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文学史上,埃德加·爱伦·坡( Edgar Al-lan Poe) ( 1809 ~ 1849) 是游离于美国主流文化之外但却拥有特殊地位的天才诗人,小说家和文学评论家。尤其是他一生所着的超过 70 篇的短篇小说因其在“任何时代下都独一无二的风格”,被后世奉为侦探推理小说的鼻祖和恐怖小说的大师。近年来,针对其恐怖小说的代表作之一,出版于 1842 年的《红死病的假面》( The Masque of the Red Death) ,众多专家学者分别从象征主义、哥特风格、梦幻性主题等单一角度进行了系统性的探讨和研究。
一、爱伦·坡及其小说概述
作为最能代表爱伦·坡风格的短篇恐怖小说,《红死病的假面》继承了 18 世纪欧洲哥特风格小说的传统,并从中吸收了中世纪颇为流行的恐怖艺术概念。诸如,充满了没落和惊悚气氛的幽灵城堡,被遗弃的萧条的村落还有古怪反常的人们。并独辟蹊径,在欧洲传统恐怖小说理念中加入心理惊悚因素。
如小说发生的地点是“一座非常偏远的城堡式宅院”,里面有颇具中古特色的“黑色大钟”,并且虽然宅院“富丽堂皇”,但字里行间却流露出一种低沉压抑的气氛。而舞会上的人“有人装扮成肢体与面具不相成的怪物。有人穿戴着精神病患者才能想出的怪装。有许多人装扮得漂亮,许多人装扮得荒唐,许多人装扮得怪诞,有一些人装扮得可怕,还有不少人装备得令人恶心”.
二、唯美主义
爱伦·坡竭尽所能描绘了欧洲文艺复兴时期近乎奢靡的生活。《红死病的假面》中,人们的面具怪诞乖张,火光点亮了暗黑的帷幔,气氛阴郁而诡异。
跳舞的男人女人,面色惨白,在黑暗中疯狂舞蹈。人群中,一个轮廓带着“红死病”的面具,裹着尸布,忽然之间又消失,只剩下面具和尸布。这种充盈于整个故事的基调给人一种颤抖悸动的恐怖感受。在这种恐怖惊悚的极致感官下,作品又丝丝密密如月光透过树叶般的渗出些许“唯美”的画面触感。而在细节上作者的“唯美”描绘更是无处不在。作者在描写“舞会”场地的“七个门”时这样写道: “譬如说最东边那个房间悬挂的饰物均为蓝色---那它的窗户则晶蓝如碧。第二个房间的饰物壁毯皆为紫色,其窗格玻璃就紫如青莲。第三个房间整个一片绿色,它有的便是两扇绿窗。第四个房间的家具装饰和映入的光线都是橘色---第五个是白色---第六个是紫罗兰色。第七个房间四壁从天花板到墙根都被黑丝绒帷幔遮得严严实实,帷幔的褶边沉甸甸地垂在同样是黑丝绒的地毯上。但只有这个房间窗户的颜色与饰物的色调不配,它窗玻璃的颜色是殷殷猩红---红得好像浓浓的鲜血。”
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在描写舞会的场景时真可谓是费尽心思与笔墨,尤其是七个房间分别挂的饰物的颜色,“蓝色”是“晶蓝如碧”,“紫色”是“紫如青莲”,最后一个房间,作者的笔触甚至精准到了“帷幔的褶边”,是“沉甸甸地垂在同样是黑丝绒的地毯上”的。
唯美主义与源于法国的象征主义近似,介于颓废主义和后浪漫主义之间,与艺术史上的装饰艺术主义重叠。用建筑上的概念去分析和结构文学作品和流派,唯美主义不是首例,比如前文所说的哥特风格,其显着特点就是“为艺术而艺术”,通过对象征手法和建议性而非陈述性语气的运用,竭力为读者营造一种感官而非理性并且唯美的氛围。这种唯美有时是与作者想要表达的主题相悖的。比如说当作者表达的是有关“死亡”“黑暗”“暴力”等主题时,唯美主义的应用就显出一种怪诞奇特甚至恐怖的意味。
三、效果论
