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罗门之歌》 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目前唯一一部以黑人男性为主人公的小说。作品主要展示一个叫“奶娃·戴德”(Milkman Dead)的男性黑人青年如何去寻求黑人历史文化之根和自身精神独立的成长过程。
在 《所罗门之歌》 中,通过描述奶娃在成长过程中对种族意识的获得,莫里森表达了美国黑人应该通过回归传统文化和寻求种族身份来获得平等地位的理念。而奶娃的成长经历,则展示了美国黑人寻找其民族文化之根、重新认识自我的艰难历程,也体现了美国黑人不断为争取平等地位所做出的尝试。本文就旨在将奶娃早期的成长阶段与美国民权运动作类比,指出美国黑人个人成长与历史发展所具有一致性,并从奶娃的命运折射出美国黑人要在美国社会获得平等地位所应采取的方法和途径。
一、戴德对奶娃的影响
主人公“奶娃”从小受到其父亲拜金主义的影响,一心想通过被动地接受美国白人价值观来融入白人社会,其结果是造成自身“身份”的遗失,最终却遭到黑人社会和白人社会的双重遗弃。
奶娃的父亲戴德生性贪婪无情。即使租户是带着孩子的寡妇,只要未能按时交纳房租,他一律将其赶走。戴德时刻都以白人的生活水平来要求自己和家人。他买最好的车,住着宽敞的房子,每周都会载着衣着光鲜的儿女在街区里慢慢行驶以炫耀自己的财富。他还时常告诫奶娃:“要赚钱,再让赚来的钱去赚更多的钱。”对于戴德来说,财富就意味着安全。他通过不断购买房产并出租来累积财富,却从不懂得帮助他的黑人同胞,或者试着与同胞们合作。这让戴德一家逐渐被黑人同胞们遗弃。当一位黑人老妇祈求戴德少收取一点租金以养活她的孙儿,戴德立刻一口回绝了。当听说一个租客在院子里撒酒疯,拿着一把猎枪想要自杀时,戴德立即找到这个租客,他并不是为了劝说这个租客不要自杀,而仅仅是为了在他自杀前把房租拿到手。戴德还多年不与妹妹联系,原因就是怀疑妹妹在他们还小的时候独吞了一袋黄金。
戴德对财富的一味追求不仅让他与社区里黑人同胞们的关系紧张,另一方面也无形中为奶娃树立了一个“金钱至上”的不良榜样。奶娃从小生活富足,对身边同胞的苦难生活毫不在意,这让奶娃逐渐与其他黑人产生了距离感。奶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父亲收租金,这让他在其他黑人面前有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他还总是穿戴整齐,“好让自己跟那些衣着破烂的房客区别开来。”更糟糕的是,跟戴德一样,奶娃也认为“金钱能解决一切问题”.当奶娃厌倦了跟他的女朋友在一起的时候,他决定“给她不小的一笔钱”来结束这段关系。
戴德父子对金钱一味的追求无外乎就是对白人社会无限向往的体现,因为在他们心里,融入白人社会就意味着更高的生活水平、更高的社会地位。而这种对社会地位的追求其实也是其他美国黑人所向往的,只是戴德父子采取了“把自己白人化”这种看似最直接、最简单的方式。但是事实证明“白人化”不但没有让父子俩融入白人社会,反而还让他们失去了黑人同胞的信任、也丢失了自己的民族的根基和身份。以奶娃为例,一方面,他的黑人同胞们视他为异类,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例如奶娃总是被台球室的老板拒之门外,而台球室是镇里年轻黑人男子们交友的重要地方,因此奶娃失去了与其他黑人沟通和交流的机会;另一方面,由于奶娃所处的年代正是种族歧视盛行之时,出身黑人社区、有着纯粹黑人外貌的奶娃怎能轻易就融入白人社会呢?戴德父子身陷尴尬境地,他们逐渐远离了黑人社会,却又不能被白人社会所接受。而父子俩的这种情况并非个体案例,在美国的民权运动的过程中,有相当数量的美国黑人,也抱有与戴德父子相似的想法,想通过改变自己以迎合白人社会来取得平等的社会地位,而结果也就显而易见了。
二、美国民权运动对美国黑人的影响
