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59年,皇甫谧按照“事类相从”的方法,经“删其浮词,除其重复”,将《针经》、《素问》、《明堂孔穴针灸治要》编撰成首部针灸专着《针灸甲乙经》。皇甫谧是我国历史上从儒而医的典型代表人物,作为“针灸学鼻祖”,有专家指出皇甫谧研究有其独特性和研究价值。笔者认为,皇甫谧的天人相应思想对于《针灸甲乙经》的编撰和针灸学理论体系的构建影响颇大,以下就从阐述人体生理、病理、指导诊疗三方面作一探讨。
1 论述生理,天人相参,相顺而治
人与外界环境统一的整体观,在皇甫谧阐述人体生理方面体现得尤为突出:“人与天地相参,与日月相应也”(《八正八虚八风大论第一》)。强调了人体阴阳、脏腑解剖生理之气,皆与天地间之气相参。在《十二经脉络支别第一下》说:“人之合于天道也,内有五脏,以应五音,五色,五味,五时,五位;外有六腑以合六律,主持阴阳诸经,而合之十二月,十二辰,十二节,十二时,十二经水,十二经脉。此五脏六腑所以应天道也。”皇甫谧根据天人相参认为“天有宿度,地有经水,人有经脉”,“经脉十二者,外合十二经水”,即足太阳外合于清水,足少阳外合于渭水,足阳明外合于海水,足太阴外合于湖水,足少阴外合于汝水,足厥阴外合于渑水,手阳明外合于江水,手太阴外合于河水,手少阴外合于济水,手厥阴外合于漳水……说明经络与天人相应之密切关系。所以“其治以针灸,各调其经气,固其常有合也。此人之参天地而应阴阳,不可不审察之也”(《十二经水第七》)。此外,他认为:“经脉十二,以应十二月。十二月者,分为四时,四时者,春夏秋冬,其气各异,营卫相随,阴阳相和,清浊不相干,如是则顺而为治矣。”提出经脉气血运行顺应四时阴阳变化为顺,即“相顺而治”;若不能适应就会出现逆乱为患(《阴阳清浊顺治逆乱大论第四》)。还将天人相应思想用以说明人身365腧穴对应365d:“孙络溪谷,三百六十五穴会,以应一岁”(《头直鼻中发际傍行至头维凡七穴第一》)。在腧穴命名上,也与天人相应思想紧密相关。如应山谷之合谷、漏谷、阳谷、前谷、陷谷、通谷、然谷穴等,应水溪之天溪、太溪、阳溪、后溪、解溪穴等,应水池之天池、曲池、阳池、风池穴等,应海之小海、照海、血海、气海穴等,应泽之曲泽、尺泽、少泽穴等,应渊之太渊、渊腋穴等,应水泉之天泉、曲泉、涌泉、水泉、极泉、廉泉、阳陵泉、阴陵泉穴等,应水渎之四渎、中渎穴等,应水渠之经渠穴等,应水井之天井、肩井穴等,应水都之阴都、中都、大都穴等,应水沟之支沟、蠡沟、水沟穴等,将穴位命名与天地间山川河流联系起来。
皇甫谧进一步对天人相应的生理关系进行了阐述,认为自然界的阴阳之气与人体的阴阳之气息息相通。《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天气通于肺,地气通于嗌。风气通于肝,雷气通于心,谷气通于脾,雨气通于肾。六经为川,肠胃为海,九窍为水注之气。暴风象雷,逆气象阳。故治不法天之纪,不用地之理,则灾害至矣。”《八正八虚八风大论第一》还论及月之满空对人体生理的影响密切:“月满则海水西盛,人血气积,肌肉充,皮肤致,毛发坚,腠理郄”,如此正气旺盛于内,邪气不可侵犯,即使感邪,邪气也难以深入。
2 论述病理,天人相应,相逆而乱
皇甫谧认为,季节气候对人体病理影响很大,风调雨顺之年少发疾病且轻:“因岁之和而少贼风者,民少病而少死”;遇虚风贼邪多的年份,疾病多且重,“岁多贼风邪气,寒温不和,则民多病而死矣”。在《八正八虚八风大论第一》还指出:“得三虚者(乘年之衰、逢月之空、失时之和),其死疾;得三实者(逢年之盛、遇月之满、得时之和),邪不能伤人也。”
认为虚风乃“从其冲后来者……主杀害”,所以在不同季节应根据虚风的方向避免其侵害,“必谨候虚风而谨避之。辟邪之道,如避矢石,然后邪弗能害也”(《八正八虚八风大论第一》)。并论及八风致病部位,如南风伤心和脉,其气热;西南风伤脾和肌,其气弱(湿);西风伤肺和皮毛,其气燥;西北风伤小肠和手太阳经;北风伤肾、骨和足太阳经,其气寒;东北风伤大肠和手阳明经;东风伤肝和筋纽,其气湿;东南风伤胃和肌,其气体重。此较之六淫风邪所伤内容更显丰富,值得进一步研究。皇甫谧认为,月之满空对人体病理有密切影响:
