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民族性格与语言的关系
民族性格问题是当今文化学、民族学、心理学、国别学等学科都感兴趣的一个重要问题。对于“民族性格”的概念不同学者有着不同的表述,俄语中常见的表述有:национальный характер(民族性格),этническийхарактер(族群性格), национальный корень(民族根基),этнический корень(族群根基),национальность(民族 性),этничность( 民 族 性), духовное единствонарода(民族精神统一体)等;汉语中常见的表述有:民族性格,民族个性,民族性,国民性,民族精神等,对于诸多不同的表述就其本质而言内涵基本一致,本文采用较为普遍的说法“民族性格”.
何谓民族性格? 20 世纪初,一批俄罗斯学者对民族性格问题进行了广泛地研究,主要探讨了民族性格对人类生活和人类历史的发展及影响。Н。А。 Бердяев(别尔嘉耶夫)在研究中指出:“民族性格即是人类个性的存在,没有了它就没有了人类的存在。每个人正是因为具有民族性格而成为民族的人进入到人类社会之中的。”(转自姜雅明,2004:80)俄罗斯另一位学者 А。 Погромов(巴格拉莫夫)认为:“民族性格是一个民族在独特的生存历史条件下的一种心理反映,是该民族某些精神特点的综合,这些特点表现在一个民族的行为、对外界环境独特的传统形式、文化、社会生活等方面的民族特点之上。”(转自 Платонов,2007:63)Н。 Джандильдин ( 占季礼金 ) 则认为民族性格是指“某民族共同体在其发展的政治、经济、文化和自然条件综合作用下所固有的一定程度上的心理特点的总和”(Джандильдин,1971:122)。Тер-Минасова(捷尔米娜索娃)的表述更为具体些,道出了民族性格的具体内涵。她认为,民族性格是独特的,是感情、思维和行为方式的总和,是受物质生活和历史发展特点的制约,表现在该民族文化中的一种根深蒂固的民族风俗习惯特征 (Teр-Mинаcoва, 2000)。
俄罗斯着名作家和社会活动家 А。 Е。 Солженицын( 索尔仁尼琴 ) 关于民族性格的阐述得到了学界的普遍认可,他认为民族性格是该民族表现在行为举止、思维方式及精神气质上的心理特点的总和,同时他指出,这些特点中有些是全人类所共有的,其他民族也同样具备这些特点 (Солженицын, 2006)。我们认为这一解释更为全面和客观,因为通常人们提到某个民族时,头脑里就会出现一些标准化的、固定性的性格特征,如法国人的浪漫、德国人的严谨、俄罗斯人的极端等。但这并不说明这些性格特征其他民族的人完全不具备,或者说这些性格特征必须为该民族所有成员毫无例外地拥有。我们认为,只要某种性格特征为该民族成员普遍共有,对该民族来说是典型的、有代表性的,就可以把此种性格界定为该民族的民族性格特征。就像俄罗斯作家 Ю。П。
Платонов ( 普拉托诺夫 ) 认为的那样,“民族性格是指一个民族群体多数成员所共有的特点”(Платонов,2007:3),它们是该民族成员在共同交往、居住和生活中形成的基本特点。
И。А。 Ильин(伊利英)在研究中强调了民族性格形成过程的无意识性。他认为,民族性格不是由人的主观意愿主宰,而是在人与上帝、人与上帝赋予的外部世界以及人与人的相互交流下产生的直觉上的相似性。民族性格的形成是精神上的一种无意识行为,是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民族性格的主要特点之一就是无意识性 (Ильин, 1993)。Н。 С。 Трубецкoй(特鲁别茨基)则认为民族性格这一概念的核心是自我认识。自我认识是一个人、一个民族判断自己在世界中所处的真正地位的方法 (Трубецкой, 1995)。从俄罗斯历史上的几次自我认识的过程中可以看出,俄罗斯的学者们正是通过对于“我们是谁?”“我们是什么样的?”“我们要到哪里去?”
