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河北着名故事村耿村流传大量的“聊斋故事”,与谈鬼说狐的清代文言短篇小说高峰之作《聊斋志异》中的同类型“鬼故事”代表性地呈现了以河北耿村的民间故事为代表的中国民间口头叙事传统和以《聊斋志异》为代表的中国文人叙事传统在题材选择、思想观念和叙事技巧等方面的共性特征。
关键词:《聊斋志异》; “聊斋故事”; 鬼故事; 河北耿村。
耿村是座落在冀中平原河北槀城的一个有着 600 余年历史的小村庄,地处山西阳泉至山东德州的交通要道,一直延续着庙会和赶集等文化传统,有着经商传统及讲故事的古风,是中国华北地区农业文明和商业文化交融的典型村落,自上世纪 80 年代“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普查工作展开以来,已经在这个村落采录、出版了近 500 万字的民间文学资料,其中故事资料有 4000 多则,曾被誉为“中国故事第一村”,村落流传的这些故事,从题材、类型、意义和传承、传播、源流等多个方面来看,都是中国民间文化的代表。《聊斋志异》历来被视为中国文学史上深受民间叙事传统影响的文言小说巅峰之作,三百多年来,一直对中国的文学艺术产生着深远影响,既影响了文人创作,产生了大量的“聊斋”仿作,也影响了民间叙事,产生了“聊斋说唱”( 如单弦、相声等) 、“聊斋戏”和“聊斋”影视剧作等,《新编聊斋戏曲集》( 齐鲁书社,1981 年) 《聊斋志异戏曲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 《聊斋志异说唱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年) 等集中展现《聊斋志异》形成后在民间曲艺中的传承硕果,且逐渐为研究者重视。此外,《聊斋志异》对民间叙事的影响,还有另一个重要途径,即口耳相传的民间故事,但迄今为止,哪些《聊斋志异》作品在民间故事中得以流传、以何种途径流传等均未受到学界的关注。笔者曾对《耿村民间故事集》中 7 则讲述异类婚恋的“聊斋故事”与《聊斋志异》原文进行过对比研究,以研究民间故事与文人叙事之间的区别,认为这些“聊斋故事”是民间叙事与文人叙事比较研究的极好材料。[1]此后,笔者在耿村民间故事中陆续发现了更多“聊斋故事”,本文主要对耿村中与《聊斋志异》中“鬼故事”同型的“聊斋故事”进行研究。
一、“鬼故事”的基本界定及耿村“鬼故事”.
研究“鬼学”的徐华龙先生曾这样定义“鬼故事”: 鬼故事又称为恐怖故事,恐怖小说,鬼怪故事,鬼故事是以推理、悬疑、奇特、未知、穿越、血腥、架空、恐怖、刺激等风格模式构成的虚幻故事。[2]因此,并非是以鬼为主人公,或者有鬼作为故事角色的故事都可以称为鬼故事,只有以鬼为恐怖故事主角的故事才是“鬼故事”.《聊斋》有多种类型的鬼故事,其对冥界和死亡的关怀远胜于对成仙成佛的关注,对死而复活、人死而魂游、游历冥界等故事津津乐道,如《珠儿》《祝翁》《某公》《耿十八》《水莽草》等。据裴钰在《〈聊斋志异〉的鬼故事类型分析》统计,《聊斋志异》中“谈鬼者 170 多篇”[3],裴钰将这些故事分为幽婚故事、冥府吏治型故事、恶鬼害人型故事、善良成神型故事、感恩图报型故事、轮回果报型故事和奇癖痴迷型故事其七类[4].其中符合徐华龙先生对于“鬼故事”界定主要是“恶鬼害人型”和“善鬼报恩型”,其中《尸变》《喷水》《山魈》《长清僧》等关于“尸变”、“鬼害人”、“鬼役错捉生人魂”、“生人为阎罗所执往冥府服差役”等故事类型在耿村也为众多故事家津津乐道,尤其是“炸尸”、“诈尸”等故事,“冥府吏治型”和“感恩图报型”以及“轮回果报型”在故事讲述中往往会交叉融合,目前在耿村鬼故事中与《聊斋志异》最为相似的“聊斋故事”共 7 则:
以下根据故事的情节类型对耿村与《聊斋志异》中的“鬼故事”进行比较研究。
二、“鬼故事”的类型比较。
按民间故事以情节相似性确定故事类型的研究方法,以上7 则文本分属4 个不同的故事类型: “鬼子害父”、“死鬼追踪”、“鬼判官”与“渔夫水鬼”.
( 一) “鬼子害父”型故事《不听话的小子》( 孙胜台) 《阴阳殿》( 董彦娥) 与《父亲阴府会儿子》( 梁银兰) 同属《聊斋·柳氏子》的同型故事,属艾伯华列“145. 探阴间 II”型故事:
( 1) 一位父亲在阴间拜访他死去的儿子,想把他再接回来。
( 2) 儿子不认识父亲,希望落空。[5]P228.
艾伯华列举了两则文本来自四川灌云和浙江绍兴的口头故事,《柳氏子》与耿村的 3 则文本中有两个基本母题( 1) 父亲拜访儿子与( 2) 儿子欲害父亲均相同。耿村故事主要讲述一个父亲因丧子而伤心,已经死去的儿子邀请父亲前往自己的住地享福,结果父亲在店主的帮助下看清了鬼儿凶恶的真面目,逃离回乡,从此不再思念亡子。
《柳氏子》中,变成鬼的儿子仍然不放过父亲,以邀请父亲前来“享福”的方式,欲报前世之仇,颇有对民间俗语“儿女是债,无债不来”这种说法进行解释的意味: 儿子是父亲前世欠下的债,是父亲的“债主”,父母生养子女便是“还债”,生时不能还完,死后儿女变鬼仍要索债。《不听话的小子》是孙胜台讲得较熟练的一个故事,曾在采录中录过两次音。该故事被归入孙胜台的家庭生活类故事,在采录中,孙胜台同时讲述了《孝顺媳妇》和《不孝顺的儿子》这两个家庭伦理和孝道的故事。梁银兰讲述的《父亲阴府会儿子》与孙胜台讲述的《不听话的小子》在情节上十分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