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性会话,即涉及到言语请求的会话.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常以"请"作为标记,如"请让一下好吗?"而道歉语则是表示歉意的典型用语.它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挽回被冒犯者的面子,实现人际关系的和谐.由此看来,请求性会话和道歉语分属两个不同的话语系统,但值得注意的是,请求性会话常以"对不起""抱歉"及其各种程度变体开头.不同于纯粹致歉的语境,请求性会话当中,这类道歉语在会话的构建方面有特殊的作用.
国内外对道歉相关方面做的研究并不少,国外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道歉行为的界定、道歉策略的归纳等方面.如Brown和Levinson将道歉定义为一种言语行为,Olshtain和Cohen则归纳出了5种道歉策略.国内则主要集中在跨文化、跨性别交际的差异以及道歉语的不同功能方面,如《英汉道歉言语行为的差异研究》(张玉哲,2007)、《汉语道歉言语行为的性别差异研究》(潘小燕,2004)、《关于汉语道歉语"对不起"的话语功能分析》(郝晓梅,2005)等.而从话语建构的角度,对具体会话环境中的道歉语进行研究的并不多,基于这样一种研究现状,本文从会话建构的角度对汉语请求性会话中的道歉语进行描写分析.
一、道歉语在请求性会话中的作用
请求性会话是请求行为的表现形式,是为实现某种请求而产生的会话.道歉语则是道歉行为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为求得原谅而采用的话语.请求行为和道歉行为是两种不同类型的言语行为,请求行为针对未发生的事,而道歉行为主要针对已发生的事,但道歉语和请求性会话在真实会话场景中并未截然分开,请求性会话常以道歉语开头,而且这种会话策略往往有利于请求目的的实现.在请求性会话语境当中,道歉语的作用已经明显发生了变化,它的主要功能已经转向会话的建构.下面对请求性会话当中道歉语的作用进行介绍:
(一)表示歉意
致歉是道歉语最基本、最原始的功能.在请求性会话中,这种致歉功最易感知.如"对不起,从前这儿的店主人姓金,你知道他家小姐嫁在哪一家,如今住在哪里?"(柯灵《苏州拾梦记》)"对不起"放在会话开始,并非为已发生的事情致歉,而是为即将说出的请求致歉,因为请求必然会占用听话者的时间,更有甚者会让听话者付出某种体力劳动.如"对不起,能帮我推一下车吗?"为促使会话的顺利展开,请求者首先说出道歉语,表明自己的礼貌.从Leech的礼貌原则来看,在会话当中,道歉者的面子是受到威胁的.会话以道歉语开头,这样请求者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了弱者的位置,为自己争取了求助的机会.但是从会话发生阶段来看,请求者下意识地以道歉语开头,除了为自己后续请求表示歉意,还对自己强行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交际场致歉,致歉和强行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交际场是同时发生的,但在请求者的心理认知上,后者是先于前者的,请求者在开口说话之前就已经料想到自己会打扰到对方,于是很自然地开口道歉.因此,从话语生成的过程来看,会话在道歉语出现之前就已经在请求者的思维中开始了,道歉语只是一种很自然的回应.
(二)作为会话触发语
道歉语在请求性会话当中除了表示歉意,还作为会话触发语促使会话顺利展开.话语交际并非随意发生,话语发生之前,交际双方处于不同交际场,只有实施某种触发行为,双方才能建立明确的会话关系.如《鲁豫有约》(2012)中黄渤讲到自己请陌生人帮忙拍照时说"对不起,麻烦您给我照张相行吗?"其中的"对不起"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从而将对方和自己置于同一交际场.这好比拍电影,导演没喊action,演员只有自说自话,喊了action,演员才真正进入到剧本的交际场.这种触发行为可以是言语性的,也可以是非言语性的.在请求性会话当中,位于开始位置的道歉语就是交际双方建立交际关系的言语性触发语.
