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不同于传统文学, 网络文学在审美主体、审美客体、审美过程等方面实现了转变。低龄化的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的情趣喜好决定着网络文学审美情趣与传统文学审美情趣有些不同。身份的互换导致网络文学审美主体身份界限的模糊, 解构了作者的中心地位, 建构起自身文学模式和审美体系。媒介形式、文本形态和文学类型的蜕变体现了审美客体的衍化, 网络文学的媒介形式体现在其载体形式已经由以往的单一的文字形式向多维数字化符号转变, 网络文学文本形态也由传统的静态阅读走向立体的动态演变, 文学类别更是向多样化发展。网络文学的审美过程是一个动态的互动的生成过程, 审美主体能自由地写我想写、看我想看、评我所评。
关键词: 网络文学; 传统文学; 审美主体; 审美客体; 审美过程;
网络文学诞生于我们这个时代, 既是历史的产物, 也是我们当代生活的内容, 其背后支撑的则是网络技术及其形成的信息交流的媒体与人际交流的媒介。作为一种新兴的文学体裁与文学现象, 作为和我们生活息息相关的重要内容, 网络文学的存在与发展有着深层的合理性与合法性, 与传统文学比较, 具有鲜明的审美特征。这体现在审美主体、审美客体、审美过程的演变方面。
一、网络文学审美主体的突变
不同于传统文学, 网络文学的审美主体发生了巨大的差异与变化, 其创作主体和接受主体偏于低龄化。低龄化的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的情感喜好决定着网络文学的审美情趣发生了与传统文学不同的变化。创作主体与接受主体身份的互换导致网络文学审美主体身份界限的模糊, 自由的自我叙事把作者的中心地位彻底解构, 重新建构起其自身文学模式和审美体系。
1.审美主体的低龄化变迁及审美情趣的变化。年轻的数字原住民还没有掌握社会的主流话语权, 经济上又处在弱势, 找不到自己的准确位置和价值所在, 精神上难免空虚迷惘。这样的精神状态, 正好与很多网络小说的审美取向不谋而合。很多数字原住民都是家中独生子女, 在父母的温暖呵护下逐渐长大, 很少经历过挫折与磨难的历练, 形成了自我为中心的无所不能的浮躁心理。他们踏入竞争激烈的社会, 在生存压力的刺激下, 才觉察到自身的渺小与脆弱, 因此对生活与人生感觉到一种挫折。他们躲避现实压力的一个方法就是沉迷于虚幻的网络文学的阅读与创作。他们在玄幻小说的虚拟世界里想象汪洋恣肆、构建诡异奇幻, 以此体现出最终邪不胜正以及追求真善美的价值及内容。接受美学的理论中, 文学创作并不是终止于作者的写作, 而是读者的阅读。在读者的再创造的联想中, 文学的丰富内涵得以实现。玄幻小说的内容, 正好契合于数字原住民的认知和审美心理。这些小说借助于想象力丰富的数字原住民的发散阅读, 从而诞生了自己独特的想象世界, 建构了虚拟的故事情节, 在想象中融入自身的意图, 借此实现现实中难以兑现的理想与愿望。
2.审美意识的多元互补模式。传统文学的审美活动所提供的是“肯定性的美学主题”, 即“从自然走向文明”的审美活动 (对实现了的自由的赞美) , 而网络文学所提供的则是“否定性的美学主题”, 即“从文明回到自然” (对失落了的自由的追寻) 。网络文学的全民性与自由写作, 给人们提供了一个向“美”文学挑战的机会, 使网络文学具有了民间的审美意识。它虽然有粗俗、粗糙之嫌, 甚至被认为大部分作品都是垃圾, 但体现出一种蓬勃的生命力, 代表着一些民众的气息与心声。在网络文学中, 美、美感、文学、艺术以一种独立的生命活动姿态表现了出来, 而不再是一种以个别表达一般的准知识。网络文学的审美活动也因此出现了一种令人触目惊心的转型, 建构起一种多元互补的审美模式。
多元化意味着独立并存的多种因素进行平等的共存与对话, 而非这些因素形成整齐划一的整体。网络文学则是兼容各种审美意识的一个开放性范畴。正如美国思想家丹尼尔·贝尔指出的那样:“人们发现新的美学存在于残损的躯干、断离的手臂、原始人的微笑和被方框切割的形象之中, 而不在界限明确的整体中。而且, 有关艺术类型和界限的概念, 以及不同类型应有不同表现原则的概念, 均在风格的融合与竞争中被放弃了。可以说, 这种美学的灾难本身实际上倒已成了一种美学。”[1]