“至其月郭空,则海水东盛,人血气虚,其卫气去,形独居,肌肉减,皮肤缓,腠理开,毛发薄”,此时人体卫外不足,邪气易侵,且病情较急骤危重(《八正八虚八风大论第一》)。皇甫谧还重视昼夜晨昏对疾病的影响,在《内外形诊老壮肥瘦旦慧夜甚大论第六》中,根据“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人亦应之”的道理,将一日一夜分四时,论述了一日之中随着卫气节律性变化,病人病情随之出现旦慧、昼安、夕加、夜甚的变化。并认为“邪气之于身也,以胜相加,至其所生而愈,至其所不胜而甚,至于所生而持,自得其位而起”,“病在肝,平旦慧,下晡甚,夜半静……病在心,日中慧,夜半甚,平旦静……病在脾,日昳慧,平旦甚,日中静……病在肺,下晡慧,日中甚,夜半静……病在肾,夜半慧,日乘四季甚,下晡静”(《五脏病传大论第十》),对后世按照时辰判断病情和治疗疾病提供了理论依据。
3 指导诊疗,顺天之时,而病可期
皇甫谧在《九针九变十二节五刺五邪第二》指出,九针的创制是应天地之数:“九针者,天地之数也。天地之数,始于一,终于九。故一以法天,二以法地,三以法人,四以法四时,五以法五音,六以法六律,七以法七星,八以法八风,九以法九野。”并告诫“用针者,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这也是天人相应思想的体现。
皇甫谧按季节准确取穴的思想更为可贵。认为“四时阴阳者,万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存其根,逆其根则伐其本矣”。指出:“人有五脏,五脏有五变,五变有五腧,故五五二十五腧,以应五时”(《五脏变腧第二》)。并提出应时辨证取相应五腧穴治疗的方法,据此还提出“顺天之时,而病可与期,顺者为工,逆者为粗也”的治疗原则(《内外形诊老壮肥瘦旦慧夜甚大论第六》)。
根据“春夏秋冬,其气各异”(《阴阳清浊顺治逆乱大论第六》)的自然变化规律,他制定了冬刺井,春刺荥,夏刺腧,长夏刺经,秋刺合的五变应五腧的针刺方法(《五脏变腧第二》)。他在《针灸禁忌第一上》中“四时之气,各有所在,灸刺之道,气穴为宝”的说法,也是这种思想的体现。皇甫谧在《针道终始第五》说:“春气在毫毛,夏气在皮肤,秋气在分肉,冬气在筋骨,刺此病者,各以其时为齐。”据此制定针刺方法。《针灸禁忌第一上》指出,春夏阳气浮于外,邪居浅,刺宜浅,应当春取络脉诸荥、夏取诸输孙络,只能浅刺至皮肤分肉之间;秋冬阳气伏于内,邪居深,刺宜深而久留。应当秋取诸合,冬取诸井,可以深刺至分肉筋骨之间。同时,更应注意针刺的深浅,“甚者深取之,间者浅取之”。他还指出:“正月、二月、三月,人气在左,无刺左足之阳。四月、五月、六月,人气在右,无刺右足之阳。七月、八月、九月,人气在右,无刺右足之阳。十月、十一月、十二月,人气在左,无刺左足之阴。”“大寒无刺,大温无凝,月生无泻,月满无补,月郭空无治”(《针灸禁忌第一上》)。这些针刺及禁忌原则在临床实践中都非常重要。
皇甫谧根据“旦慧、昼安、夕加、夜甚”的昼夜疾病变化规律和营卫运行周次与四时昼夜消长等方面的相应情况,制定了“平旦为纪,夜尽为始”;“谨候其气所在而刺之,是为逢时,病在于阳分,必先候其气之加在于阳分而刺之;病在于阴分,必先候其气之加在于阴分而刺之”的治疗原则。并解释“刺实者刺其来,刺虚者刺其去”,告诫医者“谨候其时,病可与期,失时反候,百病不除”(《气息周身五十营四时口分漏刻第九》),着重指出辨证择时选穴治疗的重要性。有学者据此认为,皇甫谧是子午流注针法的倡导者不无道理。
总之,皇甫谧撰述《黄帝针灸甲乙经》的思想方法,是以传统的天人相应思想为指导的,虽然多系直接源于《素问》、《灵枢》和《明堂孔穴针灸治要》,但更重要的是他把这一思想方法用以指导针灸学理论框架的构建,使之系统化,并运用以论述腧穴、经络、疾病理论、针灸治疗理论,为构建针灸理论体系奠定了基础。正如他在撰成《黄帝针灸甲乙经》所写的序中所说:“内考五脏六腑,外综经络血气色候,参之天地,验之人物,本性命,穷神极变,而针道生焉。”学习与应用针灸者不可不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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