的东西是具有价值的,是可消费的。当时村里的村民施云生27发现了这一点,他找来镇领导建议实行旅游。他说“85 年我把镇政府的领导叫到我家里,说这里有好多人学生啊来来往往,那时候相机少,他们来画画。很多学生过来都说这个地方好,漂亮,风景好,他们要吃东西、买东西,都会付钱。我就想我们可以借这个搞一下旅游,这样村里生活水平就好了。当时就是很简单的想法。”(20131007-M-M01)个人的力量也许是薄弱的,但潜移默化中,写生的学生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确实对德夯村民造成了一定影响,逐渐的村民有了这样一种意识:原来我们这里有景色和民族特色可以吸引外地人过来旅游。这为后来的旅游开发奠定了基础。
  
  1986年,政府各机关开始在德夯实行旅游开发政策,政府不仅直接组织人员对德夯景区进行管理,还组织了一系列的活动,来提高德夯的影响力,而用于开发的资金都来自于政府的财政收入28.1987年1月1日,德夯风景区正式对外开放,吉首市政府在之后的两年里向景区投资了7.85万元的建设资金。1991年,湖南省政府将德夯景区设立为省级风景名胜区;2005年,在政府的努力下,德夯景区成为国家重点风景区29.实行旅游开发政策之前,德夯苗寨人均收入不足30元。而实行这一政策后,人民的生活水平实现了较大的转变,生活水平得到很大的提高。2013年1-9月,德夯景区共售票45.38万张,门票收入2726.92万元,旅游收入7460.82万元,分别增长167.58%、198.65%和206.12%,实现了质的飞跃30.
  
  市场经济背景下,德夯的旅游开发自然离不开对经济利益的追求,政府、市场和资本的作用始终存在其中。然而,旅游开发也为湘西苗族鼓舞展开了一个更广大的世界。冲着苗族风情、苗族鼓舞、德夯自然景观而去的游客们,为鼓舞带去了不同的文化冲击;政府的介入,包括政策的扶持、资金的支援等,让散落在湘西边缘苗寨的鼓舞得到了发掘和整理,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鼓舞一个进入更大的舞台的契机;同时,曾经只有苗法师才可以进行的苗鼓仪式,在政府和市场的多重作用下变得更加开放,而容易被接触和了解。
  
  2.3.2德夯的鼓文化开发
  
  近年来,从矮寨镇进入德夯村途中另一个吸引眼球的就是无处不在的苗鼓,或是水泥材质的苗鼓模型,或是木材的真苗鼓,苗鼓成为了德夯的一个象征物。据当地村民介绍,这里有600面苗鼓,或者更多。“天下鼓乡,湘西德夯”的名号绝非虚名。
  
  作为德夯民俗文化的重头戏,也因苗鼓对于苗族人民的历史意义,苗鼓得到了很大的重视。旅游开发以后,政府在德夯修建了表演场,组织了很多当地文艺人士对各地的苗族鼓舞进行了收集,将具备表演和观赏价值的苗族鼓舞编成了一套完整的舞蹈。他们到农村吸收各苗寨苗鼓的打法,并加入了舞蹈中的跳转翻的基本功,将湘西苗族鼓舞分为出场、中间和高潮部分。文艺工作者们在将基本套路固定下来后,将具体动作进行了美化,同时也对鼓点进行调整来配合动作,使得鼓舞变得更丰富。女子单人花鼓舞非常灵活,过程由慢到快,节奏变化很大。学鼓的人在汇编个人的单人鼓时,可以充分发挥自己的主观能动性,自由安排鼓舞内容,自由安排顺序和处理衔接,因此每一个鼓舞表演者的单人鼓套路都会有所差别。“本来苗鼓的动作就是比较传统的,东一点西一点,没有成套,那时候就有一些老师、领导,省体委的吴主任就找了几个会跳舞会打鼓的人还有我,一起编舞,把生产动作编出来,纺线怎么纺,我们穿衣服、吃饭是哪里来的,打粑粑怎么打,插秧怎么插都不能忘,就按那些把他编出来。然后把它变好看,加舞蹈动作。”(20131007-F-G01)
  
  不仅如此,政府还将苗族鼓舞与苗族的很多民俗项目进行了结合,配置了音响设备,统一了表演服装,使湘西苗族鼓舞呈现出完整的演出效果。而同样是在那个时期,政府将鼓艺出众,受到毛主席接待的龙英棠和石顺明为第一代苗鼓王和第二代苗鼓王,石成业为第一代猴儿鼓王。在全国少数民族运动会斩获一等奖的龙菊兰也成为了第三代苗鼓王。
  
