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己父子的食疗医案,涉及内外妇儿各科,或单用食疗法即大功告成,或配合其他方药获愈。 研究这些食疗医案,一是对全面理解薛己父子的学术思想有重要意义,二是对当代中医临床仍有启发,如研究砒霜治疗白血病,用冷米醋能减毒增效,薛己的医案提供了最真实的原始资料。
1 清茶送服茶茗丸治疗痢疾
一老人素以酒乳同饮,去后似痢非痢,胸肠不宽,用痰痢等药不效。 余思《本草》云:酒不与乳同饮,为得酸则凝结,得苦则行散。 遂以茶茗为丸,时用清茶送三五十丸,不数服而瘥(《内科摘要·卷上·脾肾亏损停食泄泻等症》)。
按:本病系因酒乳同饮所致。 陈藏器《本草拾遗》中就有告诫:“米酒不可合乳饮之,令人气结。 凡酒忌诸甜物。”气结则难于运化,食积难消,秽浊难以排出,故可病痢。 茶叶功能消食化积,利尿,解毒,涤热,去秽,又解炙煿毒,酒毒,故用之颇佳。 酒为辛散之品,若得乳之酸则凝结,得茶之苦,辛开苦降除痞满,“行气则后重自除”。 妙在不单饮茶,服用茶茗丸是连茶叶一并吞下去,茶叶富含纤维素,能裹挟酒乳同饮所产生的毒素,从而达到解毒目的。 清代王孟英在《随息居饮食谱》中提到“凡暑秽痧气、腹痛、干霍乱、痢疾等症初起,饮之辄愈”,可谓智者所见略同。
2 发背溃而未敛不忌羊肉
上舍蔡东之患此,余用托里之药而溃,疮口尚未全敛,时值仲冬,兼咳嗽。 余曰:疮口未敛,脾气虚也。 咳嗽不止,肺气虚也。 法当补其母。 一日与其同宴,见忌羊肉。 余曰:补可以去弱,人参、羊肉之类是也,是宜食之。遂每日不撤,旬余而疮敛,嗽亦顿愈矣(《外科枢要·卷二·论发背七》)。
按:一般认为,羊肉系发物,诸如发背一类的皮肤病不宜食用。 《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诸痛痒疮,皆属于心”,大部分皮肤病是由火热之邪所致,而羊肉系大热之品,故要忌食羊肉,否则会火上添油加重病情。 而此案中薛己明确告知蔡氏不必忌食羊肉,是其特色。 薛己提到“法当补其母”,“其”所指何脏不明确,若是指脾,脾之母为心,《素问·金匮真言论》载心之畜为羊,心为阳中之阳,羊与阳又同音,五行同属火;若是指肺,肺之母为脾,羊肉味甘热,补中益气,开胃肥健,无论怎样讲,用羊肉都是有其道理的。
此案在《名医类案》卷十转载,补充了主人公蔡氏年逾五旬,脏腑气血衰弱,蔡氏服用托里之剂(推测有黄芪、人参等)后,疮口溃而未敛,可见是药力不足所致。 羊肉是血肉有情之品,羊肉补形,故食用十余天疮口收敛,也治愈咳嗽。 中医治病忌口也要讲究“辨证论忌”。 故皮肤病能否食用羊肉还需谨慎。
3 饮冷米醋解信石中毒
①一小儿患疟,服信石之药,遍身赤痛,烦躁昏愦,用米醋一杯,徐灌而苏。 良久遍身如故,又用金银花、甘草为末,每服一钱,米醋调下,三服而安(《保婴撮要·卷十一·伤食发丹》)。 ②一小儿五岁,忽吐泻,又俄顷胸腹赤色见,遂遍身俱赤。 余意其中信石之毒而然,若胎瘤食毒,则无此急速。 乃灌冷米醋一杯,吐泻即止,少刻赤渐退,半日始苏,其形尚似死,又用羊血,接其元气而愈(《保婴撮要·卷十一·伤食发丹》)。
