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长期高速增长,取得举世瞩目的成就:2006 年我国外汇储备成为世界第一,2011 年我国上升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等.但成就背后存在着一些隐忧,其中就包括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不断扩大.反映城乡收入差距的城乡居民收入比由 1978 年的 2.57 扩大到 2010 年的 3.23."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会引发很多社会问题,胡联合等(2005)[1]、白雪梅和王少瑾(2007)[2]、黄少安和陈屹立(2007)[3]都曾经通过各自的研究得出了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会增加违法犯罪的结论,这也说明城乡收入差距问题会成为社会进步和经济发展的桎梏,因此必须予以重视.
对于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研究众多,提出了许多不同的见解,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多对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研究已经将矛头指向制度,本文主要对制度原因的研究进行梳理.
1. 制度对生产要素的限制
各个生产函数表明产出依赖于生产要素的投入,一些学者将城乡收入差距存在的原因归结于城乡之间生产要素投入的数量或者质量的不同,尤其是归结为劳动这一要素.一些研究将原因归结为劳动力数量的限制.韦伟,傅勇(2004)通过对发展经济学中的倒 U 形曲线假说和收入均等化原理的比较,赞同人口流动是解决收入差距的主要途径,但是在现实中却发现庞大的城乡人口流动没能有效地缩小城乡间的差距.通过分析研究认为由于存在人口流动的限制因素,即户籍制度,导致农村人口流动成本巨大,以及较低的人力资本禀赋,所以人口流动并没有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反而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
Lin等(2004)认为迁移的确是一种缩小差距的机制,计 算 得 出 迁 移 者 对 收 入 差 距 的 反 应 弹 性 在1985-1990 为 0.197,而在 1995-2000 年上升到0.595,但他们也观察到,由于包括户籍制度在内的政府限制移民政策的存在,目前的迁移规模仍不足以缩小现存的收入差距.这些文献的分析,都是从劳动这一要素来进行,并将劳动力的转移限制作为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
劳动力质量的差异也会导致城乡收入差距,徐庆(1997)提出了全新的四元经济模型来分析城乡收入差距,并认为是各部门工资增长率不同导致收入差距不断拉大.
而一些学者就从受教育不公平角度分析城乡收入差距原因.白雪梅(2004)通过实证分析得出中国教育的不平等程度和收入不平等程度正相关的结论,并且认为"在中国,不能拒绝平均受教育年限和收入不平等程度之间存在着倒U型关系",而中国目前处于倒U型的前半阶段,即平均受教育年限的增加会提高收入不平等程度.温娇秀(2007)通过实证分析验证了我国城乡受教育程度的差异和城乡收入差异之间的关系,并认为教育程度的差异导致劳动生产率的差异,从而导致城乡收入差异[8].陈斌开等(2010)基于 2002 年城 镇 和 农 村 住 户 及 个 人 调 查 数 据 采 用Oaxaca-Blinder 分解方法对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影响因素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教育水平差异是中国城乡收入差距最重要的影响因素,并进一步分析认为城市偏向的教育经费投入政策是城乡教育水平、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重要决定因素.Sicular等(2007)观点类似,通过利用 1995-2002 年的调查数据应用人群亚组非均衡分解法(InequalityDecomposition by Population Subgroup )Oaxaca-Blinder 分解方法分析认为,教育是持续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唯一因素.这些学者尽管只是在分析受教育程度的差异,但正是城乡间受教育的不同导致劳动力质量的差异,从而产生城乡收入差距.通过劳动生产率这一中间变量来解释二者之间的传导关系,这样也将二者合理联系在一起.
2. 制度所限定的城乡间不同分配机制
城乡收入差距并不全部是由初次分配所导致,而以公平为目的的再分配机制也产生影响,这样的再分配机制同样是由于制度对城乡的藩篱.对于再分配如何产生影响主要有这样几个观点:一些学者归因于社会等级的分配机制.林光彬(2004)认为我国存在按社会等级分配的秩序,失衡的财富与收入分配格局、资源的流动性障碍格局与市场等级化格局等一系列制度安排形成了一种"收入差距不断扩大的自我强化机制",所以社会等级关系格局是城乡收入差距扩大的根本原因.薛进军(2008)分析了收入差距的诸多原因,认为其中一个原因是阶级阶层结构,人们的阶级阶层的位置显着影响人们的收入所得.
李卫兵(2005)在分析社会地位影响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系时加入了一个地位收益中间变量,认为地位收益是中国城乡收入差距日益扩大的原因,因此社会地位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传导机制是城乡间社会地位不同导致了地位收益差异,而地位收益差异导致了城乡收入差异.这些研究尽管称作社会等级、阶级阶层和社会地位等,没有一致的称谓,但是都表达出一定的社会制度下城乡之间处于不一致的社会地位,这样的不一致最终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
也有一些学者归因于社会保障制度等再分配机制.养老、医疗、失业等社会保障机制应该是缩小收入差距的有效机制,谷成、李俊毅(2004)认为在中国的二元经济下,社会保障机制在城乡间存在极大差异,也表现出二元特征,没有起到应有作用.陶纪坤(2008)观点类似,通过比较中国城乡间不同的养老、医疗、最低生活保障等社会保障待遇的实际差异,发现社会保障支出不但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
张翼(2010)认为改革开放后在城市建立起了较为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而在农村尽管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和医疗救助制度在农村建立起来,但是与城市相比仍然存在较大差距,城市人均社会保障支出是农村的 100 倍.采用加上转移性收入前后的城乡收入之比的对比发现,转移支付后城镇居民的人均收入有了较大提高,而农村居民转移支付前后收入相差无几.这也验证了城乡二元的社会保障制度不但没有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反而使本来已经很大的城乡收入差距进一步扩大.严斌(2007)在其研究中得到类似的结论.这些学者都认同二元的社会保障制度这一再分配机制加剧了城乡收入差异,而二元的社会保障制度是一系列法律政策等制度限定,其改进同样需要制度改革.
