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义总是被特定的语境所定义,并随语境的变化而变化。在新的时代语境中,图书馆的语义发生了显着改变。21世纪以来,美国部分高校图书馆的变局展现出语义的巨大变化。麻省理工学院图书馆系统的数据显示,电子文献采购费用2000~2001学年占 18% ,2009~2010 学年上升到 60% ~70% .2010 年德州州立大学圣安东尼奥(San Antonio)分校工程技术图书馆取消纸本收藏,代之以电子书刊。2011年落成的费城德雷克塞尔(D rexel)大学的“学习平台”(Learningterrace)图书馆没有一册纸质书,只有一排排电脑通向 1.7 亿份电子文献[1].与此同时,随着电子资源的普及,越来越多的用户足不出户就能轻松获取信息而不再经常访问图书馆。谢里丹·布朗和阿尔玛·斯旺(Sheridan Brow n&Alm aSw an)于 2007 年调查科学家使用图书馆的研究报告显示,2001年 55% 的艺术和人文学者至少每周访问一次图书馆,但到 2011年,他们中只有 40% 还愿意频繁光顾图书馆;对自然学科学工作者而言,近一半物理和生命科学家表示,2011年访问图书馆的频率低于每月一次,12%的物理科学家和 23% 的生命科学家认为自己不再需要图书馆[2].
毫无疑问,数字技术的普及和新媒介时代的到来使用户的阅读习惯和阅读行为发生改变,这令“纸书本位”的传统图书馆的场所价值遭受质疑,催生学界“图书馆场所”议题,对这个议题多方位和多角度地阐述是对图书馆在新时代语境中新语义的可能性的探讨。美国图书馆与信息资源委员会(CLIR)2005 年出版的 《作为场所的图书馆:重新思考图书馆的角色及其场所》 激发了人们的思考:在数字时代,图书馆有何作为?如何满足潜在的甚至是迫切的新需求?这些需求将如何影响图书馆场所的设计[3]事实上,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在本质上指向了对图书馆语义的重新定义。
在这个背景下,美国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亨特图书馆(以下简称“亨特馆”)尤为引人瞩目。
北卡罗莱纳州立大学是一所有近 130 年历史的公立研究型大学,图书馆以前州长詹姆斯·亨特(Jam es B.H unt)命名,于 2013 年 2 月 12 日建成启用,获得了斯坦福大学颁发的 2014 年度“创新型学术图书馆奖”(2014 Stanford Prize forIn-novation in Research Libraries)、2014 年度“约翰·科顿·达纳图书馆公共关系奖”(John CottonD ana Library Public Relations Aw ard,创设于1946 年,表彰在公关方面做出优异成绩的各类图书馆和个人),以及美国图书馆学会 2014 年度“图书馆室内设计奖”(ALA Library InteriorD e-sign Aw ard)。这些奖项意味着亨特馆理想地表达了时代巨变中图书馆界关于学术图书馆的新想象,是解读新时代语境中大学图书馆新语义的范例。
1 纸本文献服务的新布局
亨特馆并没有将馆藏发展趋向简单地理解为从“纸书本位”义无反顾地走向无纸图书馆的线性进程,而是在积极回应数字技术的普及和新媒介时代的文献利用变局中重新布局纸本文献服务。
亨特馆现有纸本图书 150 万册。按照纸本图书传统排架,该馆总建筑面积 20531m2,仅够容纳纸本图书的上架存放。数字技术的普及和新媒介时代的文献利用变局使许多学科的纸本图书利用率降低,因而采取传统上架存取方式是不现实的选择。但像激进的图书馆那样放弃已电子化的纸本图书,不仅是对那些对纸本图书保持一贯需求的忠实读者的粗暴拒绝,而且从根本上违背了图书馆保存与传承人类文化的宗旨。一家拥有百年历史的知名大学图书馆要想与时俱进,就需要在数字技术和新媒介日新月异的时代,既争当阅读文化新生面的促进派,又具有兼容和传承纸本阅读文化遗产的历史责任意识。
