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理论研究的目的
理论(theory)是试图解释现象与行为时所做的一套叙述。理论的目的就是提出有效的解释与预测,如找出某些现象之间的关联性,以及阐释出某因素的改变会对其他变量带来怎样的影响[].一门学科的理论对应于它的实践领域具有以下功能:其一,发现实践中的问题并给予深刻解释,催生人们新的认识;其二,总结实践经验,提升人们的抽象认识能力;其三,预见实践发展路径及其趋势,对实践活动给予指导。
许多图书馆学专家声称他们不需要理论,但实质上他们还是有理论的。经济学家凯恩斯有句名言,"那些认为自己不受理论影响的当权的实务家往往恰是一些既往的经济学家的奴隶。"2]换言之,那些声称不需要理论的图书馆专家们往往也是既往图书馆学家的奴隶。
2、好理论文章的条件
好理论应具备哪些条件呢?美国政治学教授W.菲利普斯。夏夫利(W.PhilipsShively,1942一)将好理论叫做"优美的理论",他认为"优美的理论"的三个标准:简明性、预测的准确性、重要性(即在政策研究取向中能解决迫切的实际问题,或在理论研究取向中能产生广泛而普遍的适用性)[3].用美国科学哲学家托马斯。库恩(ThomasS.Kuhn,1922一1996)的话来说,好的理论要具有精确性、一致性、广泛性、简单性和富有成果性五个特征[4].学者黄光国将"一致性"译为"融洽性","富有成果性"译为"成效性"[5].
2.1理论的精确性
所谓理论的精确性,一方面是指理论导出的推论应与观察或实验的结果符合,另一方面也要求理论的命题(包括概念的解释、使用)要在内涵与外延上有明确的边界。
在科学史上,精确性(以及与其关联的真理性、客观性等概念)曾经是评价科学理论的主要标准。一个精确度不高的理论,尽管表述很完美,也不会被人们称之为好理论。
应该说,知识的不确定性、社会发展的不确定性都给理论发展追求精确性带来了相当大的难度。甚至人们还可能怀疑理论的精确性是不是能成为理论的禀赋。但不容否认的是,理论有了精确性,有助于理论完成构建过程并生成确定性内容,有助于获得人们的理解与接受,有助于指导实践并向应用领域转化。甚至库恩曾说:一种新理论、新范式与旧理论、旧范式竞争时,如果新理论、新范式在精确性方面比老的竞争者好得多,那么这种新理论、新范式就特别有希望成功[6].
另外,好的理论思想或文章,不仅整体上结构紧密、具有精确性,拆分开来看,其个别成分也具有精确感。打个比方,好的理论就像一台出色的机器,在整体。上它的运行十分良好,没有任何噪音,而且它在被拆卸擦洗的时候,你会发现它的零部件也,是闪光精致的。
有一篇图书馆学硕士论文题目为《城市公共阅读服务研究》,摘要下面列出的关键词为"城市"、"公共阅读""公共服务".什么是"公共阅读"?这个概念就缺乏精确性。阅读是私密性的个体活动,公共阅读是指什么?它对应的概念是"私人阅读"吗?听说过公共交通、公共场所、公共卫生、公共安全等这样偏正结构的词汇(中心词多为名词,很少动词),没有听说过公共学习、公共健身。当然,"公共阅读"这个概念不是不可以用("阅读"在一定条件下可以作名词,"公共"与"阅读"可以组合),但是它不能称之为一个精确的概念。近年流行"公共阅读空间"的概念还说得过去(就是说"公共阅读服务"也还可以),因为它指的是公共的阅读空间或公共的阅读服务,"公共"在这里是形容词。
可以说"大众阅读"、"全民阅读",因为大众、全民可以做主语,而"公共阅读"中的"公共"又不能做主语。须知创造一个新概念那可是学术创新啊!专栏作家王晓渔(1978一)曾写过名为《重返公共阅读》的一本书,他定义"公共阅读"不是专业阅读的对立面,而是"与公民常识有关的阅读。"n]这毕竟是个体创建自身观念的一种个性化表述,而不是在使用一个科学概念。
由。上所述,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判断一个概念是否符合精确性原则,首先就是看其是否符合构词法,其次看其语义上是否存在模糊的、有多种解释的倾向。
2.2理论的融洽性
融洽性不仅要求理论内部实现融洽,也要求与相关理论能实现融洽。比如图书馆学界提出的"图书馆学专门研究方法"这个概念,在其他学科里就没有对应性,即看不到有"经济学专门研究方法"管理学专门研究方法"教育学专门研究方法"等,这说明这个提法不能与其他学科的相关理论达成融洽与契合。
有时,移植其他学科的理论或方法时,也存在着其他学科的理论方法与图书馆学是否能够融洽的问题。例如,我在2003年将知识受众权利(即读者权利)写入图书馆学教材时,由于当时国家还没有图书馆法,于是我就从宪法精神和各种普通法(如《消费者权益保护法》、《教育法》)的规定中"迁移"出一些原则,用以确定知识受众(读者)所具有的合法权利,提出知识受众(读者)权利是知识受众在获取知识活动中所享有的权利。这些权利包括:平等获取知识权、自由选择知识权、知识信息知情权、知识服务保障权、批评建议和监督权等[8].这五项具体权利的规定,一定要与其他法律的规定有协同性、融洽性。
2.3理论的广泛性
好的理论应有广阔的视野,其推论能超出原有的说明范畴,适合于更多的分支理论或解释更多的现象。例如,在传统的图书馆资源观中,文献信息是图书馆的基本资源(以至于"文献资源建设"是图书馆学重要的学科分支),读者只是服务对象、资源的消耗者。但在新信息环境下,读者也应被视为图书馆的基本资源之一。2009年我和我的博士生撰文,在图书馆学界推广"读者资源"的概念,并将读者资源细化为读者知识资源、读者时间资源、读者关系资源、读者资产资源。我们认为这些读者资源的分支部分都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从资源的属性上看,读者资源是一种活态资源,它具有平时处于隐性状态、资源流入不稳定、开发时需馆员高智力投入、需适当激励措施等特征。读者资源不是稀缺的,稀缺的是开发能力与智慧。图书馆应从增强图书馆软性建设、利用Web2.0新技术、培养学习型馆员和健全读者激励机制等方面加强读者资源建设[9].