  之后,由吉首市委、市政府、旅游公司联合举办了多次“苗鼓节”和苗鼓活动,进一步推动苗鼓的发展。2002年9月,举办“中国苗鼓节”,选拔第四代苗鼓王;2005年6月举办“德夯·中国鼓文化节”活动,同时邀请专家举行了鼓文化研讨会;1年举办了“击神鼓、迎奥运”鼓事活动;2013年11月,吉首市委、市政府举办了首届国际鼓文化节,其中的重头戏即是第六代女子苗鼓王和第三代猴儿鼓王的选拔;2014年9月,举办了2014年吉首国际鼓文化节,选拔“中国鼓王”;2015年3月,举办了“首届湘西民间苗鼓达人大赛”,让苗鼓走向了普通民众。这些活动都对苗鼓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不仅是政府积极探求湘西苗族鼓舞的魅力,民众也开始参与到这一举措中。上文提到的施云生,作为德夯苗族精英的代表,在鼓文化的推广上,也做出了自己的努力。他是土生土长的德夯人,对苗鼓有着最深刻的理解和热爱。施云生目睹了德夯的旅游开发,在担任矮寨镇文化站站长期间,参与了德夯的鼓文化开发和推广工作。鼓王的推选工作,与他也有些许关系。他说,“我们先是推选了第一代苗鼓王,后来她老了,我们又推选第二代苗鼓王,保证苗鼓的传承。再后来为了把苗鼓进一步推广,我们把苗鼓作为一个品牌,搞苗鼓比赛,把它推出去。”(20131007-M-M01)
  
  湘西苗族鼓舞在一次次的苗鼓王选拔和授予活动中得到了很好的宣传。在德夯苗寨,苗鼓随处可见,不论男女老少都会打几下,连三、四岁的小朋友也能登台表演,表演场上鼓声更是不绝于耳。一进入德夯苗寨首先就能看到由苗鼓形状的石头刻制而成的“天下鼓乡,湘西德夯”;沿街的每一家餐馆门前都摆着一面苗鼓,有时游客经过,也会好奇的上去敲几下;有时餐馆老板娘和鼓舞表演演员就在餐馆门前切磋技艺,引来一群观看的人群;德夯每天上午十点一场三分钟的普通演员表演,周末晚上7点一场鼓王献艺,已成为常态;2005年至今,在当地举行鼓王选拔赛也成了一个固定仪式一般。曾经神秘的湘西苗族鼓舞、鼓王,已经变得开放而包容。表演、比赛,为鼓舞的表演者们打开了更大的世界,鼓王们、鼓舞表演者们不断的在与全国全世界的鼓文化的碰撞中博采众长,对鼓舞进行积极的创造,丰富了鼓舞内涵。
  
  2.3.3现实常态中的湘西苗族鼓舞
  
  (1)湘西苗族鼓舞的非遗认定
  
  得益于政府、文艺工作者对德夯湘西苗族鼓舞鼓文化的开发和汇编,2004年,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被国家文化部列为“全国民族民间文化遗产保护”综合试点地区,苗族鼓舞被视为保护的重点项目。经湘西州申请,国家文化部考核,2006年,国家将苗族鼓舞收入了国家级的非遗名单中。至此,湘西苗族鼓舞成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同时被宣布为国家级传承人的是第二代苗鼓王石顺明以及洪富强。石顺明曾参与德夯的鼓文化开发和汇编,一度是德夯苗族鼓舞的代名词,颇受尊重。在第二代苗族鼓王出现之后,每一代鼓王的授予仪式中都有石顺明的在场,新鼓王、演员的鼓舞一方面得益于石顺明的整编,另一方面是在其基础上的再创造。
  
  (2)村落生活中的鼓舞
  
  据当地老人介绍,很久以前,也不记得到底多久以前,德夯村里只有一面鼓,具有很强的神圣性,只有节日的时候拿出来由苗法师进行跳鼓仪式,苗法师用它来祭祖、做法事,一般人碰不得。杨再忠是村里土生土长的苗族小伙子,刚刚二十岁,他的爷爷以前是苗法师。他告诉笔者,跳鼓仪式只有在小孩生重病的时候,才会由其家人来请苗法师作法,苗法师即要求其供上一头水牛,进行“椎牛祭”.“椎牛祭”曾因为过于奢靡而被政府取消过,以“椎牛祭”为代表的祭祀活动也已经越来越少,鼓舞逐渐脱离出祭祀仪式。杨再忠说,自他出生懂事时起,村民们极少自己使用苗鼓,或跳上一段鼓舞,但在节日期间,如春节的“百狮会”,村民们就会自发的聚集在一起,举行鼓舞比赛,村委会还设置了奖品,如毛巾、香皂等,村民们参与热情极高。
  
  杨姐是地地道道的德夯村民,在德夯长大又嫁给了德夯小伙子。旅游开发后,凭借着自家房屋的地理位置优势,临街开起了餐馆和旅馆。她的餐馆门前摆着一面苗鼓,既方便练习和表演,也容易招揽顾客。她在村里人缘极好,平时在饭点的时候,总有几个人端着碗过来聊上几句,夹上几口菜。碰上游客要求看鼓舞表演,杨姐就会拿起鼓槌,跳起鼓舞。她的鼓舞与演员表演的略有差别,更有力道,也更简单,动作变换很少。有休息的时间,杨姐就会邀上几个人一起琢磨琢磨鼓舞技巧,还会请那些从事苗鼓表演的小姑娘教她几下她们的“好看的表演”(20131107-F-D01)。
  
