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国内学术界关于历史唯物主义的研讨成为一个热点,历史唯物主义这一词汇本身被纳入到学术讨论的范围,对此展开了概念之间的界定和区别,对马克思与恩格斯学术关系也进行了探讨。本文试图从相关的经典文本出发,对马克思与恩格斯的唯物主义历史观进行比较,挖掘两者理论上的区别与联系,在马克思主义哲学形成与发展的逻辑上达成共识。
一、马克思与恩格斯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契合性
通过对马克思和恩格斯有关唯物主义历史观的主要文本进行梳理,可以发现两者在历史观领域里,整体上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
历史唯物主义是马克思、恩格斯共同提出的与历史唯心主义相对立的有关历史观的思想理论,出现端倪于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简称《手稿》),《手稿》高度关注人的异化劳动以及人的本质,认为以黑格尔为代表的唯心主义不能解决德国的现实问题,唯有坚持唯物主义才能深入到市民社会摧毁种种与人相异化的现实制度,使社会革命从空想走入现实。这条主线在马克思后来的《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得到更为清晰的阐述,马克思在批判费尔巴哈感性直观的人本学理论的过程中,提出与之相对立的历史感性论,即从现实的人出发,把作为历史主体的人放置于现实的历史的具体的历史链条之中,去审视历史的变迁。而不是脱离现实历史的感性,或者僵化了的实体化,要将历史化的感性贯穿于人类自然和社会历史之中。这里需要强调的是,虽然恩格斯在发表《费尔巴哈论》时,一同发表的是对本《提纲》修改后的“新”《提纲》,但是总体上说,恩格斯做过改动的《论》和马克思的原文《提纲》之间并不存在实质性的差别,多处的改动只是为了让广大读者在某种程度上更容易理解。
虽然《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未及时发表,但两人思想上的逐步成熟在之后的合着《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得到进一步的体现。两者通过批判费尔巴哈在历史领域的唯心主义,第一次从正面对唯物史观进行了系统阐述,提出了许多着名论断:如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生产力决定生产关系,生产关系对生产力产生反作用。此书的发表遭遇到了现实的阻碍,马克思也曾说“两厚册八开本的原稿早已送到威斯特伐利亚的出版所,后来我们才接到通知说,由于情况改变,不能付印。既然我们已经达到了我们的主要目的,自己弄清问题,我们就情愿让原稿留给老鼠的牙齿去批判了。”
但坚持在历史和现实的双向原则下去把握社会历史发展的思想框架在马克思和恩格斯的思想体系中逐步形成。
马克思之后没有停留于哲学层面,而是通过深入到政治经济学层面去剖析资本主义社会,完成了《< 政治经济学批判 > 序言》的写作,并对唯物史观做出了准确的阐述,马克思认为对人类社会生活起决定性影响的因素是人们的物质生活方式,在此基础上,人们的物质和精神活动也受其制约,这里马克思从人们的物质生产关系入手,在物质本体论方面去阐发历史发展的根源。这对唯物史观的发展产生了重要作用,这种影响作用在恩格斯所着的《费尔巴哈论》中更能凸显出来。
《费尔巴哈论》是恩格斯系统论述历史唯物主义的着作,正是之前因为种种原因彻底划清马克思主义哲学与以往旧哲学间界限的这个愿望没能实现,促使恩格斯开始重新关注两人之前的合着《德意志意识形态》,并对其进行深度剖析,试图结合历史发展的新情况,补充过去理论上在宏观体系方面的不足,克服旧哲学、古典政治经济学以及空想社会主义原则上的缺陷“作一个简要而又系统的阐述。同样,我也感到我们还要还一笔信誉债,就是要完全承认,在我们的狂飙时期,费尔巴哈给我们的影响比黑格尔以后任何其他哲学家都大。”
这里,恩格斯通过借助于对费尔巴哈理论的分析,批判自身过去哲学信仰的同时,完整的勾勒出旧哲学存在的原则上的缺失,指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新贡献。换句话说,《费尔巴哈论》既与《德意志意识形态》和《< 政治经济学批判 >序言》保持着思想上一致性,也是一种理论上的升华,反映出恩格斯与马克思之间存在着思想上的契合性,进一步说明唯物主义历史观的逐步形成和消除虚假的德意志意识形态、清算旧哲学是一个同一的过程。
二、马克思与恩格斯哲学层面的视角差异:社会存在与历史辨证法
对马克思和恩格斯的个别文本进行比较的时候,两者思想上的不一致性在两人的各自着作中便凸显出来。这种差异性主要是根源于两人的哲学视角存在不同的侧重点,有社会存在与历史辨证法之分。在《< 政治经济学批判 > 序言》中,马克思说“不是人们的意识决定人们的存在,相反,是人们的社会存在决定人们的意识。”
