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构成少数民族文学的显性族群符码形态
(一) 少数民族文学的生存符码形态
少数民族文学的生存符码形态是指那些"反映族群生存环境、生活风情以及生命存在形象的少数民族文学语言模式"[1].例如对民族地理环境的真实描写,土家族文学作品 《浪滔天》 描写土家族生存环境,不厌其烦地勾勒白浪滩咆哮的涛声、山势陡然的山峦,都是为了点出居住在奇险岩壁吊脚楼里的土家族人,展示土家族人居住情态的特殊性;又例如对人物形象的客观塑造, 《云里,雾里》 中的土家族人安逸、静谧,对生活无欲无求、与世无争,而 《醉乡》 和 《乡愁》 的主人公则旨在表现土家族人淳朴、善良的人性美德;再例如对民俗风情的独特刻画,以孙健忠为代表的土家族文学创作者无不涉猎"哭嫁"、"跳丧"、"调年会"等民族风俗内容,煮油茶、架火塘、吹"咚咚喹"等民族风情生活,以及敬菩萨、跳"撒尔嗬"、"扛神"等民族信仰仪式,代表文学作品如 《醉乡》、 《撒忧的龙船河》、《舍巴日》,等等.少数民族文学的生存符码是少数民族文学领域最广泛的符码形态,20世纪50年代至60年代的少数民族作家"将反映本民族人民生活作为最神圣的职责"[2],其主要文学特征表现为少数民族的"民族性"代替了创作者的个人意识.
(二) 少数民族文学的心理符码形态
少数民族文学的心理符码形态是指那些"交织着强烈精神对抗与心理不确定性的少数民族文学语言模式"[3],现代少数民族文学领域的文学心理符码形态居多,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的少数民族文学经受市场经济洗礼,开始具备浓烈的民族忧患思想,在面对外来文化参照体系的茫然迷失中呈现出对民族身份定位的焦虑.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远处的伐木声》,文中的老木匠手艺精湛,满足于青瓦木楼的山里生活,拒绝接受新鲜事物,而他的徒弟却宁肯与他决裂也要"赶水路坐木排"到"外面的世界"修房造屋,两代人思想的矛盾碰撞耐人寻味;又例如 《茅屋巨人》 的主人翁力大无穷,辉煌一时,却在新生产力出现的时候陷入生存危机,留给他的是痛苦的抉择.可见现代少数民族文学已"从逗留于民族山川风舞的浅层乡土意识中走了出来"[4],努力地搭建自身与外部世界的联系,寻找民族发展的新出路.
(三) 少数民族文学的寓言符码形态
少数民族文学的寓言符码形态是指那些"借助隐喻、夸张以及变形等荒诞手法来传递现实荒谬感的少数民族文学语言模式"[5],多出现在少数民族寻根文学领域.首先,少数民族寻根文学的寓言化模式指向一种晦涩的隐喻,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围猎》 讲述了一个男学生因为好奇参与了黑夜中的"围猎"游戏,最后却成为了他人"围猎"的对象,隐喻人类随时面临身份被改变、被替代的精神围困.其次,少数民族寻根文学的寓言化模式指向蕴藏在现实生活中的深刻道理,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环线车》,小说主人翁找私家侦探偷拍丈夫的照片,却被拍摄者抓住把柄实施敲诈,拍照者以为有了钱就能留住女朋友,哪知却加重了两人之间的猜忌,其女友反而与主人翁的丈夫走到了一起.作者借此反映了现代人在失信与怀疑的逻辑怪圈里沉沦、挣扎的道德失范现象.
(四) 少数民族文学的文化符码形态
少数民族文学的文化符码形态是指那些"源自长期社会历史积淀,蕴含传统人文精神与情感伦理内容的少数民族语言模式"[6],多集中在当代少数民族文学领域.当代少数民族文学与现代少数民族文学的差别并不是对于"出走"的理性思索,而是立足"自在生命"的价值判断.首先,当代少数民族文学看到了文明对人性的异化、对人自然属性的吞噬.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舍巴日》 中代表传统文明的马蹄街,沦落为充斥着假烟、假酒等劣质商品的不道德交易场所,文中的主人翁离开农村后终于享受到了梦寐以求的物质生活,却终日食不知味睡不安稳,成为物欲的奴隶.其次是沉潜默思之后坚定的回归意识,这种"回归"并不是再次回到荒凉贫瘠的故土,而是精神层面对乡土文化的体认.少数民族文学开始致力于展示民族传统文化的优秀因子,礼赞当代社会遗失的人文情怀,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界上》、《晴朗的天空》、 《白河》 等,无不反映当代商业文化的恶疾,彰显民族传统文化秉性对人精神世界塑造的巨大功能.
