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思邈是唐代着名的医药学家，为中医药学的发展做出了杰出贡献，被后世尊称为“药王”.他在整理和研究前人医学成果的基础上写下了不朽之作---《备急千金要方》 （载方5700 多首，方论3500 首）和《千金翼方》 （方、 论、 法共2900 多首）[1],后人将这两部医学着作合称为 《千金方》，是中国历史上的一部临床医学百科全书，集中体现了他在长期的医疗活动中积累下来的医学理论与实践经验，有“医经之宝”之称，曾经作为中国、日本、朝鲜的教科书。其贡献主要可概括为三大成就：一从 《大医精诚》，可以反映其高尚医德，是第一个践行医德医术相互促进的倡导者，开医学伦理学之先河；二从 《治病略例》，可以反映其精湛医术，包括基础理论、临床各科、理法方药，吸收了丰富的典籍资料、民间方药、雅俗共赏、缓急相宜，同时还首创五官科学；三从 《食治序论》，可以反映其养生方法，被收录于 《道藏》视为珍宝，是历史上最早的营养食谱。笔者就其食养食疗主要内容、学术继承、理论与实践，试作简要梳理阐述。
1 食养食疗主要内容。
食养食疗，是指利用食物来预防和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中医养生学一贯重视食养食疗，并有“医食同源”、“寓医于食”的观点。孙思邈把饮食列为“养生十要”之一，在《千金方》里留下了大量关于食养食疗的记载，其中《备急千金要方》第26 卷《食治》、第27 卷《养性·服食法》， 《千金翼方》第12 卷《养性·养老食疗》、第13 卷《辟谷》、第14 卷《退居·饮食》、第15 卷《补益》 等篇都有专门论述。此外还有一些内容散见于 《备急千金要方》 第7 卷《风毒脚气》 中的 《酒醴》 和《千金翼方116 卷《中风上》 中的《诸酒》等篇中。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备急千金要方·食治》 是我国现存最早的食物疗法专篇。
篇中记载药用食物 155 种，分果实、菜蔬、谷米和鸟兽4 门，每药之下有性味、主治等内容，涉及食治、食养、食禁各个方面[2].
2 食养食疗学术继承。
孙思邈继承了 《内经》、 《神农本草经》 和 《伤寒杂病论》的学术思想，尤其是 《内经》 食养食疗的理论[3],在“治未病”思想指导下，提出：“上医医未病之病，中医医欲病之病，下医医已病之病”,“消未起之患，治未病之疾，医之于无事之前，不追于既逝之后”.医疗实践表明，食养食疗“治未病”可调整脾胃功能，使气血生化有源，具有安全无毒、副作用小、简便易行、行之有效、易为人们认识和接受的特点，特别是在一些慢性疾病、孕妇和小儿及老年性疾病等方面更是具有不可替代的治疗作用。即使是那些以药物治疗为主的疾病，也需要食疗的配合和支持，可使患者的饮食能有利于扶正祛邪，平衡阴阳，调和气血，消除病态，使人体恢复正常生理机能。
孙思邈注重食物性味，顾护脏腑的学术观点随处可见，如寒证食姜韭，热证食瓜果，壮阳食羊肉、狗肉，滋阴食淡菜、甲鱼，健脾食莲子，养肺食百合；又如引用 《内经》 “五味入于口也，各有所走，各有所病”,以及五脏五味对治法，五味偏嗜会引起脏腑失调，变生疾病，“五味不欲偏多……五脏五行，自然之理也”,在食养食疗上也可根据食物五味进行调节；食养食疗五味当随时令调节，“阴阳调和，人则平安”.其收载可供食疗的果实29种、菜蔬 58 种、谷米 27 种、鸟兽鱼虫 40 种，每一种下列品名、性味、有毒、无毒、功效、主治，主要引用自 《神农本草经》。他还引用医圣张仲景的观点：“人体平和，惟须好将养，勿妄服药。药势偏有所助，令人脏气不平，易受外患。”饮食禁忌方面也参考师从，然而他在继承的基础上又有了进一步发扬。
3 食养食疗理论与实践。
3.1 先食后药，食药并济 关于食养食疗和药物治疗的关系，孙思邈提倡先食后药、食药并济。“夫为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己，然后命药。”必须根据疾病的病因和所侵犯的脏腑，先用食物治疗，在食疗不愈的情况下，再用药物治疗。
“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若能用食平疴，释情遣疾者，可谓良工。长年饵老之奇法，极养生之术也。”可见其对食物的重视。
其首次记录了胡桃、越瓜、胡荽子、吴葵、白麻、青小豆、蕃荷菜、糯米、乔麦、熊肉、鸳鸯肉、舶鱼等治疗疾病的食物，按本草书籍体例阐析性味、有毒、无毒、主治、功效等，有的尚简要论述采集时节、别名、炮制、食用方法，对禁忌症、过食所致副作用也有记载，所收食物治病范围非常广泛，囊括内、外、妇、儿、五官、皮肤诸科疾病，其中还不乏补虚、强身、美容之品，于现代饮食颇具参考作用。同时也有助于患者病后科学地选配食物，促进身体康复[4].
