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伊恩·麦克尤恩(Ian McEwan,1948—)是英国当代最具影响力的作家之一,被誉为英国的国民作家,在作品中力求表现人类共同面临的问题。
在《爱无可忍》这部作品中,身患德·克莱拉鲍特综合症的杰德·帕里自始至终认为男主人公乔向他频频发出爱的信号。小说通过这些子虚乌有的信号揭露了现代人道德的堕落、沟通的失败和错置的爱,描绘了一幅现代社会的荒原。
信号之一:道德的堕落
小说伊始,作者通过约翰·洛根从热气球上坠落这一事件探讨了自我保护(self-preservation)和合作(co-operation)这一对矛盾。在危险面前,人们为自身的利益着想、选择自我保护是出于天性和本能。但合作作为一种基因代代相传,如果人类要成功地生存繁衍,就必须互信互助、通力合作(Childs 2007:26)。
故事之初,主人公乔从机场接回已相交七年的女友克莱丽莎,“在一棵苦栎树下,沐浴在明媚的阳光里”(1)。
这一情景恰如《圣经·创世纪》中所描绘的一样,人享受着超自然的幸福,不受疾病、困惑、错误的折磨;而在堕落后,人类饱受内疚、迷惘、无知和死亡所带来的痛苦(Levy 2009:172)。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因为乔等人抛弃了道德底线、松开了手,才导致了洛根的惨死。
为减轻心中的负疚感,乔和女友不断回忆并向周围的朋友重述整个热气球事件的经过,希望能在自己重新编织的故事中获得救赎。他们不断向别人讲述这一事件,在一次又一次的重复中,他们逐渐把这一真实发生过的事件变成了一种“叙述”(Palmer2009:295),似乎他们可以通过语言的力量将事件进行不断的驯化,直到最后他们不再遭受良心的折磨。
信号之二:沟通的失败
首先,乔和克莱丽莎之间的沟通失败在小说中体现得最为明显。有评论家将《爱无可忍》这部小说定义为是一部关于“心灵理论”(Theory ofmind)的小说,乔和克莱丽莎双方之间的沟通失效原因就在于两人没能理解对方内心的想法(Green2011:441)。
克莱丽莎是一位研究济慈诗歌的学者,乔是一位科学专栏作家,他们对世界有着不同的解读方式。两人之间更深的隔阂则来自于对杰德心智的不同解读(Palmer 2009:299)。
小说中另一组失败的沟通来自乔和杰德。乔的工作并不是进行科学研究,而是努力使自己的文章具有可读性,使利益最大化,因此乔自身已经是一位被商品化了的理性主义者(Gre-enberg 2007:104)。杰德在这里则扮演了文学评论家的角色。他以一名评论家的眼光来审视乔的文章,发现全是乔“干瘪可怜的思想”(162)。乔严格按照理性的标准来对待生活,试图在所有方面都确立起自己男性主人公的权威。但杰德对乔毫不动摇的“凝视”消解了这种传统男女二元对立的模式(Davies2003: 110)。当乔意识到自己不再处于绝对领导地位而又无法解释这种现象的时候,便认为杰德是个疯子。乔的理性世界和杰德的宗教世界始终无法互相理解。
信号之三:错置的爱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麦克尤恩的注意力从历史社会重新回归到人的内心世界。《爱无可忍》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创作出来的。小说中,爱不再具有拯救人心的功能,却成为了一种毁灭性的力量(Childs2007:3)。
从心理层面来说,杰德是一位“唯我论者”(Solipsist),他自始至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理会周围发生的一切。
他认为自己是上帝派来拯救乔皈依上帝的天使。然而事实却正好相反,乔视他为破坏自己正常生活的元凶。
在《爱无可忍》中,麦克尤恩将爱刻画得无比脆弱(Malcolm 2002:6)。在乔遭受杰德的骚扰、整个内心世界面临崩溃的时候,克莱丽莎并没有给予他爱人应有的信任和支持,而是认为乔只是在讲一个有趣的故事。从这一角度看来,人们通常所认为的美满的世俗爱情在面临危机时显得不堪一击,最旷日持久的爱情反而是杰德对乔的同性之爱、宗教之爱,这也许是对小说题目的莫大讽刺。
结语
麦克尤恩通过一次热气球事件将不同类型的人物聚集到同一镜头下,展现出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当乔松开手以保护自己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既失去了作为一个男人应有的气概,也失去了做一名合格父亲的资格。约翰·洛根牢牢地抓住绳子不放手,正是受父亲本能的驱使。而他最后从气球上摔落惨死暗示了这既是一位父亲的死(death of father),也是上帝之死(death of Father)、信仰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