3.审美主体身份界限的模糊。在数字化媒介背景下, 文学写作和阅读不再是割裂开来的单一过程, 作者和读者的界限也不再泾渭分明, 两者的身份随时可以互换。网络文学的世界里没有纯粹的“作者”和“读者”, 只要你愿意参与, 你就可以既是读者, 也是作者。这种角色交互的写作模式使得文学从传统的、封闭式的、个人化的、单向的倾诉变换为双向的交流与对白。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说:“由于这种共同性的在世之故, 世界向来已经总是我和他人共同分有的世界。此在的世界是共同世界。‘在之中’就是与他人共同存在。他人的世界之内的自在存在就是共同此在。”[2]“接龙小说”、“交互小说”等新型模式的小说就在这种共在式或交互式写作模式的基础上诞生了。这种模式的转变并不仅仅是形式的简单更新, 更重要的转变在于互动过程的创新, 这种模式下漫谈式的对白不再是文学交流仅有的一种方式, 数字符号成为直接的、直观的文学创作的参与因素。数字符号演绎的网络文学, 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于个人的沉思与独舞, 它变成了一种“集体式”的创作与“集体式”的狂欢, 在结束了文学审美私密性的同时, 共同创造了一种大众参与与共享的新型审美体式。
二、网络文学审美客体的变化
在审美客体上, 网络文学和传统文学相比, 发生了巨大变化, 这主要表现为文学载体形式、文本形态和文学类型的蜕变。网络文学的媒介形式体现在载体形式已经由以往的单一的文字形式向多维的数字化符号转变, 网络文学文本形态也由传统的静态阅读走向立体的动态的演变, 文学类别更是向多样化发展。
1.网络文学载体形式由文字向数字化符号转变。任何艺术需要通过一定的媒介存在和传播, 传统文学是在纸上通过笔书写创作出作品, 而网络文学使用的则是数字化符号。这种数字化符号可以转换为文字符号、视频、音频形象, 因而作品文本是集声音、图片、图像、动画与文字的一体的超媒体组合。依赖数码技术的应用产生的电子超文本, 是数码技术与文学艺术的审美结合。同时, 一个文本和另一个文本, 或者多个文本, 可以随时随地快速链接交流, 文本打破了传统文学受时空的局限, 形成一种具有多栖性的超文本。这就是马克·波斯特说过的, 电子文本是“去稳定性”的, “一个语境从来就不是能够绝对确定的, 更确切地说, 它的确定从来就不是肯定的或饱和的”[3]。
2.网络文学文本形态由静态向动态演变。在网络文学中, 网络文本呈现的是“软载体”的“超文本”链接形态。超文本中所使用的特殊词汇, 能够指向并穿越到其他的网络文本与网络文件中, 读者只要有意愿予以点击, 就可以任意的从此文本穿越到彼文本。所以, “超文本”总是在“活动”, 并没有固定的实体。所以, 网络文学的审美是一种活性的审美。因此, 阅读不再是被动的, 而变成主动的行为, 因为阅读已经不再是被动的探索或接受, 而变成了阅读者的一种积极主动去创造新意的行动。此外, 多媒体的介入, 使文学对于语言媒介的依赖性锐减。通过多媒体, 在文字阅读的基础上把动画、图像、图片、声音、影视剪辑等相关的视听欣赏紧密地结合起来, 让读者全方位地直观地感受单纯的文字阅读所不能带来的惬意。
3.文学类别的多样化发展。社会的急速变化, 使这些年轻群体产生了情感缺失和身份焦虑感。他们缺少某种情感体验, 就会试图在互联网这个自由空间里寻找知音, 寻找与自己相似的迷失者。同时, 会去欣赏那些“类型小说”, 因其描写的正是他们需求的那种情感的体验, 他们通过想象与移情, 把自身融合到主人公的心态与情感体验中, 体味那种高峰的心理与境界, 从而使自己获得愉悦感、心理的平衡与补偿。当下网络小说按照题材主要可以分为玄幻类、奇幻类、穿越类、言情类、武侠类、恐怖类、侦探类、网游类等等。不论哪种类型的小说, 作者们关注的是自己的情感, 通过一个个私人化的“我”的故事, 叙述着商品经济时代现代人各种各样的欲望诉求。每种小说类型, 都聚集着大量为之着迷的读者。而这些读者之所以追捧那些优秀的网络小说, 在于作者所传达的类型定势的个人情感具有了某一类人群愿望情感的共性特征。以玄幻小说为例, 玄幻小说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神话带着苍白的面具”重返当代。众所周知, 神话产生于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原始社会, 自然灾害威胁着人类的生存, 而人类的实践力量还不足以改造和利用自然, 便借助于想象战胜自然, 摆脱自身的悲剧性命运。神话中所表达的是美学意义上的崇高, 这种崇高最终象征的是人超越于自然的一种精神状态。也就是说, 崇高不在客体身上, 而存在于主体的精神状态之中。正如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写的“崇高不存在于自然事物里, 而只能在我们的观念里寻找。”[4]
三、审美过程更具真实性和主动性
网络文学的审美是一个动态的互动的生成过程, 审美主体身份界限的模糊意味着在极度自由的情境下, 审美主体能自由地写我想写、看我想看、评我所评, 这也正是网络文学真实性情感的源泉。