二、少数民族文学族群符码的隐性教育维度解析
(一) 基于世俗化书写的现实主义文学观引导
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现实主义文学观脱产于少数民族文学的生存符码形态,我们在少数民族文学作品与少数民族作家创作中看到了大量对民族地理环境、民俗风情、人物形象的自觉展现,这些世俗化书写构成了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对人生存样态的关注,主要体现为以下内容:第一,重视文学与生活的关系,提倡在丰富的现实生活内容中观察、体验文学家的创作思路.第二,强调文学教育的典型人物途径,即通过审视作家对文学人物的个性化加工,提取角色的性格特色与纯粹的民族品质.对此,汉族文学教育也强调作家对民族性格的刻画与民族品质的揭示,但通常放在思想主旨方面,而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则侧重于对文本细末的推敲,可见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对学生现实主义文学观的引导不是形而上的意识形态沟通,而是落实文本真实的砖瓦材料,要求学生懂得选择细节填充文本血肉,让文学主题自行浮出水面.
(二) 基于理性自觉的文学批评意识传达
改革开放以后的少数民族文学流露出对先进文明的渴慕、对冲破封闭地域藩篱的向往,反映了少数民族期望超越传统思维窠臼的心理符码形态,这为少数民族现代文学教育注入了理性自觉的批评意识.
一方面,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开始剖析因袭负重的民族思想阻碍,鼓励知识青年精神的飞跃,发展出以文学批评为前提的艺术鉴赏目标,即纠正以往少数民族文学研究理论与方法的思维惯性,促使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突破"自说自话"的认知框架,进行跨民族、跨学科尝试.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文学史观"不再主张边缘性的学科建设,而是"基于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立场,强调文学的共同创作概念"[7].另一方面,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文学批评意识否定了衡量文化产品的说教与守旧观点,将成功的文学创作归结为对时代主旋律的弘扬以及对人精神需求的满足,使得现代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评价手段从"民族性"原则向"时代性"内涵过渡;从对作家的创作思想考察到肯定作家艺术个性、鼓励艺术形式的多样化;从民族文化认同的族群价值走向多民族文化同构的开放性文艺态度,极大地提升了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认知高度.
(三) 基于哲学式追问的超越性内涵探索
西方后现代文学对少数民族文学的深刻影响集中表现为寻根文学的寓言化模式表达,少数民族寻根文学在西方后现代文学中得到了充分的养料,表现为营造客观事物描写之外的艺术印象.如果说少数民族现实主义文学教育强调对典型细节的体悟,那么少数民族寻根文学教育则重视学生对文学隐喻、夸张以及变形等荒诞手法的理解、运用.简而言之,少数民族寻根文学的寓言符码形态具备一种哲学式的追问,既荒诞又真实,作家创作如何将平淡的情节上升到对非常态的社会问题的揭露是少数民族文学教育观照的整体性方向.一是技术层面的观照,作品中出现了哪些文学创作手法,作者选取了何种独特视角,教师通常借助西方寓言手法进行对比教学,例如土家族文学作品 《巴人寻根》 中的动物意向与加西亚·马尔克斯 《百年孤独》 中动植物处理有何区别,前者的"拟神"与后者的"拟人"向来是少数民族文学族群寓言符码体悟的最佳范本.二是认知层面的观照,即如何理解这种超越事件表象的文学内涵,怎么提取隐藏在寓言符码背后的文明伤痛.对此少数民族文学教育汲取了西方后现代文学思想的期待视野理念,主张"教育是被激活的创造"[8].少数民族文学教育正是通过"挖掘存在于广泛社会共同性中的主体经验"[9],激活学生对文学超越性内涵的探索.
(四) 基于社会历史追溯的美学理念继承
少数民族向往先进文明世界的"出走"心理在发出突围呐喊的同时,遭遇了与精神家园截然不同的虚伪面,其文学的文化符码形态从对少数民族社会历史的美好追溯入手,传递人性关怀.对此当代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大力弘扬历史美学观,强调文学的社会美育功能.少数民族文学教育的历史美学观认为,文学艺术是社会历史关系的产物,文学审美不应该只见"美"而不见"历史",因此文学审美教育必须具备宏观的历史视野,遵循历史条件下的文学道德规律.当代少数民族文学教育对历史美学观的继承为多民族文化同构提供了前提条件,即尊重任何社会历史背景之中的灵魂搏动,不搞文化专制主义,"不让任何所谓的先进文化势态成为文学审美的心理束缚"[10],充分肯定符合少数民族历史伦理道德的美学规律,而少数民族文学教育正是通过这种对社会历史美学规律的顺应,得以展示自身优秀的内在精神品格,弘扬民族道德情感,实现少数民族古朴自然的生命价值回归.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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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谭浩哲. 现代性与民族性:中国文学理论建设的双重追求[M]. 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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