这三个问题的不断探索,来达到自我认识的目的。一个民族自我认识的结果就是认清本民族特有的民族性格,从而形成民族意识,民族意识使本民族的人互相亲近,形成一个区别于其他民族的群体。综上所述,我们可以总结出民族性格的以下特征:
它是一个民族长期发展过程中积累下来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为该民族所普遍共有的,是使其与其他民族相区别的本质特征,是一个民族之所以是该民族而不是他民族的标志,是一个民族文化的核心,民族性格应该是形象鲜明的。
探讨过民族性格的问题,我们再来看看其与语言的关系。《辞海》中对于民族的解释是“人们在历史上形成的一个有共同语言、共同地域、共同经济生活以及表现于共同文化上的共同心理素质的稳定的共同体”(夏征农,1999:2177)。诸要素中语言位列第一,可见语言作为民族标识的重要性。英国语言学家 L.R. 帕默尔也曾说过“语言是所有人类活动中最足以表现人的特点的,是历史的宝库”(帕默尔,1983:111)。如果我们从另一种角度来解释,可以说,语言是民族形成、发展、演变的“活化石”,也就是该民族的历史。如语言学大师洪堡特所言:“民族的语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语言,二者的同一程度超过了人们的任何想象……无论我们从哪个方面入手,都可以从中推导出另一个方面”( 洪堡特,2008:52)。以上观点表明,语言对于一个民族的重要意义不仅在于它是一种交际工具,它还是民族的重要属性及本质特征,是该民族文化心理认同的主要表征。甚至在现代俄语中,язык 一词既可以表示“语言”,其复数形式也可以表示“民族”.可见,语言和民族的关系之密切。
实际上,对语言中的文化或是文化中的语言现象的研究,在全世界范围内早已成为了热门课题。最早研究语言和文化关系的是人类学家,之后社会学家也对这一问题开始感兴趣。笔者认为,文化是一种历史现象,并随着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而发展。语言属于文化范畴,它一方面隶属于文化,是文化的组成部分,另一方面,语言作为一种社会现象,作为一种交际工具,它又是文化的重要载体,是文化发展的工具。人类正是由于有了语言,才创造出了如此绚丽多姿的文化形态,同时又把自己生活的全部痕迹保存在本民族的语言之中,使本民族的文化得以传承下来。某种程度上,我们甚至可以认为语言就是文化本身,因为语言所表达出来的意义就是文化的内容。语言和文化是共同变化和发展的,如果一个民族的语言蓬勃发展,那么它的文化也会得到发扬光大,反之,如果一个民族的语言消亡了,它的文化也会随之凋零。
随着民族的产生和发展而形成的民族语言、民族性格、民族传统以及生活方式等都是民族文化的形式,各民族的文化都有其独特性。一个民族的社会文化、历史传统、生活方式以及气质性格都可以通过语言展现出来。
因此,离开特定民族文化背景的语言是不存在的。语言作为一个民族最基本的特征之一,也最能体现出一个民族的性格特点。
历史形成的民族性格特征会在语言中显现出来,这是得到学界普遍认可的事实。但是,对于民族性格是如何在语言中得到体现的相关研究尚不够全面。那么,作为一种特殊文化现象的语言是如何体现丰富多彩的民族性格呢?本文将主要以俄语为例,从语言本身以及视语言为文化载体两方面来分析它是如何体现民族性格的。
二、语言本身体现民族性格
(一)语音特点体现民族性格
语音是语言系统的基本物质外壳和表达手段。通过对语音的物质属性的研究可以看出,俄语发音时强调流动性,说话的时候前后音节要连读,讲究前后发音的连贯,注重语句间的联系,因此俄罗斯人说话的语速往往非常快。这一语音特点,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要求使用者考虑问题较为全面,思维连贯、缜密,反映出俄罗斯人逻辑思维能力较强的特点;另一方面,由于语速快,有时可能没有完全想好就已经脱口而出,这就反映出俄罗斯人直爽,有话直说,有时甚至显得过于草率的性格特点。而汉语语流中的词,不论是实词还是虚词,都保持相对的独立性,说话时音节的钝滞性使得音节之间留有很大的停顿和空间,给人留下一定的想象空间。这一语音特点恰恰体现出汉民族内敛、含蓄、凡事留有余地的民族性格。因而中国人讲究的是“话到嘴边留半句”.
