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角又名小花脸、三花脸,是中国戏曲艺术中程式化的角色行当,一般扮演的是插科打诨、滑稽幽默的喜剧角色。丑角无论从扮相、身段,还是唱腔、动作上,都别具一格,令人捧腹。塑造的人物既有狡猾奸诈的小人,也有和蔼可掬的老人,当然还可以是活泼可爱的孩童或热情谐趣的妇人等,他们一颦一笑、一招一式都以独特的表演方式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丑角的舞台表现方式
丑角在舞台上以数板念白为主,但也不乏歌唱,其唱腔多为别具特色的耍腔。与老生的高亢激昂、韵味浓厚不同,丑角的唱腔讲究声情并茂、起承转合,于挑、滑、勾、抹间尽显谐趣花俏。另外,丑角也以标志性的装扮、夸张的动作、灵活的身段清脆、谐趣的唱念截然区别于戏曲其他行当。
(一)标志性的装扮
丑角的装扮极具标志性。化妆方面,面部中央经典的白色“豆腐块”是丑角用来装扮自己的主要元素,“豆腐块儿”依所扮演角色的不同可大可小。一般诠释那些心地善良的小人物时,脸上的白色块面画的较小,再辅以眉眼描画,整体要体现出眉飞色舞的神采;而演绎一些品行不端的伪君子时,脸上的白色面块就相对较大,一般还要配有八字眉、老鼠眼或三角眼,且涂抹的红色不宜过多,以突出人物的阴险狡诈。在服饰装扮方面,丑角一般有“穿花”“穿破”或“错穿”的程式化规则,要么浮夸花哨,要么破烂不堪,要么男女反穿,要么大小错穿,营造滑稽效果。
(二)夸张的动作
丑角之所以能在舞台上惹人发笑,与其夸张、变形、机械式的动作表现不无关系。丑角的动作相比其他行当更为灵活自由,有时演员可以根据剧情的发展与观众的反应做出一些超程式化的动作,具有一定的创新空间。丑角扮演的角色多为生活中的小人物,演员会用扭曲走样的形体动作将各色人物的行为举止夸张放大地呈现给观众,既能引起观众发笑,又能引发观众的反思。
如,《七品芝麻官》中的唐成为例,演员以滑稽的三角眼、八字眉、“豆腐块”、三撇小胡子示人,如此滑稽的扮相足已令观众忍俊不禁,再加上手中握着一杆长烟袋, 步伐蹒跚,走路踉跄,动作慵懒散漫,举手投足间憨态可掬,令观众见之即笑。
(三)灵活的身段
要成为一名优秀的丑角演员,扎实的基本功、个性化的四步五法是前提,也是保障,这些技能表现在舞台上,就是我们所谓的身段。丑角的身段主要分为三类:
一类是“小开门”,动作尺度较小,做出来要圆、要扣;第二类是丑角独有的动作,如矮子功、水袖功等,如《游街》中武大郎所用的矮子步就令人拍案叫绝;第三类是轻写意、重写实的指向性动作。整体来看,丑角在舞台上的一招一式都要轻巧灵活、精俏敏捷,像常见的“山膀”“云手”“飞脚”“蹦子”等,都要做得干净漂亮、矫健帅美。
(四)清脆、谐趣的唱念
“千斤念白四两唱”说的就是丑角在舞台上的语言表现,念白是丑角的重头戏。因此,丑角演员个个嘴上功夫了得,具有高超的语言处理能力,无论是上场“诗” 下场“对”,还是“自报家门”“报菜谱”“绕口令”,都能“一口清”,讲得“嘎嘣脆”,“喷口儿”有力,“贯口儿”流畅,听来清新明快、干净利落、响亮通透,且抑扬顿挫,极富韵律感和节奏美。用这种方式说出的台词也带有浓烈的插科打诨色彩,往往是反话正说、正话反说、粗话细说、细话粗说,还有实话实说,给观众带来了无穷乐趣。
二、丑角的舞台功能分析
戏曲的舞台表现形式与舞台功能互为表里,如果说丑角的舞台表现方式是其艺术魅力的外在显现,那么丑角的舞台功能就是其表演的最终目标。丑角的舞台功能主要为娱乐、调剂、讽谏等。
(一)娱乐功能
戏曲形成之初其主要功能就是娱乐大众,创作者经常在作品中安排角色插科打诨,吸引观众,发挥此作用最适合的非丑角莫属。丑角在舞台上可以真正起到一出场、一张口便逗笑全场的效果。以《柜中缘》中的丑角淘气为例,表演者李罗克采用“冷面丑”的表演风格,一出场就面无表情呈呆傻状,手持驴鞭,用存腿步法行走,几个招式便把一个憨傻忠厚的人物形象诠释了出来。之后一段时间他身靠台边的柜子坐在地上,依旧面无表情,台词、动作也寥寥无几,但是这完全不影响观众对他的关注,只要看他一眼就会忍不住笑出声。一个丑角人物使得全剧皆活,由此可见丑角的娱人功能。
