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用语言进行沟通、表达思想,语言以文字及声音的形式进行传递,是我们日常生活和社会发展的必备工具。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更多另类创新式的语言出现了,人们称之为“网络语言”.同时,互联网也带给大众更多的话语权,充分给予了每个人发声的机会。当大众充分享受着网络的自由,体验着新式的“网络语言”,一系列相关问题也爆发出来,谩骂、诋毁、程度不同的口舌之争等网络语言暴力事件的频发。
在网络语言暴力引起的种种事件中,当事人及其亲友牵涉其中,成为网民口诛笔伐、暴力相向的对象,身心皆受到严重的影响。部分网络语言暴力事件最后通过法律途径得以解决,但是,网络语言暴力却没有被遏制的迹象,其背后的成因,值得人们深究。
一、网络语言暴力的概念
语言暴力,即为使用谩骂、侮辱、嘲讽等言语去诋毁他人,致使他人在精神和心理上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属于精神伤害的范畴。网络语言暴力则在此定义上延伸,指的是“在互联网络上,以话语霸权的形式,采取诋毁、蔑视、谩骂、侮辱等手段,侵犯和损害他人人格尊严、精神和心理的行为现象。”[1]
网络语言暴力发展至今,其形态完整,自成系统,主要的表现形式有四种:谩骂及人身攻击、散布谣言、人肉搜索和文革式语言。在网络语言暴力的环境中,某些网民的暴力语言剥夺了他人在网络平台上,参与平等交流的机会,进而扼杀他人的话语权,打破了网络自由、平等的特性。网络语言暴力不仅引发多次社会事件,危害当事人,还会影响司法对事件的判断,造成社会秩序混乱。网络语言暴力并非一人之力,而是一种集体行为,任其发展,后果极其严重。
二、互联网狂欢下的网络语言暴力
(一)互联网的狂欢本质
狂欢理论是对两种世界和生活的划分。第一世界是秩序世界,这个世界等级森严,统治阶级具有绝对的权利和地位,平民大众在其统治之下,小心翼翼地生活。第二世界是狂欢广场式生活,它打破了绝对权利与阶级,等级束缚被冲破,人们在此享受平等与自由,它是属于全民的世界。网络具有与此相同的狂欢本质,从正面意义看,它的本质精神是冲破等级束缚,打破绝对权威,建立一个全民平等自由的虚拟世界,但是,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之一,就是网络语言暴力泛滥。
网络如同广场狂欢一般,人们换好服装,戴上面具,彼此的身份都是隐匿的,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彻底抛开正常生活中的行为约束。在这样的前提下,谩骂、戏谑、恶搞变得放肆无忌,现今网络流行语“撕 B”、“XX婊”“、屌丝”正是狂欢本质最真实的写照。这种狂欢式的网络语言暴力带给网民的是一种自由的快乐,“完全是欢快的、无所畏惧的、潇洒不羁和坦率直白的言语,与种种言语的禁忌、限制和客套不同,它自由地唱响在节日的广场上。”[2]互联网的狂欢本质还体现在网络语言暴力“碎片化”的特征上,这与以往的语言暴力有着明显的区别。曾亚军指出:“在网络环境中,语言的碎片化表现在文字只是零碎意象的堆积,甚至只是无意识、偶然的大杂烩式的复制和拼凑”.[3]网络中的暴力语言多呈现出这一特征,它们往往是无意识、偶然拼凑而成的,例如用“恐龙”形容丑女,用“撕 B”描述争吵。网民在使用这些词汇的时候,其谩骂的本质被新奇所掩盖,容易给人带来感官上愉悦。这一传播特点为网络语言暴力提供了温床,网民更容易参与其中,长此以往,必会阻碍社会文化的健康发展。
(二)互联网的传播力度大
传统媒体在传播的过程中受到时空、地域等因素的极大限制,而互联网在此有了明显的突破。现今,移动互联网的高速发展,使得信息传播在时空、地域、固定终端设备等方面变得更为自由。网络用户可以随时随地接受图像、声音、文字等信息内容,与此同时,网络语言暴力也借此加速、加大了传播的力度。目前,网络语言暴力已呈现出明显的“病毒式传播”特征,这是一种高效率的“面面传播”方式。网络语言暴力这一“病原体”,借助互联网快速发布信息,网民便有可能成为接受者,接受者再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传播,如同病毒爆发一般,呈几何递增。由于网络语言暴力病毒式传播从一点到多点的发展速度极快,且网络信息量庞大,想要实现实时、精确监测实有难度,想要在短时间内过滤网络语言暴力的可能性较低,加大了管理和疏导的难度。
三、网络语言暴力形成的文化动因
(一)传统文化影响下的道德批判
我国历史悠久,早在先秦时期我们就可以在文字记载中发现语言暴力的痕迹。例如《孟子》-书中记载了孟子对杨朱及墨翟的批判,孟子在“辟杨墨”一节里称:“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爱,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孟子的批判是为了发扬儒家学说,维护君权与封建纲常,但仔细分析,其话语全无逻辑可言,仅仅是站在一个“道德制高点”上,做出颐指气使,大放厥词的姿态,批判的内容践踏人格尊严,而这种辩论方式和措辞,在当时是相当风靡的。再看今日之网络,举着道德批判大旗而行语言暴力之事比比皆是。
由于互联网的匿名性,网民容易出现道德虚高、道德膨胀的现象。当网络语言暴力披上了道德的外衣,会变得无可辩驳,也更容易获得网民们的支持,这会给语言暴力使用者带来一定的“成就感”.例如“小悦悦事件”,2011 年 10 月 13日下午,广东佛山市一名 2 岁女童小悦悦在过马路时相继被两车碾压,肇事司机并未下车施救反而逃之夭夭,在车祸发生后的 7 分钟内,18 名路人对女童视而不见,漠然离去,最后女童被拾荒阿姨陈贤妹救起,后经医院全力抢救无效离世。