按:此二案皆是治疗服用信石(砒石)中毒的医案。 案①是从问诊获知信石中毒,案②则是薛己依据经验诊断。 信石辛温大热,故中毒表现为火热之证,治法当“热者寒之”,故用冷米醋。 《日华子本草》载“砒石,醋煮杀毒乃用”,明言信石用米醋炮制可降低毒性,故可用来解信石中毒。
4 饮冷米醋治疗丹毒
一小儿因母饮烧酒,其子身赤如丹毒,三日间皮肤皆溃,烦躁发热,饮冷作渴。 令饮冷米醋,即日并安,却服金银花、甘草末而愈(《保婴撮要·卷十一·伤食发丹》)。
按:母饮烧酒,热毒蕴于乳汁,饮乳则热毒传于儿,达于肌表则成丹毒。 薛氏认为:“因饮烧酒者,饮冷米醋一二杯解之,此神妙之法也。”丹毒是火热之毒所致,故也饮用冷米醋。 米醋虽酸,但却能散瘀,消壅肿,故饮用后能“即日并安”。
5 芹菜汁辅助治疗小儿痘疹
①一小儿痘赤狂喘,大便不利。 此胃经有热,先君治以犀角地黄汤芹菜汁而痊(《保婴撮要·卷十七·痘疮大便不通之症》)。 ②一小儿痘赤,壮热痰甚,烦躁饮冷。 此脾肺实热,用人参清膈散顿退,又用芹菜汁而靥(《保婴撮要·卷十七·涕唾稠粘大便坚实之症》)。 ③一小儿涕唾稠粘,大便黑屎。 此胃经热毒,先君用《圣济》犀角地黄汤、芹菜汁而痊(《保婴撮要·卷十七·涕唾稠粘大便坚实之症》)。 ④一小儿出痘发狂,作渴饮冷。 此上焦热炽也,用黄连解毒汤、芹菜汁而止;又用紫草快癍汤将靥。 因间药饵三日,色黑倒靥,用紫草散渴止,又用人参白术散而痊(《保婴撮要·卷十八·顶陷心烦狂躁气喘之症》)。 ⑤一小儿痘赤壮热,咳嗽痰甚,烦热作渴,用人参清膈散一剂,诸症顿退,日用芹菜汁,旬余而靥(《保婴撮要·卷十九·痘咳嗽》)。
按:以上医案表现为痘疮色赤,壮热烦躁,口渴饮冷,小便赤涩,大便不利或黑便,或痘疹作痛,或咳嗽,或喘,甚者发狂,都是一派火热之证,涉及心、肺、胃、小肠、大肠等脏腑。 小儿纯阳之体,常呈现阴虚阳亢而表现为阳热的证候,因此,治疗小儿疾病,应时时刻刻注意顾护阴液。 又温热之邪最易伤阴,故清热养阴是治疗温病的治疗大法,也是治疗小儿痘疹阳热证所必须的。 芹菜既是佳蔬,又是良药,性凉,味甘辛,入肝,胆,心包经,清热除烦,解毒排毒,利水消肿,通利二便,凉血止血,镇静安神,非常适用上述提到的小儿痘疹的症状。
6 饮牛乳治疗产后二便不通
①一产妇大小便不通,诸药不应,将危矣。 令饮牛乳,一日稍通,三日而痊。 人乳尤善(《校注妇人良方·卷二十三·产后大小便不通方论第三》)。 ②一妇人大便秘涩,诸药不应,苦不可言,令饮人乳而安(《校注妇人良方·卷二十三·产 后 大 便秘涩 方论 第二》)。
按:薛己认为,产后大小便不通,是因“肠胃虚弱,津液燥竭”所致。 产后多虚,胃肠虚弱,蠕动功能差,而乳汁乃血液所化,可用来补血生津,肠道得润,则能增液行舟,大便通利;大便若通,腹压顿减,膀胱无压迫则小便自利。
在诸多动物乳汁中,牛乳是最佳选择,“四种之中,牛乳为上,羊次之,马又次之,而驴乳性冷,不堪入品矣”。 《素问·金匮真言论》载脾之畜为牛,牛乳最能健脾益胃,化生气血。“人乳尤善……众乳之功,总不及人乳”,但是产妇本就虚,其自身的乳汁就少,尚不够幼儿食用,找其他产妇的乳汁也不易,故只能退而求其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