1.写:自由地享受“真” (写我想写) 。网络科技用数字信号创造了一个不受地域限制, 没有身份要求, 也没有阶级差别的虚拟世界。在这个世界里, 只要你识字并有阅读的欲望, 就可以在网络所构筑的无限空间里尽情畅游、恣意赏玩。在阅读审美过程中, 庞大的读者群, 加之网络技术所带来的数字化与在线性, 显然冲淡了传统文学在审美欣赏时的很多特质, 多少抽空和弱化了感美、品美、悟美的审美过程。在网络上写作, 作者丰富的主体性被完全地激发出来, 在写作过程中更自由化更个性化, 展现出一种率真、自然、直接、拒绝矫情做作的特征。但这种快乐很难达到英雄式的高峰体验, 基本停留在浅层次的、平面的、低俗的, 甚至是肉体感的“快乐”。
2.读:自主地选择“真” (看我想看) 。网络世界里的文本是“超文本”链接, 文本是触摸不到的, 没有实体的存在。超文本“链接”的终点可能是其他超文本, 亦或是其内部的某个位置。因此, 在文本世界中, 作者丧失了对其作品的所有控制力, 因为读者已经有权力与能力自由活动于无限的网络空间中, 不再局限于传统文学那样与固定单调的作品“对话”。而读者在阅读的时候, 鼠标在手中, 尺度在心中, 作品由“我”选, 美丑由“我”定, 使阅读审美欣赏活动不受任何既定标准的束缚, 对作品的选择和解读完全出自心灵的触动。它基本上把审美控制权交给了读者, 由读者自己在海量的网络文学世界里寻找美、锻造美, 完成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心灵之旅。读者可以主动、任意挑选自己感兴趣的作品。在网络文学写作和阅读的互动式模式上, 作者与读者的互动, 可以给予作者及时了解读者最需要的信息, 使文学作品更有生命力, 同时也规避了作品生产出来无人问津的尴尬现象。
3.评:自然地表达“真” (评我想评) 。文学批评是文学活动的指导老师和解剖师, 也是一种深层次的文学体验, 在作者与欣赏者共享性的基础上才能生成这种文学创作的体验。由此可见, 作为审美体验的文学批评, 其存在的意义与价值在于新的思想生成。与百花齐放的网络作品相比, 网络文学批评就显得寂寥和冷清。相对于批评主体的不同, 网络文学的批评也可以分为两个层面:即非在线式批评和在线式批评。非在线式批评指的是传统的纸质文学创作与评论的主体, 这些批评基本刊发在纸质的学术期刊上。这类专业性较强的批评家始终以极其保守、谨慎的态度看待新生的网络文学现象, 对它的批评与研究明显地呈现出“失语症”状态。在线式批评, 即众多读者踊跃留言评点作品, 不论称赞或批评, 形成了一种众声喧哗而又其乐融融的浓烈氛围向我们袭来。这种快乐完全可能是未曾谋面的读者互相传递的, 他们共同造就的“众乐乐”氛围给人的感觉绝非那种孤芳自赏的“独乐乐”所能比拟的。他们虽然不像专业评论家那样更多地从审美角度去关注文学, 探讨文学本体的存在意义, 但是他们更多地注重感悟, 注重联系自己的人生遭际去品评文学,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在思想深度和理论素养方面比专业批评有很多欠缺, 但更率真, 更质朴, 更坦诚。
埃里克·弗洛姆说:“媒介塑造和控制着人类交往和行动的规模和形式……因为新媒介已经取代了昔日的世界, 假如我们想要恢复旧世界, 也只有在对新媒介如何吞没旧世界的方式作出精深的研究之后, 我们才能恢复这个旧世界。”[5]网络文学立足于新媒体现状, 认清其审美特征将为我国网络文学的健康繁荣和可持续发展提供一定的理论和实践指导, 对促进文化的和谐、开放和多元具有重要意义。
参考文献
[][1〗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M].赵一凡, 等, 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9:95.
[][2〗马丁·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M].陈嘉映, 王庆节, 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146.
[3]Mark Poster.The Second Media Age[M].Polity Press in association with Blackwell Publishers Ltd, 1995:111.
[][4〗康德.判断力批判:上卷[M].宗白华, 译.北京:商务印书馆, 1964:9.
[5]Eric Mc Luhan, Frank Zingrone.Essential Mc Luhan[M].Stoddart Publishing Co., Ltd.1995:2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