此事件见光于网络后,网民情绪激愤,开始了毫无忌惮的辱骂,辱骂肇事司机及路人,“垃圾”、“畜生”、“王八蛋”、“人渣”等词语不断袭来。网民们的情绪可以理解,但是对待类似事件,以语言暴力的方式做道德批判,以道德批判掩盖语言暴力的实质,而不去寻求其内在原因,不仅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滋长了网络戾气。
(二)“文革思维”后遗症
“文革思维”是对理性思辨环境的一种破坏,它混淆了“批评”与“批斗”之间的差别,不断强化人与人之间的极端对立,然后以各种方式来实现这种对立,表现在网络上的、最明显的方式就是语言暴力。文革式的语言暴力的典型表现就是,不听道理,不讲事实,动不动就搞人身攻击,例如有网民维护政府,立马被戴上“五毛”的帽子,有人说一句别国政府好的话,“美分”“、日奴”的标签一下子贴上来。甚至有一些网络语言暴力,直接照搬了文革时期大字报的文句,除了辱骂、威胁式的暴力词汇外,一些词语被不断极端化,例如“最最最”、“超级”等,被用以加强暴力的语气程度。“文革式”的网络语言暴力是一种典型的语言霸权,它完全违背了互联网自由、平等的精神,容易将信息接收者的理解引向发布者的一元性解说。这样的网络暴力语言逐渐破坏了整个语言系统,使社会产生出一种非正常的心理倾斜,进而危害社会的稳定性。
(三)网络文化的低俗倾向
网络所营造出来的整体文化氛围带有强烈的“大众性”、“娱乐性”和“消费性”,为了更加适应这三种特性,吸引受众的眼球,网络文化在低俗化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网民长期被这种文化所包围,产生了“赫胥黎式”的退化,理性思维被扼杀,文化底蕴被分化,道德素养被瓦解,只有一些新鲜、刺激的东西才被网民所接受、喜爱。美国学者尼古拉斯·卡尔曾指出,互联网在改变我们阅读方式的同时,正在重塑我们“浅薄”的思维方式。[4]这种浅薄的思维方式进一步推动着网络语言暴力的发展,它刺激着网友们的感官感受,削弱了网民对内容的思考和判断,进而变得只会被动接受。网络人肉搜索一直不能断绝,正是因为它满足了部分网民窥探隐私的欲望,这种网络语言暴力正是网络文化低俗倾向的典型表现。而一些带有严重侮辱性的词汇也出现在网络广告中,例如,淘宝网用“提高逼格”这样的广告语来进行产品宣传,网民对此并没有提出任何疑义,反而觉得时髦有趣。这一倾向任其发展,必会危害社会秩序和公共安全。
四、网络语言暴力形成的现实动因
(一)仇富与仇官
仇富与仇官在网络上表现由来已久,近年来可谓越演越烈。从 2007 年杭州“胡斌案”开始,富二代为富不仁,践踏法律法规、道德准则的新闻报道不断,富二代也成为引爆网络仇富的导火线。网络中的仇官范围更为广泛,“官”不仅指公务员,甚至还包括了国企、学校、医院等大多事业单位里的员工,这些人拥有相对稳定的收入,较高的社会地位,以及令人遐想的“灰色收入”,成为部分网民仇恨的对象。在互联网中,只要涉及这两类人群,污言秽语定会不绝于屏幕,尤其是一些别有目的的“网络水军”,不断制造谣言,刻意描黑,加剧社会矛盾冲突,而一些不明就里的网民,为宣泄现实生活中的不满,很容易卷入其中,以各种网络语言暴力形式,加入骂战。
(二)炫富与虐贫
与上面一点相比,网络炫富与虐贫往往同时出现,所引发的网络语言暴力有些非常娱乐化,有些则披着理性的外衣,对社会的危害性却很大。例如,网络上流行已久两组词汇“:白富美”对照“土肥圆”,“高富帅”对照“矮矬穷”.这两组词汇以炫富对应虐贫,虐贫中带有明显的网络语言暴力痕迹,它表现得很娱乐、很隐秘,但是,对网民的影响则是潜移默化的。再如,当我国逐渐开放“二胎”后,不断有网民刻意表达出类似“穷就不要生孩子”的观点,更可怕的是,他们刻意夸大穷的范围,甚至直接表示“没有一百万存款就不要生孩子”,并举出生活、学习、工作等种种例证,证实他们观点的正确性。这种虐贫的现象在网络里越演越烈,对人们正常的价值观、生活态度有着明显的影响,并进一步激化社会矛盾。
五、结语
网络时代的来临,使得我们的生活方式发生了改变。然而互联网在带给我们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大量诋毁、谩骂、侮辱、嘲讽等网络语言暴力现象。网络语言暴力是多方面原因导致的,而这些原因相互交错影响,使得我们的网络环境日益变得复杂并且不堪。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研究其动因,并建立和完善一种网络表达规则,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我们一定会看到一个公开文明的网络空间。
注 释:
[1]缪锌。网络语言暴力形成原因透析 [J].人民论坛,2014(35):167- 169.
[2]巴赫金。拉伯雷的创作与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期的民间文化[A].巴赫金全集[C].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190.
[3]曾亚军,曾益,李泽娟。传播视域中网络语言的碎片化及应对策略[J].编辑之友,2013(12):59- 61.
[4]尼古拉斯·卡尔。浅薄:互联网如何毒化了我们的大脑[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