《所罗门之歌》 中奶娃的父亲戴德在某些方面仿佛就是美国著名民权斗士马丁·路德·金的化身。在美国民权运动期间,以马丁·路德·金为代表的美国黑人中产阶级也是以类似的“被动融合”的观点为指导来展开“非暴力抗争”,二者的行为都是以摆脱西方主流社会赋予非主流群体的“他者”身份为目的,但是这种“被动融合”的方式无助于美国黑人找回遗失的“身份”,也并不能帮助他们获得平等地位。
金的家族发源于非洲裔美国人的浸信会,是牧师世家。金曾就读于克劳泽神学院和波士顿大学。1954 年,他在阿拉巴马州蒙哥马利的德克斯特大街浸信会当了一名牧师。1955年,他甚至获得了系统神学的博士学位。可见,金的成长环境并非一般美国黑人所能企及。他的家族属于美国黑人中的中产阶级,金有优越的成长环境、接受了高等教育、有一份受人尊敬的职业。这一切实际也就将金与普通的美国黑人分离开来。
金所领导的“非暴力”运动是美国民权运动的重要形式。他倡导美国黑人展现自己的善意,并以此来赢取白人的理解和同情,并最终获得地位上的认同。
马丁路德金曾这样描述民权运动的实质“非暴力运动不是要打击或者羞辱我们的对手,而是要赢得对手的友谊和理解。”这里所说 的 对 手 就 是 美 国 社 会 的 中坚---中产阶级。对于出生黑人中产阶级的金,一方面他想承担起为黑人争取权益的责任;另一方面,作为中产阶级的一分子,金又想不让中产阶级的总体利益受到损害。“非暴力”运动就正好满足了金这种两全其美想法。
但是,在占多数的黑人底层人民来说,“非暴力不抵抗”运动对他们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的改善实在收效甚微,而且在他们看来,“非暴力”运动似乎更像是黑人中产阶级人士的运动,而这些黑人中产阶级则是一群“想把自己白人化”的黑人,“非暴力”运动甚至被黑人底层人民视为一种自愿放弃黑人传统文化,甚至是放弃黑人身份的表现。
在金的领导之下,一些美国黑人逐渐相信自己能够以一种和平的方式,被白人社会所理解并最终接受,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正如奶娃受到白人社会和黑人同胞的双重遗弃一样,很多受民权运动影响的黑人,一方面他们放弃了自己的民族尊严和传统文化,脱离了黑人社会;另一方面民权运动收效甚微且社会转型缓慢,导致这些黑人又并不能真正融入白人社会。这种尴尬的境地使得很多黑人意识到,“非暴力”运动也许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有效途径,他们开始怀疑金的领导,而金的这种被动融合的理念更是招来激进的黑人民族主义者的憎恶,同时也为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而一度轰轰烈烈的民权运动也正是因为引来越来越多黑人的不满而开始分崩离析,并最终以金遭暗杀而收场。
三、结语
《所罗门之歌》 中奶娃的童年深深地烙下了父亲戴德的影响。戴德努力地改变着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条件,希望通过把自己变得跟白人一样来获得尊重和平等地位。这种思想让出身优越的奶娃从小就无视同胞的疾苦,更不了解自己种族的文化渊源,成为了一个被黑皮肤包裹着的白人。而最终结果就是陷入了一种“不白也不黑”、身份遗失的尴尬境地。与此类似的是,以马丁路德金为领导的美国黑人民权运动倡导黑人以“非暴力”的方式来获取平等地位,这让很多黑人为了获得白人的认同,不得不放弃黑人所特有的文化甚至是民族身份。而事实证明,这样的做法并不能真正获得白人社会的认同,更糟糕的是,在激进的黑人民族主义者看来,这是一种耻辱的、软弱的行为,因而越来越受到美国黑人的唾弃。 《所罗门之歌》的作者托尼莫里森似乎有意在小说中影射了早期美国民权运动中存在的问题,即放弃黑人的名族身份来换取平等地位是不可行的。就像作者在小说中安排奶娃在成年后返回南方寻求自己的文化之根一样,莫里森似乎也想告诉同胞们,要获得真正的平等,只有始终坚守民族文化、发现并认同自己作为美国黑人的身份才是解决问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