唯美主义并不是爱伦·坡此篇小说唯一特征,与之相比更加个体化和深刻的是其显示出来的强烈的“效果论”色彩。“效果论”指的就是领先于小说故事情节和文字之前,在作品中先确立某种效果,再为实现这种效果去思考创作。这种文学理论在爱伦·坡的惊悚恐怖小说中的运用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作者根据难以精确探究的个人心理和彼时社会思想状况,先确立作品想要呈现的一系列怪诞,悬疑夸张甚至于荒唐的惊悚恐怖效果,再运用大量修饰性的词语或成分,极尽渲染刻画之能事,在故事场景和人物情感与情绪上不惜笔墨,并最终将这一效果淋漓尽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抛开这种文学理论本身自带的某些功利性不谈,单就爱伦·坡对这一理论开创性的沿袭和将其鬼斧神工般与其作品的统一,就足以令其名在美国文学史上与庸辈分离开来。
《红死病的假面》是其效果论笔触成熟后的顶峰作品之一。效果论最显着的特征是作品的开头段与结尾段会用到直触心灵的文字和略带煽动性的语言,并以此作为效果论完成的支柱。《红死病的假面》开头段这样写道: “红死病蹂躏这个国度已有多时。从不曾有过如此致命或如此可怕的瘟疫。鲜血是其象征,是其标志---血之殷红与血之恐怖。有剧烈的疼痛,有突发的头晕,接着便是毛孔大量出血而来的死亡。患者身上,而尤其是脸上一旦出现红斑,那便是隔离其亲友之救护和同情的禁令。这种瘟疫从感染,发病到死亡的整个过程,前后也就半个小时。”
极致并且不断重复的字眼“致命”“可怕”“不曾”,然后是极其形象的描述,“血之殷红”“血之恐怖”,再是直观和感官性的渲染,“剧烈的疼痛”“突发的头晕”“毛孔大量出血”.最后用一个看似客观和冷静的“前后也就半个小时”,实则寒气逼人的时间概念来结束首段并开启效果论华丽演出的大幕。小说结束部分呈现出这样绝望至极的叙述。
“这下红死病的到来终于被承认。它就像一个小偷趁黑夜溜了进来。狂欢者一个接一个倒在他们寻欢作乐的舞厅之血泊里,每一个人死后都保持着他们倒下时的绝望的姿势。随着最后的欢乐之结束,那个巨大的黑钟也寿终正寝。三角支架上的火盆全部熄灭。黑暗,腐朽的红死病开始了对一切漫漫无期的统治。”
“保持着他们倒下时的绝望的姿势”“火盆全部熄灭”“一切漫漫无期的统治”这样不留一丝余地痛快而又彻底的绝望叙述终是徐徐拉上了这场恐怖之旅的幕布。然而读者却远不能从中像爱伦·坡这般虽绝望却不失冷静得迅速抽离。这种一切黑暗至底一切沉沦无期的彻骨的寒冷与苍凉带给读者的不仅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心灵震撼,也会长久的萦于他们心头,在他们形成自我意识与思想时悄无声息的冒出头来,并以一种近乎恒久的姿态渗入他们的血液及灵魂中。
四、结论
唯美主义和效果论作为贯穿爱伦·坡作品始终的重要特征,在其每一部小说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作为其顶峰时期代表作之一的惊悚小说《红死病的假面》更是两者充分体现和完美统一的典型代表。透过唯美主义和效果论的镜面对该小说进行分析,可以更加深刻的理解小说的结构、语言、修辞以及主题思想,进而可以更加深入透彻的领悟作者的文学主张和思想世界,对研究爱伦·坡的其他小说及其个人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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