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承载着文化,特定的语言形式能生动地反映出特定的社会文化现状,流行语便是其中的代表。关于流行语,《日本国语大词典》作如下定义:在某个时期,引起多数人兴趣并被广泛地使用的词语。中国社会语言学者陈原给出的界定如下:凡是在一定的时间里面,在一定的地区,在一定的群体中流行的词语就是流行语。笔者认为,“流行语”是特定时期在社会上有较大影响力并获得广泛关注的词语,能敏锐反映社会现状及文化、思想等多方面变迁的词语。
日本自由国民社自1984年起每年都会组织评选新语流行语大赏,选出反映当年热点话题和现象的词句,这些流行语均能引起多数人的共鸣并产生广泛影响。本文结合近年流行语中的女性话题,从当代与传统矛盾两方面切入探讨日本女性的现状。
一、当代日本女性力量不容小觑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在美国的影响下,日本开展了一系列政治、经济、教育等多方面的民主化改革,并出台相关法案,从法律上保障日本女性的政治、就业等多方面权利,男女社会格局开始发生转变。随之而来的经济腾飞,加上女性受教育的普及以及社会整体意识的某些转变,使得日本女性的整体社会地位有了显着的提高。随着社会的不断发展,女性的社会角色与形象亦不断朝积极的方向发展,从以下三方面可窥一斑而见全豹。
1.婚恋观。首先,反映女性择偶观变迁的代表流行语有“三高”、“三低”“、三手”.“三高”产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泡沫经济时期,代指“高学历”、“高收入”和“高身长”.在时代大环境下,通过婚姻获得满意的物质生活成为女性普遍的意愿。90年代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女性的择偶条件逐步从“三高”向“三低”转变。“三低”指代“低姿势”、“低依存”、“低风险”.“低姿势”指男性对女性的尊重,即“女士优先”;“低风险”是指男性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低依存”则指男性婚后尊重并给予女性足够的私人空间。这显示女性在择偶时开始强调男性的内在品质。不止于此,据预测,日本女性的择偶观将进一步向“三手”演变,即“帮忙做家务”、“相互理解”和“相爱”,这是对男性内在资质的更高要求。从“三高”到“三手”的演变充分体现了女性对个人生活更高的追求,倾向于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这也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男性中心的社会观念,女性也由此获得了尊重和包容。不仅是择偶观在渐渐嬗变,单就婚姻而言,日本女性也有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态度。“婚活”、“离活”便是其中代表流行语。2009年电影《婚活、离活》的热映带动了片名中两个词的流行,一时间成为社会热议的话题。“婚活”指积极参加以结婚为目的各种活动,其背后是庞大的“晚婚族”、“非婚族”女性群体。“离活”则是夫妻感情破裂之后女方主动策划准备离婚事宜,不再因为子女或面子的缘故继续忍辱负重,而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婚活”和“离活”都体现了女性积极的生活态度,她们挣脱传统纲常的羁绊,勇于追求自己所向往的生活,进而实现自我价值。可以说,在婚姻这件历来由男性主导的人生大事上,女性逐渐掌握了话语权与更多的主动权。同样反映婚恋观的还有“败犬”与“Around40”(类似于中国社会的“剩女”),指错过了传统观念中的“结婚黄金年龄”,依旧孑然一身的女性。她们独立意识很强,不把婚姻作为人生唯一靠山,更愿拥有大量自由时间去充实心灵。
2.维权意识。“为母骚扰”是2014年的流行新词,指女性怀孕之后就要被迫辞职,或者在公司受到欺负。这种行为与“性骚扰”和“职权骚扰”等并列被视为女性在职场上受到的几大歧视。“为母骚扰”被选为流行词可以说是对日本社会轻视女性的一种抗议。与之类似,作为1989年新语·流行语TOP10之一的“性骚扰”,曾唤起社会对性骚扰问题的重视,列车专设“女性车厢”等维护女性权益的举措开始纷纷融入生活。至此,日本女性开始与掌控社会的男权主义有了正面交锋,女性意识逐渐觉醒,越来越多的女性为了维护自己应有的权益一同携手站了出来。与维权意识俱进的还有自我提升意识。例如2014年十大流行语之一的“光彩耀人的女性”,是一个由女性企业家出资援助的一个女性项目,以支持维护并力求提高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此前还有“女子会”(2010年),特指仅限女性参加的聚会,职业女性定期聚在一起说说心里话或分享秘密---这无不体现女性对自我提升的主动追求与努力。
3.社会影响力。“上野的413球”(2008年)。该词用来形容上野由岐子在北京奥运会垒球比赛中的投球数。在历时两天的三场比赛中,上野包办了全部28局413球,日本队也因此获得了金牌。这是日本队时隔32年后在球类项目上获得的第4枚金牌,为日本奥运史增添了新的荣誉。“日本石竹花”(2011年)。这是民众对当年女足世界杯日本代表队的爱称。2011年7月17日,日本代表队在决赛中击败劲敌,首次夺冠。这次胜利给刚刚经历大地震的日本人民带来了新的希望与勇气,以及无穷的精神鼓舞力量。2014年,首相安倍晋三推出“女性经济学”作为其经济改革的“第三支箭”,旨在提高女性在企业中的参与度和活跃度,提高社会劳动力以助经济复苏。不论成果如何,女性已成为日本社会发展的关键力量是不争的事实。随着女性在公共事务中扮演的角色分量逐渐加重,社会性别分工格局将发生进一步改变。这些流行语都反映了当代日本女性在社会公共事务中的活跃,以及社会对她们的认可。
二、传统观念依旧根植于日本社会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日本女性的社会地位与角色变化,社会对女性的认可度亦在不断提升。但我们必须认识到,在这种积极现象的表面下,传统的性别定位和男尊女卑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
在过去男权主义盛行的制度下,女性的日常行为、言谈举止等都受到来自社会世俗的约束,比如做事要符合“女人味”的标准,不然就易受到诸如“明明是女人,怎么没有女人的样子?”的指责,相对应的也有流行词指责男性“怎么可以像女人一样?”无形中流露出对女性的轻视与贬低。和汉语中的“女汉子”一样,日语日常用语中也有“女房役”、“女子高生”等特别突出女性标签的词,暗含着男权主导的社会中,女性社会参与程度低的意味。
不仅如此,在日常口语用语中,日本女性依旧较多地使用敬语及特殊语气词,这早已成为日语语言文化的特色。社会与世俗要求女性说话应该柔和温婉、有礼貌,女性的言语也因此减弱了主张与断定语气,而恰恰是这种征询式的语言特征印证了日本女性仍然没有完全独立说话权的事实。
再如前文提到的“为母骚扰”与“性骚扰”,虽说其中体现了女性维权意识,但换个角度而言,各种性别歧视现象的屡见不鲜。
三、结语
二战后日本社会格局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女性的社会形象有了前所未有的提升。随着高职业化及独立意识日益增强,越来越多的女性敢于为维护自身权益发声,她们不仅对自己的生活进行自主规划,同时还拥有了一定社会影响力,更为提升国家形象做出了不可小觑的贡献。但,男女不平等的传统思想和性别定位仍旧深深扎根于这个社会。然而,我们也不必太过悲观,历史的车轮永远向前滚动,男女天平的倾斜角度终究会越来越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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