另外,汉语的语素多为单音节,每个音节的构成不超过四个音素,其中元音占优势,这使得汉语的发音响亮悦耳,富于音乐性。不论是中国的古代诗文,还是现当代的诗歌、民谣、儿歌等,都追求字句形式整齐、声音韵律整齐、句间节奏整齐,这样读起来会朗朗上口,和谐优美。这一语音上整齐优美的特色反映了汉民族崇尚整齐、和谐的审美价值取向。而俄语中的单词一般为多音节词,在一个词中经常会出现辅音连缀的现象,比如俄语中表示“你好”的“здравствуйте”,其中甚至出现了四个辅音相连的情况,这种情况直接导致该词发音不够响亮。再有,由于汉语的语素为单音,所以汉语比较容易协调,容易达到节奏和韵律的整齐,俄语由于是多音节的关系,即便是形式上达到了难得的整齐,韵律上听起来也缺乏汉语的整齐。俄语这一语音上的特点也反映了俄罗斯民族善于思辨的思维方式和崇尚变化的审美价值取向。这和其民族性格形成的原因也不无关系,因为俄罗斯民族的祖先是生活在东欧平原上,过着游牧生活,不可预测的自然环境给游牧生活造成了很多困难,所以俄罗斯民族相比中华民族要更多地去探索和冒险,以征服险恶的自然环境。因此动荡不安的游牧生活难以形成追求整齐和谐的审美价值取向,当然也难以形成整齐的语言形式,而是更容易养成他们思辨的思维方式和注重个性的民族性格。
(二)文字特点体现民族性格
汉字是世界上目前正在使用的各种文字中历史最为悠久的,存世的殷代甲骨文已有三千多年的历史。汉字是以象形为基础的意符字,具有形、音、意三个要素,它最大的特点就是形象生动。
象形是汉字的基础,这种象形可以是物,也可以是人。例如,取象于自然物的字,如日、月、山、雨、鱼等,取象于人或人体的字,如人、身、目、耳、口、心等。正因为汉语的这种形象性,所以才有“望文生义”一说。张大可就认为“汉字以物我实体为基础,因而体现中国人的民族性格与思维方式,重实际,多想象,及理性思维与物我一体的精神,并以人体为本位”(张大可,1996:39)。
而俄语则不具有这样的特点,属于印欧体系的俄语是音素文字,没有字和词的区别,由 33 个字母组成,词汇表音不表意。声音不同于图像,不能够形象化,任何一个单词都不具有形象性,其词义本身与词形没有直接的意义联系,无法从单词本身看到它所指的事物,在使用这种语言时就需要运用更多的抽象思维。这就是俄罗斯民族逻辑分析能力较强,在很多科技领域能处于领先地位的原因之一。
(三)词汇特点体现民族性格
词汇常被称为语言的建筑材料,是语言中最灵敏和活跃的部分,每种语言的词汇中必然包含着本民族的文化元素,反映该民族的性格特点。笔者认为,单个词汇本身不足以反映该民族的民族性格,只有在词汇层面上广泛存在着的一类现象才能够体现其民族性格特点。例如,面包是俄罗斯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主要食品之一,俄语中可以表示面包的词汇就有 хлеб ( 面包的总称 ),булка ( 白面包 ),батон ( 长形白面包 ),каравай ( 大圆面包 ),бутерброд ( 切片面包 ),баранка ( 小环形面包 )等。而在汉语中就没有这么多独立的词来表示相应的概念,而只能把它们统称为“面包”,必要时不得不采用描述性称名法来指称相应的面包品种。由此可见面包在俄罗斯民族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俄罗斯的很多习俗与面包密不可分,其中最有特色的就是俄罗斯人用面包和盐迎接贵宾,款待亲朋好友,而这一习俗体现了俄罗斯人热情好客的民族性格,因为俄罗斯常说“Хлеб всемуголова”,意思是面包重于一切,对于俄罗斯人来说面包是生命的源泉,是幸福生活的保障,它更象征着财富和地位。用这么珍贵的面包来招待贵客,可见俄罗斯人的热情和慷慨大度。
另外,俄语中有丰富的词汇来表示“忧郁”:тоска,ипохондрия,уныние,печаль,грусть,скука,меланхолия 等,这些词很难被翻译成外族语言,因而汉语中也没有能与其一一对应的等值词汇,这是因为“忧郁”是公认的俄罗斯民族性格特征之一,这些词是这一性格特征在俄语中的体现,而汉族人不具备这样的性格特征,因此语言中也没有相应的体现。