  在笔者的田野调查过程中,没有遇上当地人的传统节日,但沿街的餐馆每一家都有一面苗鼓,客人只要要求看一看传说中的湘西苗族鼓舞,店家就会跳上一支,以飨宾客。至于外界所传,“人人都会跳鼓舞”,则略有夸张,很多小孩和年轻人会跳鼓舞,但并不是一套完整的鼓舞。然而,他们知道湘西苗族鼓舞是他们的瑰宝,是被他们引以为傲的,这样的意识已经难能可贵。时至今日,湘西苗族鼓舞从祭祖仪式上脱离出来,变成了节日庆典中的组成部分或生活娱乐的休闲方式,湘西苗族鼓舞已经深深植根于村民的日常生活中,成为他们文化活动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分。
  
  (3)日常表演中的鼓舞
  
  德夯旅游公司看中了德夯苗寨得天独厚的苗族文化和旅游景观,于1987年进驻德夯苗寨。旅游公司虽是以追求经济利益为目的,但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湘西苗族鼓舞的宣传,尤其是在村落中形成了“天天闻鼓响”的氛围。笔者在德夯调研期间,住在村落的农家旅馆里,每日都可以听到鼓声阵阵,苗鼓表演者欢声笑语。在调研最初的几日里,笔者每天都在表演场观看鼓王和鼓舞表演者的演出,感受着苗鼓的魅力,与笔者一起欣赏鼓舞表演的还有德夯村村民和外地的游客。
  
  在德夯的跳歌场每一天都有固定的鼓舞表演:
  
  10:00--10:45苗族婚俗展演(以苗族鼓舞开场)
  
  15:00--15:45苗族服饰展演(以苗族鼓舞开场)
  
  夏季19:30,冬季18:00苗家大型跳歌晚会--德夯玛汝(鼓舞表演贯穿始终,“鼓王献艺”总能带来高潮。)
  
  所有的这些表演,德夯村民都可以免费观看。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德夯村民营造了良好的鼓舞氛围。偌大的表演场,村民可以随意进入。牛头装饰、苗族图腾柱、苗鼓、苗语,时刻都在彰显他们自己的文化,展示民族精神和信仰,潜移默化中提升他们的文化认同。
  
  在每日上演的鼓舞表演中,游客一来,苗族的姑娘小伙子就会在寨门口跳上一支“迎宾鼓”,牛背上的鼓漆着红漆,红的耀眼,边鼓一响,鼓声雷鸣,姑娘们腰肢款款,时而柔情似水时而又铿锵有力,游客被震天的鼓声和姑娘的柔情震撼,而村民早已习以为常。闲暇之时,也会有村内的孩童拿上演员们的鼓槌对着苗鼓敲敲打打,身旁的大人们嬉笑打闹,聊着琐事,偶尔对孩童过大的举动斥责几声。
  
  2.3.4鼓舞文化与地方发展:互动中的阐释
  
  (1)旅游开发对湘西苗族鼓舞的影响
  
  由上文可知,在市场经济的背景下,德夯借势开发既有的旅游资源,实现了旅游业的发展。旅游开发为德夯带来的不只是经济效益,更重要的是在这一时期,民族文化得到了挖掘和保护。德夯的苗鼓文化本来只是散落在湘西边缘村落中无人知晓的苗族文化的一种,带着神秘气息。政府在德夯实行的鼓文化普查、汇编,鼓文化专家座谈,都为湘西苗族鼓舞的保护和传承奠定了基础。而通过推选或比赛选拔鼓王,则让大众更加便利地接触湘西苗族鼓舞,也让鼓舞在活态的形式中得到传承。德夯的苗族精英努力的将自己对苗鼓的理解和热爱付诸于实践,一方面展示了苗鼓的开放性,另一方面亦说明民间力量对于湘西苗族鼓舞的保护和传承的重要性。
  
  (2)湘西苗族鼓舞对德夯的意义
  
  湘西苗族鼓舞对于德夯村民来说是共有的文化,而这种共享能够形成村落的凝聚力或者是社会团结(social solidarity)。在德夯,有盛大的鼓舞表演的时候,家家户户会聚在广场上一起观看。德夯的湘西苗族鼓舞在一次次的表演活动、比赛中扩大了宣传,提升了影响力,逐渐成为了苗族的符号,成为了德夯的文化符号。媒体的宣传、政府的推动使湘西苗族鼓舞成为当地村民夸耀和竞争的资本,成为了他们的骄傲,强化了湘西苗族鼓舞在人们心中的分量和地位。湘西苗族鼓舞激发了他们的文化认同,如今德夯村民以“我是德夯人”为荣,显示着一种“我们的鼓舞最好”的自豪感,“我们怎么跳”,“他们(别的村落)怎么跳”,“你看寨阳乡的鼓舞把锅啊、犁啊都放在里面,就没我们的好看”(20131107-F-D04)。自我和群体意识在这里明显得到了感知,村民们自发地形成了一种对苗鼓对苗寨对自身的心理认同和优越感。苗族鼓舞作为一个村落的象征物,成为了一个村寨的代表,凝聚了村寨认同,唤起了村寨自豪感,给村寨增加了无形的社会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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