3. 对于制度总体的研究
众多学者都通过各自适当的方法对城乡收入差距的原因进行验证,并且大多都能够用比较符合现实的逻辑关系进行合理解释,对解决城乡收入差距问题提供了有价值的参考.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原因?究竟哪个原因是对的?这么多原因实际上都是制度体系中的具体制度,这些具体制度都是原因实际上也就说明城乡收入差距的根本原因就是制度整体.一些研究也从制度整体角度进行.
蔡昉(2003)从制度的供给和需求的角度来构建制度均衡与制度变革的研究范式.需求方是包括生产者、消费者和中间商在内的个人和企业, 而供给方则是政府,"退出"( exit) 机制是农民对城市偏向政策需求下降的一种途径,农民如果认为对这个政策不满就可以退出.退出机制的完备与否是决定制度供求机制能否奇效的根本.但是,现实中,农民的退出机制并不成立,农民受到户籍制度等束缚无法退出.通过这样的制度供求分析来判断制度的改革与变迁.这个观点主要是从供求机制的角度来寻找原因.最终的原因仍然是具体的制度安排.
廖红丰(2004)通过经济体制的变迁过程对我国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影响进行的实证研究,认为国家经济发展战略、城市偏向的户籍管理制度及城乡居民承担改革成本的不平衡性是影响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变动的三种制度因素.余路平(2008)也通过分析制度变迁对我国城乡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差距扩大的影响,认为我国居民收入差距扩大的根本原因在于我国制度变迁过程中所实施的一系列政策措施.靳贞来(2006)、李贞容(2008)都运用实证分析的方法发现了制度变迁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关联,并将制度变迁作为原因,但是并没有深入分析制度变迁如何影响城乡收入差距.
曾国安(2007)将影响城乡收入差距的因素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比较劳动生产率的变化、劳动力素质的相对变化、财产的结构性变化、就业机会的结构性变化、农产品贸易条件的恶化、教育资源向城市的集中、资金向城市的集中、政治权力的结构性变化等自然因素,另一类是政府推行的系统性的城市偏向的制度,包括城市偏向的直接的资源调配制度、城市偏向的贸易制度、城市偏向的金融制度、城市偏向的财政制度、城市偏向的公共物品供应制度、城市偏向的教育制度、城市偏向的社会保障制度、城市偏向的政治权力分配制度等.他认为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扩大是自然因素和制度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因此要缩小城乡居民收入差距,就必须加快工业化进程,并进行系统性的制度转型.
这些研究尽管发现了制度综合原因导致的城乡收入差距,但是并没有深入分析为何能够调节收入差距的制度改革却未能发挥作用.能够进行深入分析只能是通过制度系统论分析方法来解释.只有完全将影响原因把握住,才能制定出更有效的改革方案.
4. 制度改革下的社会发展进程
库兹涅茨的倒 U 形曲线假说体现出动态发展的思路,认为收入分配的长期变动轨迹是"先恶化,后改进".一些研究中国城乡收入差距的学者赞同这种观点,张红宇(2004)认为城乡收入差距是世界各国工业化过程中长期存在的.原因在于生产力发展水平,在工业化的一定阶段,工业生产力水平高,而农业生产力水平低,从而导致不同产业部门的就业者收入水平差距.
曾国安(2007)同样认为城乡收入差距扩大是工业化过程中的阶段特点.一些学者沿用这种动态的观点,利用中国的城乡收入差距的数据进行实证分析.张建辉,靳涛(2011)对中国的经济转型特征与城乡收入差距之间的联系进行了研究,认为中国的经济转型基本上是从所有制结构、市场化进程、对外开放以及地方政府行为模式四个方面展开的.通过构建计量模型和选择相应的变量进行回归分析,验证了经济转型与城乡收入差距存在线性关系,中国的经济转型扩大了城乡收入差距.Lu 和 Chen(2006)通过对改革开放后 1987-2001 年省级面板数据的分析,认为城市化显着缩小城乡差距,而跨省迁移,经济开放,政府参与经济活动正在不断扩大城乡差距.并且还发现政府支出结构对城乡不平等有显着的效果.
结合社会发展进程背景来研究城乡收入差距体现出动态演化的立场,能够避免某种因素就会导致差距的武断.某种因素可能会影响城乡收入差距,但是是在一定的历史进程下所出现的,如果其他的环境发生变化,这样的因素并不一定就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因此,这样的分析思路应该坚持.
《管仲论》中有一句话说,"夫功之成,非成于成之日,盖必有所由起;祸之作,不作于作之日,亦必有所由兆."用这句话来理解制度就是说,对于当前城乡收入差距问题的制度根源,不能仅从当前去寻找,应该追溯以往制度的各种变化.以诺斯为代表人物的制度变迁理论就是对制度变迁规律进行研究,诺斯认为,"制度是一个社会的博弈规则,更规范地说,它们是决定人们的相互关系的系列约束."并且诺斯更看重渐进性的制度变迁,认为绝大多数的制度变迁都是渐进的,正式的法律发生的变化是无数次具体的微小的变化累积而成的,这些微小的变化在整体上构成了根本性的制度变迁.
因此,城乡收入差距源自制度原因,但并不是某一项或几项制度就一定会出现的,而是众多制度所构成的制度体系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也就引发了我们对于城乡收入差距的制度改革的疑问,是不是单纯就制度体系中某一个制度进行改革就能够起效?是不是细枝末叶的修补就能够缩小收入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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