再如,汉语中的亲属称谓体系复杂:伯父、叔父、舅父、姑父、姨父、伯母、婶母、舅妈、姑妈、姨妈,区别甚严,俄语却笼而统之,称为“дядя”和“тётя”.这体现了汉民族重视家庭,以家庭为本的民族性格,同时也体现了中国传统观念中强调的是关系,注重的是整体的价值取向。而俄罗斯民族则强调以个人为本位,家庭观念较为淡化。
此外,中国人由于受儒、道、佛教的影响,性格上含蓄模糊,凡事给自己留有余地,因此在汉语中有大量表示模糊意义的词汇,如“也许”、“较为”、“可能”、“恐怕”、“大概”、“或许”、“或者”、“左右”、“上下”、“没准儿”、“不一定”、“约摸”等等。
俄罗斯民族性格直爽,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因此在俄语中没有这么多表示模糊概念的词汇。
(四)语法特点体现民族性格
“语法”一词在不同的语言中具有不同的含义,有的指对语言所有系统的描述,包括语音、词汇、语义等;有的用来指词法、句法和形态研究。这里我们所说的语法是语言形式所体现出来的结构规律,是语言各单位之间的关系。可以说没有语法,语言就是一盘杂乱而毫无章法的散沙。那么,什么是语法?简单地说语法就是语言组织之法,是用词造句的规则系统,它是词的构成规则、变化规则、组合规则的总和。一个民族语言的这种规则同样能体现该民族性格的基本特征。
从语法结构来看,汉语属于孤立语,重意而轻形,词形变化较少,对汉语来说最重要的是词序,一旦句子中的词序发生变化,所表达的意义就不同了。例如,“他说了我一顿”与“我说了他一顿”,用词相同,只是词序不同,可是表达的意思却恰恰相反。这说明了汉语中词序的重要性,切不可随意挪动,也说明汉语本身灵活多变的特性,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汉民族灵活多变的民族性格。与之相反,俄语属于典型的屈折语,语法形式多样,词形变化丰富,不但有性、数、格的变化,还有时、体、态的区别。其复杂的语法体系本身就体现了俄罗斯民族死板,不善变通的性格特点。俄语丰富、完善的词形变化给语序带来了很大程度上的自由度。词序的变幻不定,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俄罗斯民族难以捉摸的性格,这也是俄罗斯之所以被认为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国家和其民族性格扑朔迷离的有力佐证。俄罗斯诗人 Ф。 И。 Тютчев(邱特切夫)就用这样的诗句来形容自己的民族:俄罗斯无法凭理智理解,也不能用一般尺度衡量,俄罗斯有一种独特气质,对俄罗斯只能去信仰。
但从另外一方面讲,由于俄语在表达上人称、时态、性、数、格等形式变化严格分明,其用词造句的规则系统完备,而这些规则系统又支配着语义内容,因此对于理解俄语,首先要弄清语法结构才能弄清它所表达的意义。因而俄语的语法结构常被称为“以形统神(意)”而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汉语则不然。汉语语法学界普遍把“汉语词类无形式标记”当作汉语语法本身最基本的特点。正因为汉语的词类无形式标记,词义功能可以活用,实词虚词可以转换,也就是同一形式可以表达出多种多样的复杂意思,因此洪堡特才认为“汉语的结构,不管怎样去解释它,明显存在着语言形成中的不完善性”(洪堡特,1997:5),他认为“完善的语言要求每个词被明确称为某一个词类,并且有通过对语言的哲学分析能识别出来的特征。因此完善的语言甚至以曲折变化为前提”(洪堡特,1997:6)。对于洪堡特关于汉语的论述准确与否我们姑且不论,但是这样的“词类活用”现象却实实在在地体现了中国人灵活多变的民族性格,也确实给外国人学习汉语造成了很大的困难,因为与俄语,甚至是与整个印欧语系相反,理解汉语的程序是,首先需要弄清楚意思才能划清结构,有时甚至弄清楚了意思也划不清楚结构,这就是所谓的“以神(意)统形”.对于这种差异,王力先生曾经说过“就句子的结构而论,西洋语言是法治的,中国语言是人治的”(王力,1984:53)。而这也正是俄汉两个民族民族性格巨大差异的体现。