基于此,亨特馆采用并完善纸本图书的自动化仓储系统(Autom ated Storage and RetrievalSystem ,ASRS),该系统主体由 8 排 1.8 万多个金属箱和 4 个书本机器人(即机械手)组成,可储存 200 万册纸本图书。ASRS 有三大优点:(1)最大化利用储存空间。书放置于金属箱内,以书本大小为单位分类归置,而不是按学科分类,因此节省了不少储存空间。200 万册纸本图书的存储只占用该馆空间的九分之一,解决了纸本文献馆藏与新时代图书馆空间利用变化的矛盾;(2)有利于纸本图书保存。一般地说,纸本书籍的正常使用寿命在 70 年左右,但图书馆开放书架上的图书在干湿空气变化以及光线、氧化、虫害等侵蚀下,往往达不到 70 年的寿命。金属箱的密闭特点能更好地避免这些因素的侵害,从而延长纸本图书的寿命;(3)方便快捷的存取。亨特馆的ASRS 系统采用 RFID 光标定位技术,利用机械手快速存取是一大特点。在亨特馆,读者等待机械手取书时间一般不超过 5 分钟。
为了让读者在 ASRS 模式下不至于失去昔日图书馆开架模式中随意浏览书籍的直观便利性,亨特馆开发了一个虚拟浏览的应用程序。读者在图书馆一楼挨近书本机器人的巨大玻璃幕墙附近,通过一个 55 英寸高的显示屏触摸操作该程序,就能随意浏览虚拟书架上的电子书,还能指挥书本机器人将相应的纸本图书送达读者手中。亨特馆开馆以来,平均每天有 542 名用户利用该应用程序[4].
表面看 ASRS 系统费用昂贵。按 ASRS 供应商 HK System s 的报价,一套 ASRS 设备除去建筑结构的费用,单每排金属箱的费用就超过100 万美元。使用 ASRS 设备,每册书造价为 4美元,其中不包括建筑费用在内[5].尽管 ASRS设备一次性投入成本不菲,但从可持续性看,它在时间中的综合摊薄成本并不比使用异地储存模式的图书馆高,相反要便宜得多,更何况还能满足读者快速便捷地获取文献是这个图书馆服务质量的核心指标。从人力成本来说,ASRS 设备操作简单,无需求助受过专门技能培训的馆员,一般学生助理即能胜任;而且便捷快速的存取特点使 ASRS 存储的书籍处于图书馆实时流通模式之中,只要图书馆是开放的,读者就可随时通过ASRS 系统借还纸本文献,这导致 ASRS 设备操作频繁,从操作频次来摊薄核算成本,更见人力成本的节约优势。其次,从 ASRS 模式在图书馆中的应用数量不断增加的趋势看,ASRS 更大批量生产有助于降低成本,从而成为未来大型图书馆的标准配置。目前应用 ASRS 的图书馆,北美有 10 多家,西班牙、挪威、斯洛文尼亚的国家图书馆以及日本国立国会图书馆、大英图书馆也采用该系统。芝加哥大学一名图书馆管理者指出,大学应将应用 ASRS 视为支持人文和社会学科所做出的一项图书馆投资,就如同对实验室场所的投资是为了支持科学的道理一样。
亨特馆对纸本文献服务的重新布局不单在于通过构建互动虚拟书架程序应用 ASRS 系统,从而在新技术条件下,为永续图书馆直观便捷的纸本文献借阅服务提供典范,还在于对纸本文献阅读区域的设计重新定义数字技术和新媒介时代纸本阅读的独特品味。亨特馆内有一个呈椭圆形视域的开放阅读休息区,它是这栋大楼除书本机器人区域外,唯一能够闻到纸墨香的地方[6].那里放置了两个半月形书架,存放新书和精选的纸质期刊,还摆放了沙发,玻璃幕墙外是怡人的花园。这里空间造型优美,环境舒适,这一切将纸本书刊的阅读定义为高雅的阅读文化和富有品味的文化休闲。诚如意大利作家翁贝托·艾柯(U m bertoEco)所说:“尽管如我们所见,电子书至少在现今必定无法完全取代印刷书籍,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在书籍市场的出现重新定义了我们接触书籍的方式,尤其是彻底改变了我们的阅读体验。”[7]
亨特馆的纸本书阅读沙龙的设计理念探索性地回应和定义了数字技术和新媒介时代,被改变的纸本书刊阅读体验---它将不再是一种主流的获取知识信息的方式,更倾向于成为一种兼具文化趣味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