孙思邈强调食疗的重要意义，并非排除药疗。食物、药物对于人体养生保健、防病治病作用不同，优势互补。“安身之本，必资于食；救疾之速，必凭于药。不知食宜者，不足以存生也；不明药忌者，不能以除病也……”,认为食物是安身立命之本，而药物是扶危救疾之需。
在具体应用上，要认识到食物性味平和，不伤人体正气，能安脏腑、资血气、祛病邪，应优先考虑。而药物性味刚烈且多偏颇，应慎重使用。
所谓“药性刚烈，犹若御兵。兵之猛暴，岂容妄发？”,只有在人体有病，食疗效果不佳的情况下，才用药物纠正脏腑功能的偏盛偏衰。总之，从实际出发，药食并济，“药食两攻，则病无逃矣”.
3.2 均衡饮食，强调营养 全面摄取身体必需的各种营养素是现代营养学的中心思想。而 《千金方》 中，同样蕴含着均衡饮食、广泛摄取多种营养成分的观点。“五谷为养，五肉为益，五果为助，五菜为充，精以食气，气养精以荣色；形以食味，味养形以生力，此之谓也。”各种各样的谷物、肉类、水果、蔬菜，其营养成分各不相同，要做到五谷、五肉、五果、五菜科学搭配和适量摄入，才能补养精气，养形生力，满足人体生命活动之需。此论述基本遵循《内经》 的学术观点[3].
孙思邈也注意“五畜”的补益作用。 《备急千金要方·食治》就收载了50 多条由五畜类制成的膳食方。提出应当经常食用乳、酪、酥等制品的食物：“乳酪酥等常食之，令人有筋骨，胆干，肌体润泽食之。”尤其提倡服食牛乳能“补血脉，益心长肌肉，令人身体康强，润泽面目光悦，志气不衰”,明确指出了牛奶于人体的营养价值。
3.3 简少清淡，多食素食 孙思邈提出饮食应有所节制，反对“贪味多餐，临盘大饱”,强调“食不可过饱”、“饮不欲过多”,提倡少食多餐的科学饮食方法，提出“是以善养性者，先饥而食，先渴而饮；食欲数而少，不欲顿而多，则难消也。常欲令如饱中饥，饥中饱耳。”他还提倡多食素食、少进荤腥。
“食不欲杂，杂则或有所犯；有所犯者，或有所伤；或当时虽无灾苦，积久为人作患”;“食啖鲑肴，务令简少”;“厨膳勿使脯肉丰盈，常令俭约为佳”;“每食不用重肉，喜生百病；常须少食肉，多食饭”.他主张饮食荤素搭配，素食为主，多吃粮食、蔬菜，如枸杞叶、冬葵、苋莱（特别是马齿苋）、冬瓜、胡瓜（黄瓜）、越瓜（菜瓜）、荠菜、芜菁、芦菔、菘莱（白菜）、芥菜、苜蓿、葱、薤、韭、葫（大蒜）、紫苏、海藻、昆布、茼蒿、生姜、芸台、野苣（莴苣）、茗叶（茶叶）、茴香及芹菜等，大多是一些含有丰富的维生素和纤维素的蔬菜，很适合于经常食用[5].
3.4 食能治病，亦能致病 孙思邈认为，“食能治病，亦能致病”,病从口入，必须重视饮食卫生，饮食物必须干净卫生，肉类尤其要新鲜并煮熟。“秽饭、馁肉、臭鱼，不可合食之，害人。”一切禽兽“病死者，不任用”等；告诫“勿食生肉，伤胃，一切肉惟须煮烂，停冷食之。”“勿食生菜、生米、小豆、陈臭物。”他还特别强调饮用水的卫生，“凡遇山水坞中出泉者，不可久居，常食之作瘿病。又深阴地下冷水不可饮，必作痃疟。”饮用山水坞中之水得瘿病，实际上指的是缺碘的山涧积水，而长期饮用缺碘的水就会得大脖子病。深阴地下冷水之所以不宜饮用，一是过于寒凉，二是有蚊蝇孳生出没，而蚊蝇是传播者，倘若深阴地冷水不经煮沸便直接饮用，就很容易染上疟疾[4].