马克思从现实的生活,现实的人出发,更多从社会存在和社会实践这个角度去把握人类社会历史的进程,指出了思维与存在的真实关系和历史唯物主义的本质所在,即人不是脱离于社会现实,生活于理性主义所笼罩的光环之下,而是在一定的客观社会关系之中根据客观规律开展人类自身的各种实践活动。恩格斯因与马克思在理解新旧唯物主义区别时有哲学视角上的差值,着重强调从辩证法与唯物论相结合的角度,去系统阐述唯物主义历史观。特别是在对黑格尔哲学和费尔巴哈旧哲学的批判上,他曾明确的说到,机械唯物主义是自然科学技术没有在各个领域得到充分发展的情况下,折射在人们认识论领域的必然结果。恩格斯选择在批判旧哲学的基础上,吸收黑格尔和费尔巴哈哲学思想中的合理内核,特别是黑格尔辩证法思想,将之放置于唯物主义的框架内,最终在《费尔巴哈论》中系统的论述了唯物史观。
这里能发现两者在哲学层面上的差异性,一个侧重于从社会存在,一个重视历史进程中的辨证法,主要是因为两者所面临的历史背景以及出发的哲学视角不同。马克思面对历史唯心主义的盛行,需要破除理性主义的虚假性,指出现实生活才是历史的来源,人是历史的主体,否则会陷入唯心主义的漩涡之中,无法理解和解决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问题。恩格斯是在马克思主义理论被许多现实利益歪曲化利用的情况下提出了唯物主义历史观,目的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持马克思主义队伍的团结性,增强无产阶级的革命热情。因此,恩格斯不仅突出强调历史的辩证法,以及历史规律存在的客观性和条件性,他看来在“在社会历史领域内进行活动的,是具有意识的、经过思虑或凭激情行动的、追求某种目的的人;任何事情的发生都不是没有自觉的意图,没有预期的目的的。但是,不管这个差别对历史研究,尤其是对各个时代和各个事变的历史研究如何重要,它丝毫不能改变这样一个事实:历史进程是受内在的一般规律支配的。而问题只是在于发现这些规律。”
每个事物都是历史发展链条上暂时的一环而不是永恒化的全部,历史是社会各种力量共同起作用的结果,给无产阶级的革命运动提供科学的理论指导。
三、马克思与恩格斯政治经济层面的侧重差异: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
在政治经济层面,马克思和恩格斯依托于各自所处的客观历史背景,对历史观的阐述有不同的侧重点。在两人的合着中,如《德意志意识形态》、《共产党宣言》、《资本论》论述了近代以来阶级斗争和政治上层建筑的作用。但值得注意的是,当时他们所面临的是历史唯心主义盛行的旧哲学时代,为了克服思想上的颠倒化,还原历史的本真,马克思和恩格斯在那个阶段将主要精力放在现实的经济基础之上,从现实的人的生存状态出发,指出唯心主义历史观的虚假性即资产阶级的暂时性和历史性。马克思和恩格斯着重强调从资本主义政治社会背后的市民社会去寻找解开资本主义社会不合理秩序之谜的钥匙,市民社会才是影响外在的国家机器和政治体制的决定性因素。并进一步肯定要打破阻碍生产力进步和生产方式变革的政治制约因素,他们的立足点和归宿点都落在寻求社会中合理的政治经济秩序之上。
但恩格斯在后来致约·布洛赫的信中说到:“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是基础,但对历史过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
这里,恩格斯不仅强调作为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更突出说明上层建筑在社会历史进程中的重要作用,这在马克思生前虽然已经被提出,但一直隐藏于他们理论的某个角落里,在恩格斯所着的《费尔巴哈论》一书中则是被提到了更为突出的位置。恩格斯在系统阐述历史唯物主义时,克服之前忽视对阶级动力以及政治上层建筑等方面作用的强调,指出经济决定论和环境决定论的不科学性,重视作为历史主体的人在历史进程中的能动性作用。
通过梳理马克思和恩格斯有关唯物主义历史观的经典文本,特别是对恩格斯的《费尔巴哈论》的深度剖析,能发现恩格斯与马克思在唯物主义历史观的形成初期两人保持着高度的一致性。但随着社会历史环境的改变,恩格斯面对新时期工人运动的新需要,在系统论述历史唯物主义时将论述重点放在历史辩证法以及历史规律上面,而马克思更侧重于对社会现实和社会存在的研究,以回击历史唯心主义的虚伪性。两者虽然在一些方面存在着的差异性,但更多的是对马克思主义哲学中合理内核的阐发。我们要从事实判断和价值判断两个层面入手,基于马克思主义哲学经典着作之上,厘清两者的学术关系,把握马克思主义的本真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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