如果读者资源能像文献资源那样受到高度重视,那么"读者资源建设"就会发展为图书馆学的一个重要研究命题,其研究、应用领域也是十分广泛的。2010年9月,我还与博士生发表文章,专门探讨了读者知识资源一真人图书馆的开发问题[10].这篇文章,可以看成是我们对读者资源研究的一个深化的成果。
2.4理论的简单性
任何一种好理论最后都能化繁为简,并对复杂现象赋予秩序。世界很复杂,解释起来不容易,但是解释复杂世界的理论最后一定要追求简单,因为"复杂的世界以复杂的理论解释,其成功机会近于零。"[u]美国社会学家纽曼(WilliamLawrenceNeuman,1950一)说过,衡量一个理论的优劣,可以使用"简约原则",即一个有影响力的理论应该是简单明了的。如果有同样两个有说服力的理论,其中那个简明扼要的理论属于上乘理论[12].
追求简明、简洁是人类的天性。原始人用图腾表示一个族群是简约,我们说话有时省略词素(把"玫瑰花"省称"玫瑰")也是简约。我们在写作理论文章时应注意表述的简洁性。叔本华指出过,"真正的简约(Kurze)就是永远只说出值得说出的东西,读者自己能够想到的则不必无谓讨论和解释。"[13]图书馆学家刘国钧的文章《什么是图书馆学》[14)就是一篇论述简洁的范文。该文不足五千字,但是要言不烦,对图书馆学一些基本问题做出了清晰的解释。虽然已经过去将近六十年,但该文已成为图书馆学的经。
典文献,成为图书馆学研究生的必读文章。
2.5理论的成效性
成效性是指"理论应当产生出大量新的研究发现:就是说,应当揭示新的现象或已知现象之间的前所未知的关系。"1s]但是,图书馆学界有个不好的习惯,为了追求成效性,产生所谓的新发现,经常制造一些新的学科分支。人们忘记了开发一个新的研究领域,是有约束条件的。例如,犯罪心理学出现以后,人们发现证人在作证时,心理现象(如言过其实、乃至作伪证)也很值得研究,于是迁移出了证人心理学。我在思考文献资源建设这个命题时,发现读者也可以作为一种资源,于是迁移出了读者资源建设的理论,这些都是有约束条件的。可是,也有许多研究领域乃至研究分支的出现,不顾及约束条件,产生出的许多研究成果都是虚假的。
20世纪80年代以来,图书馆学界引进其他学科原理构建出了大量图书馆学分支科学名称,据于鸣镝先生统计,这种新分支科学名称多达119种[16]:
(1)叫"图书馆xx学"的,如有图书馆哲学、图书馆美学、图书馆心理学、图书馆传播学、图书馆教育学、图书馆管理学、图书馆职业学、图书馆保护学、图书馆工效学、图书馆时间学、图书馆环境学、图书馆人才学、图书馆建筑学、图书馆技术学、图书馆计量学、图书馆评价学等。
(2)叫"xx图书馆学"的,如有比较图书馆学、宏观图书馆学、抽象图书馆学、历史图书馆学、军事图书馆学、高校图书馆学、民族图书馆学、农业图书馆学、医学图书馆学、少儿图书馆学、制度图书馆学、专业图书馆学等。
这些新的图书馆学分支,鱼龙混杂,其中许多所谓的分支学科是根本难以成立的。
正如于鸣镝先生讨论图书馆学研究时所说:"科学研究需要想象,需要联想,但不需要'胡思乱想'."[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