从句子结构上讲,俄语句子以主语和谓语两大主要成分为核心,控制句内其他成分(如短语、从句等),由主到次,由一到多,层层展开,有人称这种句法为“空间构造法”;而汉语则以动词为中心,以时间、逻辑为顺序,由多到一,有人称这种句法为“时间造型句法”或“编年史法”.这种句子结构上的差异同样体现了中俄两民族思维方式上的差异,即俄罗斯民族重视分析,而汉民族更看重整体和谐。受文章篇幅所限,我们仅举一例来说明这种句子结构上的差异:
Большинство портретов Владимира Ильичане в состоянии передать того впечатления особойодаренности,которое быстро шло на смену первымвпечатлениям от его простой внешности,как только выначинали несколько ближе всматриваться в его облик。 这是一个典型的由主到次,由一到多,句中成分依次迭加的句子。把该句翻译成汉语时,如果我们按照俄文的语序来翻译显然是不行的,必须反其道而行之,才能为中国人所接受。按照中国人的思维方式及习惯的句子结构,我们可以把它翻译为:只要稍微仔细看一下,你从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朴实外表而得来的最初印象会马上消失,随之而来的就是你对他的特殊天赋的印象,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许多肖像都没能表达出这种特殊天赋的印象。
另外,俄语中大量的使用无人称句、不定式句和以抽象概念作主语的句子,在这类句子中不使用主动结构,不用第一格表示主体,甚至完全不体现主体,从文化层面上讲这是对主体行为责任的回避,是俄罗斯民族“宿命论”思想的体现。而这类句子在翻译成汉语时,一般需要进行主客体转换,这反映了中国人强调主体意识,以人为本,习惯以人为中心来思考问题。例如,俄语中表示情感的词ужас (惊吓),страх (恐惧),досада (懊丧),зависть ( 羡慕 ) 等与动词 брать,найти,охватывать,оказаться 等连用,做主语的是这些抽象名词,译成汉语时则应变成以人为主语。
可见,中国人的含蓄模糊,俄罗斯人的神秘莫测等性格特点;中国人重视整体,善于综合,俄罗斯人重视个体,善于逻辑分析等思维方式上的特点都能在其语言中得到体现。
三、语言作为民族性格的载体体现民族性格
(一)经典文学作品中的民族性格
所谓经典文学作品包括小说、戏剧、散文、诗歌等多种形式。某个民族的作家所写的经典文学作品通常被认为是反映该民族性格特点的重要途径。文学家们在创作的时候,总会把他所要塑造的人物注入某种民族性格,使整个文学作品渗透着民族共同的心理素质和性格特征。
早在 19 世纪,普希金、涅克拉索夫、陀斯妥耶夫斯基以及托尔斯泰和果戈里等文学大家一直致力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描绘俄国社会的真实生活,从中试图展示出俄罗斯人典型的民族性格。如普希金笔下的奥涅金、莱蒙托夫笔下的毕巧林、屠格涅夫笔下的罗亭等,在这些“多余人”的身上都能找到俄罗斯民族忧郁、彷徨的性格特点。
在这里需要指出的是,文学作品固然是了解一个民族性格特征的有效途径,但它所反映出来的性格特点通常会受到以下两方面的制约:一是客观因素的制约,包括特定时期的价值观和社会环境。受这一条件的制约,文学作品中反映出来的民族性格往往具有一定的时代性和阶级性特征 ; 二是主观因素的制约,包括作者主观情感、认识水平及价值取向等因素。主观因素往往使作家美化和优化自己本民族的性格,夸大非本民族的民族性格中的不足或缺陷。因此,同一民族的性格在不同作家的作品里往往会呈现出不同的特点。如,同是俄罗斯民族,普希金认为她是美好而浪漫的、独特而英勇的;邱特切夫认为它是不解的、难以捉摸的;涅克拉索夫则认为她是忧郁的、充满伤痛和不幸的(Тер-Минасова,2000:143)。
(二)童话故事中的民族性格
童话故事是一种具有浓厚幻想色彩的儿童文学体裁。童话故事作为代代相传的广大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是民族文化创作的源泉。正因为其流传的时间长,范围广,才使它摆脱了经典文学作品所受到的那些主观和客观上的制约,因而童话故事是探索一个民族性格特征较为客观的途径。