3.5 合理选食，注意宜忌 孙思邈认为合理选食有利于养生防病，除研究食疗食物的性味、功效、主治外，还指出食物是否可久食或多食。可久食者，如“大麦味咸、微寒、滑，无毒。宜心、主消渴、除热。久食令人多力、健行”;“藕实味苦甘寒，无毒。食之令人心欢、止渴去热、补中养神、益气力、除百病。久服轻身耐老，不饥延年”.可多食者，如樱桃“可多食，令人好颜色，美志性”.葡萄“久食轻身不老延年”;鸡头实（芡实）“久服轻身不饥，耐老，神仙”;石蜜“久服强志轻身，不饥耐老延年神仙”.不可多食者，芋“不可多食，动宿冷”;梨“不可多食，令人寒中”.不可久食者，如“杏仁不可久食，令人目盲、眉发落，动一切宿病”;赤小豆“不可久服，令人枯燥”等。
《千金方》中有关食疗禁忌的记载约 100 多处，大体有因时而忌、因物而忌、因病而忌三方面。针对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饮食原则，春夏不宜冷食过度，否则“夫身在所以多疾者，皆由春夏取冷太过，饮食不节故也”,像“鱼脍诸腥冷之物，多损于人”,尤其应该谨慎。
如夏至至秋分，“勿进肥浓腻、饼腥、酥油之属”,因时而忌者，“正月勿食狸肉”;“二月勿食兔肉”等。因物而忌者，如“鸡子白共蒜之，令人短气”;“虾烩共猪肉食之，令人常恶心、多唾，损精色”等。因病而忌者，如甜瓠“患脚气虚胀者，不得食之，其患水不除”;堇葵“若患腰脚痛者，不可食，必加剧”.此外，生病初愈的人也要忌口慎口，以防贪味导致疾病复发。
“病新差（瘥）后，但得食糜粥，宁少食令饥，慎勿饱，不得他有所食。虽思之，勿与之也。引日转久，可渐食羊肉自糜，若羹汁、雉、兔、鹿肉，不可食猪狗肉也……凡此，皆令人劳复。”
3.6 辨证施食，因人制宜 孙思邈重视老年饮食保健，首创老年医学体系：“养老之道，虽有水陆百品珍羞，每食必忌于杂，杂则五味相挠，食之不已，为人作患。是以食啖鲜肴，务令简少”.“老人于四时之中，常宜温食，不得轻之”;老人尤其应当忌厚味重食，“常学淡食，至如黄米、小豆。……常宜轻清甜淡之物，大小麦面粳米为佳。”主张饭后应当适当运动，“每食讫，以手摩面及腹，令津液通流……食毕，当行步踌躇……则食多消，大益人”;主张生活有规律：“人凡常不饥、不饱、不寒、不热……则可延年益寿矣”.便秘和痢疾是老年人常见的两大消化道疾病，“人年五十以去，皆大便不利，或常苦下痢，有斯二疾，常须预防。若秘涩，则宜数食葵菜等冷滑之物。如其下痢，宜与姜韭温热之菜”.此外还强调：“身在田野，尤宜备赡，须识罪福之事，不可为食损命。所有资身，在药菜而已。料理如法，殊益于人。枸杞、甘菊、术、牛膝、苜蓿、商陆、白蒿、五加……下饭甚良”.“甘旨养老”
用耆婆汤（酥、生姜、薤白、酒、白蜜、油、椒、胡麻仁、橙叶、糖）、乌麻方蜜饵（白蜜、猪脂肪、胡麻油、干地黄末）、牛乳补虚破气方（牛乳、荜茇）、猪肚补虚赢乏力气方（猪肚、人参、椒、干姜、葱白、粳米）、补虚劳方（羊肝、肚肾、心、肺、胡椒、荜茇、豉心、葱白、犁牛酥）等。使用频率较高的养生本草还有黄精、茯苓、黄芪、松子、柏实；处方如黄芪丸、肾沥汤、小续命汤。
妇科应用方面：用鸡子和糯米粉如粥治妊娠心腹痛；用猪蹄汤下乳；用鲤鱼汤（鲤鱼、葱白、干姜、豆豉、桂心）治妇人体虚流汗；用鲫鱼汤（鲫鱼、猪肪、漏芦、石钟乳）治妇人缺少奶汁；用羊肉汤（羊肉、当归、桂心、芍药、甘草、生姜）治产后虚羸腹痛；用鹿肉汤（鹿肉、生地黄、甘草、人参、当归）治产后虚劳。
此外，用谷皮糠粥、乌豆（赤小豆）、猪肝治脚气病，用生莱菔汁治消渴，用青羊肝、牛肝、兔肝治夜盲症，用海藻、昆布治瘿瘤，用芜青汁治黄疸，用鲤鱼汤消水肿，用生姜汁、牛乳煎服治小儿哕等等。还有众多的药酒方和药用食物为主的补益强壮方，为后世食疗学提供了丰富的经验和形式多样的剂型。
4 结语。
总之，孙思邈的食养食疗理论与实践具有很强的科学性，在继承 《内经》和历代学术思想的基础上有了进一步的发扬，并最终奠定了中国传统食疗学的理论基础，促进了中医养生学的形成和发展，开创了一个平民百姓食养食疗的新时代。
[参考文献]
[1] 吴鸿洲。中医方药学史[M].上海：上海中医药大学出版社，2007:5.
[2] 曹瑛。《千金要方·食治》与《食疗本草》[J ].辽宁中医学院学报，2000,2（2）：87- 88.
[3] 孙 晓 生。 《内 经》 食 养 食 疗 的 十 点 认 识[J ]. 新 中 医 ,2011,2（43）：130- 132.
[4] 王晓玲，王永平。 论孙思邈的饮食疗法思想[J ].东方美食：学术版，2003（1）：43- 48.
[5] 蒋力生 .《千金方》食疗研究 [J ]. 江西中医学院学报，2005,17（5）：16- 2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