丑角演员的主要职责就是逗乐观众。但是丑角的这种“逗乐”不是靠卖弄搞笑、哗众取宠、虚张声势获得的,而要懂得夸张有度,做得恰到好处,要在巧妙的嬉笑怒骂、幽默诙谐间做到不动声色,自然而然地引人发笑妙。很多丑角演员常常在舞台上为了搞笑而搞笑,殊不知这种刻意而为只能让自己陷入一味逗笑的樊笼,破坏戏曲本身的艺术美感。真正的名家应像名丑李克罗的表演那样,他不是“没戏”,而是将戏渗透到了一种“无意识”表演状体中,这种表演看似随意,实则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于无为中尽显有趣,令人回味无穷。因此,优秀的丑角演员绝不是一名单纯的技艺卖弄者,他不光能让观众由衷的发笑,而且还能让关注在笑过之后有所思考与回味,所谓“寓庄于谐”就是这个道理。
(二)调剂功能
1.角色调剂
戏曲表演如同烹制菜肴,不光要有主料,还要有配料的辅助,而且要讲究比例和顺序。一般来讲,戏曲的“主料”往往是生、旦,净、丑为“配料”。在早期的舞台上,主角大多一唱到底,这样一方面会让主角过于劳累,另一方面也令整个作品看起来太过单调,因此需要其他角色的插科打诨作为调剂。丑角是其中规范性最小、最活跃的角色,他几乎可以穿插在任何一场剧情和一个段落中,甚至可以独立游离于主剧情之外,这样创作者安排起来较为容易,调剂效果也最好。丑角的出现,一方面可作为角色调换,换下主要演员去休整、化妆,为下一场戏做准备;另一方面他的表演可与或沉重、或忧伤的生、旦戏形成反差,让观众体验到截然不同的角色演绎,丰富了整台戏曲的角色搭配。
2.情节调剂
丑角穿插于戏曲中,对于剧情发展而言,他们的出现或与主体剧情发生冲突,或用以解决戏剧矛盾,具有调剂剧情的功能。戏曲的主体剧情相当于树叶的枝干,而丑角就是夹杂其中的一些枝叶,丑角的出现一方面可以推动剧情的发展,保证剧情更加完整、流畅;另一方面可以丰富剧情,使整部作品枝繁叶茂,避免了单纯正剧或悲剧的单调乏味。例如北杂剧《翠红乡儿女两团圆》,是关于乡村家庭纠纷及传统习俗的一部戏,整部戏由于穿插了丑角王兽医,使得情节背离常情的发展走向了儿女团圆的创新结局。
3.气氛调剂
一部完整的戏曲创作,要有跌宕起伏的剧情,表现在舞台气氛上,就是要做到冷热相间、动静相宜。在戏曲表演中,丑角穿插于整部戏,所谓插科打诨的关键就在一个“插”字上,何时插入就成了角色安排的重点。
王骥德说:“大略曲冷不闹场处, 得净、丑间插一科,可博人哄堂, 亦是戏剧眼目。”由此可见,当戏曲情节发展至沉闷处、当场上气氛冷清时、当情节过于单调时,适当插入丑角演绎一出小闹戏就可以有效地打破剧场沉寂,调节观众的情绪,博取观众欢笑,起到很好的调节气氛的作用。
(三)讽谏功能
丑角, 是戏曲艺术中缔结出的一朵带刺的玫瑰 ,散发着独特的光彩。我国戏曲从元杂剧时期就已经具备了讽谏功能,且这种讽谏功能在丑角身上表现得尤为突出。丑角不仅能给人们带来欢笑,而且还能让人直面现实,心生愤怒与憎恨。在古代不少戏曲表演中,丑角时常以戏境打掩护,来讽刺统治者,鞭笞恶人,直击社会的黑暗,抨击虚假丑恶,表达对现实的强烈不满,以此达到讽谏的目的。还有一些丑角利用自身扮演的反派角色,在戏中进行自讽和自嘲,针砭时弊,直言说出人们在平日不敢说出口的话。例如知名丑角杨三(杨鸣玉)讥讽清朝大臣李鸿章通敌卖国,直到杨鸣玉逝世后,对联“杨三死后无苏旦,李二先生是汉奸”风靡一时,世人传唱。丑角这样的表现其实早已超越了其本身表面的娱乐功能,而具备了更深层次的讽谏功能,让人们在或欢乐或苦涩或沉重的笑声中深刻地思考。
丑角经过历史上的多次嬗变,如今已发展成了一种成熟的戏曲行当,不仅具有独特的舞台表现方式,而且还承担着重要的舞台功能,给我们带来了任何其他角色都无法取代的欢乐与思考。随着社会现代化进程的逐步加快,我们更应加强对戏曲艺术的追踪研究,尤其是丑角的研究,一方面可促使人们全面认识丑角,消除偏见;另一方面也为我国传统艺术的发展尽一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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