(三)作为请求预示语
预示语是一种施为前语列,即说话人在以言行事之前,先用某些话语进行探听,看是否可以向对方实施某一言语行为,它是表达请求、邀请、宣告等言外之意最典型的会话格式.众所周知,"有所求"是请求性会话产生的根本动因,在语言事实中,请求性会话往往包含了请求的前奏,即请求者往往不是在会话一开始就表明自己的请求意图,而是在某些请求预示语(pre-requests)之后才说明自己的意图.如:
①A:对不起,请问一下最近的超市怎么走?
B:往东走50米,红绿灯那儿就是了.
其中的"对不起"在会话中就充当了请求预示语的角色,其目的是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即请求者可能会实施某一请求.但是被请求者在这一过程当中并非完全被动,他们有权决定请求行为是否发生,这表现为被请求者对请求预示语的回应方式.如果不愿意请求行为发生,他们会对道歉语不予理睬,或者明确地用言语拒绝,如不耐烦地回应"干嘛啊".这样请求者就会意识到被请求者不愿合作,于是识趣地闭口不提请求之事.相反,被请求者会给请求者某种暗示,使其说出自己的请求.可是从上面的会话中我们发现,请求预示语和请求行为似乎是连续发生的,中间没有间隔,被请求者在其中完全是被动的.其实,这只是转写人员将被请求者B的反应略去了.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向陌生人问路时,也是看眼色一步步行事的,如果在说出请求预示语"对不起"后,B没有停下脚步,或是没有将眼神投向A,毫无疑问,A首先想到的并不是B没听见自己的话,而会理解为B不愿意合作,这样A就不会进行请求.
二、道歉语的标记化
请求性会话中的道歉语虽然仍然带有道歉意味,但其道歉意味已经淡化.社会成员似乎已经在交际中自发地形成了共识,即在听到道歉语时,并不是简单地与道歉图式匹配.请求性会话中的道歉语在很大程度上已固化为一种标记,一种表示打招呼,表示将要提出请求的标记.道歉语在请求性会话当中的会话构建功能明显凸显,致歉意味明显弱化.它和其他一些放在请求性会话开始位置的语句功能相似,都固化成一类独特的标记.例如:
②记者:对不起,请问一下,你们这个喷的是什么?
医务人员:我们喷的是洁净灵.
(选自2008-11-04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③记者:您好,请问您今天早上吃早点了吗?
观众:还没呢,正准备吃.
(选自2008-04-27北京电视台《7日7频道》栏目)
例②中的"对不起"除了表示道歉的意义,最主要的目的是引起对方的注意,让其做好被请求的思想准备.而③中的"您好"在会话当中除了表示礼貌,其主要功能和例②中的"对不起"是一样的,都是请求的前奏.由此,我们也可以描绘出请求性会话的一般模式,即请求的前奏(道歉语/问候语/称谓语等)---请求者正式请求---被请求者的回应.
三、请求性会话中道歉语的正确理解
以上介绍的道歉语对请求性会话的构建作用主要是从请求者的角度论述的,会话的顺利展开需要交际双方的共同努力,因而请求者在说出道歉语之后,被请求者能否正确地理解这一道歉语十分关键.道歉语的功能并不仅仅局限在致歉上,因而被请求者在听到道歉语时就不能简单地与常规的道歉图式匹配,而要根据自身的交际经验以及当时具体情境,选择合适的图式理解请求者的用意.当然,在此过程中,非言语性因素也很重要,如请求者焦急的眼神.因而,交际者在理解请求性会话中的道歉语时,一定要调动各种积极因素,以便促使交际的顺利进行.
四、结语
请求性会话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发生,这种用言语求得帮助的行为是人们最乐于使用的,而道歉语又往往出现在请求性会话当中,通过分析请求性会话中的这类道歉语可以窥见请求性会话的建构机制,从而揭示言语交际中暗藏的某些规则,以便更好地进行交际.但是目前这种具体的微观研究还远远不够,期望更多的语言研究者从话语分析的角度进行探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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