尽管各民族的童话故事中都有许多相同的主题和相似的情节,但由于各民族文化和性格特点的差异,这些共性的东西往往以不同的形式表现出来,如主人公的形象,情节结构的安排,语言使用的特点,常用的修辞表达等,都是我们挖掘一个民族性格特点的宝贵资源。如,在俄罗斯传统童话中的老巫婆是一个具有两种形象的主人公。她一方面狠毒,嗜血成性,经常掠夺孩子,甚至把人扔进她的炉子,烤熟了吃。另一方面,她又往往会帮助童话中的英雄人物,给他们提供食物,并用有魔力的线团指引他们找到需要的东西。由此可见俄罗斯童话中的巫婆有着极为矛盾的性格特点,而这也正是俄罗斯人极端矛盾性格的体现。
(三)成语中的民族性格
成语是语言中的精华,是人民智慧的结晶,表达了劳动人民的生活经验和社会经验,反映了本民族的历史,1成语是语言中相对稳定的部分,它也是民族性格特点的完美展示者。
对俄语成语范围的界定从古到今就没有达成共识。为多数人所认可的俄语成语的特征,大致有以下几点:
(1) 固定性;(2) 意义的完整性,即成语的意义不等于构成成语的各个词的意义的总和;(3) 可有结构变体;(4) 各组成要素分写;(5) 不可直译成其他语言;(6) 可再现性。在此,我们为更好地揭示其中所蕴涵的俄罗斯民族性格,因此采用广义上对成语的理解,即把谚语、俗语、名言、格言等都列入成语之中。而俄语中对成语的广义理解与汉语中的习语或熟语的内涵大致相同。据《辞海》(1999 年)解释,熟语包括成语、谚语、格言、惯用语、歇后语等。
成语中最生动、最具生命力的部分是谚语和俗语,尽管它们形式短小,可是其中所包含的智慧和感情却是丰富多彩的。世界上各民族的语言中都有谚语和俗语,语言的历史愈悠久,愈丰富,其数量也就愈多。俄语是世界上最丰富、最发达的语言之一,其中保留下来了大量的谚语和俗语,它们往往反映出俄罗斯民族的价值取向和性格特征,它们是研究俄罗斯民族性格及文化的重要手段和途径。例如,俄语中有下列谚语:
Дружно - не грузно,а врозь - хоть брось。
(众擎易举,孤掌难鸣)
Берись дружно,не будет грузно。
(齐心协力好办事)
Ум хорошо,два лучше。
(人多智广)
Согласного стада и волк не берёт。
(狼不吃团结的牲畜)
С миру по нитке - голому рубашка。
(一家不够,百家相凑)
Мир выбрал,порешил。
(米尔公社的决定不能更改)
Одной рукой узла не завяжешь。
(一只手打不成结)
Один в поле не воин。
(独木不成林)
上述谚语都表达了一个中心思想,即集体的重要性,体现了“团契性”又称“聚合性”这一俄罗斯民族所固有的性格特征。要知道聚合性对俄罗斯民族及整个俄国的发展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该民族性格特征的形成有其客观原因。如上文所提,俄罗斯民族的祖先生活在东欧平原上,过着游牧生活,恶劣的自然环境给人们生活造成了很多困难,个人乃至以家庭为单位都难以安居乐业,所以,人们往往需要团结在一起,依靠集体的力量,通过互帮互助才能得以生存繁衍,在与大自然顽强搏斗的过程中,渐渐形成了这种“聚合”的民族传统性格。俄语中能反映这一性格特点的成语不胜枚举,在此不一一赘述。
四、结语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民族性格是文化的核心。任何一个民族的性格特点都充分反映在它所使用的语言的各个层面上,不仅语音、文字、词汇以及语法等方面能体现出民族性格,而且从视语言为文化载体的角度出发,在经典文学作品中、童话故事和成语中都能反映出一个民族的民族性格。透过语言客观地认识一个民族的性格特点,不仅对本民族成员来说具有自我认知和民族认同的功能,对他民族而言,能帮助其更好地理解一个民族的历史、文化、风俗习惯和生活方式等,保障跨文化交际活动的顺利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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