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本文以田纳西·威廉斯的《玻璃动物园》为研究对象，通过文本细读的方法，拟从主人公阿曼达和汤姆这对生理上的“母与子”和心理上的“妇与夫”的双重关系入手，试解读二人的复杂关系，并探寻其背后的文化和遗传因素，以及由此给母子二人带来的影响。以期可以丰富学界对《玻璃动物园》的研究，为美国戏剧在中国传播的研究贡献力量。
关键词： 《玻璃动物园》; 阿曼达; 汤姆; 母子“双重”关系;
《玻璃动物园》是美国戏剧家田纳西·威廉斯的一部家庭剧，该剧在1945年获得“纽约剧评界奖”。讲述的是美国南方女性阿曼达在丈夫为了追求自由远走高飞后，独自抚养一双儿女长大的故事。母亲负责照顾家庭的起居，一边督促着儿子好好工作，一边还要为女儿安排将来。儿子在仓库里任职，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负担着一家人的经济，却无法得到母亲的体谅。母子之间扮演的角色是复杂的，他们是生理上的“母与子”。但由于剧中丈夫（父亲）形象的缺失，在精神上，他们更像是妻子和丈夫的关系。
一、阿曼达与汤姆的“双重”关系
阿曼达对汤姆的感情是矛盾的，阿曼达表现出了一位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却也把出走的丈夫对家庭的责任转移到汤姆的身上。在生理上，阿曼达与汤姆是母子关系，可在情感上阿曼达将丈夫投影在儿子身上，二人之间难以剥离的关系是这个家庭悲剧的核心。
（一）生理上的“母与子”
作为儿子的汤姆被母亲指责吃饭时不要用手指拨食物，为了健康要细嚼慢咽，用汤姆的话说就是，母亲“像老鹰似的注意着我吃的每一口”1。汤姆在母亲面前没有一点自由，凡是他感兴趣的事在母亲面前总是一文不值。汤姆热爱文学，母亲却没收了汤姆的书。汤姆不堪忍受自己辛苦工作，理想却得不到尊重的现状，大吼道：“我这一辈子在这儿，没有一件东西能算我自己的”。1为了躲避母亲的唠叨，他总是会在深夜去电影院，阿曼达觉得儿子每天三更半夜去看电影，一定是在做见不得人的事。母亲的管教让他愈加向往父亲选择的生活，汤姆渴望冒险，寻求新鲜刺激的生活。
阿曼达和汤姆之间的矛盾在于，二人很少有机会站在对方的立场去思考，即使母亲明白儿子内心的痛苦，但生活的压力也不允许他们有多余的精力去体谅别人。他们像一辆马车的两个车轮一样，只能互相配合，滚滚向前，谁也无暇顾及对方的感受。
（二）心理上的“妇与夫”
丈夫的离开让这位深受美国南方传统思想影响的母亲成为了浮萍，女儿生理和心理的双重脆弱让她不得不依赖家里唯一的男性，汤姆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以补贴家用。仓库里平淡压抑的工作让他感到痛苦，只得在工作间隙写诗聊以度日，在仓库里只有一位叫吉姆的人和他聊得来。此外，母亲将为劳拉寻觅结婚对象的任务交给了汤姆。虽然汤姆很不情愿，但还是把吉姆邀请到家中吃饭。然而，汤姆并不知道吉姆已经订婚的事，这让与吉姆相谈甚欢的劳拉再次受到伤害，也加深了母亲对他的怨念。
汤姆一边要应付母亲的种种需求，一边也以亦父亦弟的身份关心着劳拉。他时刻照顾着劳拉的情绪，尽量不在劳拉的面前提“跛足”两个字，即使百般不情愿，汤姆也为劳拉介绍了吉姆。就连最终汤姆离家后，内心也始终牵挂着姐姐。汤姆和劳拉本是同辈，但汤姆在家中却承担着“顶梁柱”的角色，本该由父亲承担的压力被汤姆全盘接收。他和父亲一样向往自由和冒险，不同的是，父亲可以一走了之，而汤姆却深陷亲情的牢笼。
由此可见，阿曼达与汤姆的关系是复杂的，他们是生理上的母与子关系，可在心理上，阿曼达依赖并且捆绑着汤姆。汤姆一边尽着家庭中“丈夫”的责任，一边也难以摆脱母亲对他的管束，身份的分裂是汤姆痛苦的来源。
二、“双重”关系的成因
阿曼达和汤姆之所以会形成这样的双重关系，是由阿曼达背后的美国南方文化和汤姆血液中来自父亲的爱冒险的基因决定的。汤姆和父亲是一类人，父亲无法忍受枯燥的家庭生活选择离开，表明这样的性格与母亲阿曼达代表的南方文化是很难融合的。
（一）阿曼达背后的美国南方文化
阿曼达是美国南方文化的代表，这些女性注重礼仪，懂得说话的艺术，但“她们归根结底只是被看作整个社会优美的装饰品，附属品”2。工业的发展使南方的种植园文化日趋没落，可是，她身上有着难以被时间冲刷的“淑女文化”的影响。比如，她在和劳拉的对话中，多次提到“黑女人”这一种植园文化中的典型代表；即使生活艰难，她外出时也会穿戴假天鹅绒大衣，吊钟形帽子，漆皮的手提包。此外，她多次回忆过去的美好生活以及她与年轻男子的交往，并表现出无比的怀念。由于阿曼达过去目睹过没有能力的女性的悲惨生活，她坚信丈夫和物质是女性幸福生活的保障。
这样的观念决定了她对于儿子汤姆和女儿劳拉的态度截然不同。汤姆被她安排出去工作养家，儿子的爱好全然不在阿曼达的规划中。劳拉是个脆弱的女孩儿，她全部的生活重心都围绕着那一群和她一样易碎的玻璃动物，对母亲给她安排的命运毫无兴趣。可是汤姆却不是如此，他有着自己热爱的事物，他渴望追寻更广阔的世界。这个家庭中的三个成员各自怀有自己的心思，经历的不同让他们无法产生交集，而汤姆和母亲阿曼达激烈的性格让母子之间的矛盾无法调和。
（二）汤姆血液中父亲的影响
父亲离开家之后，汤姆作为家中唯一的男性肩负起本该属于父亲的职责。汤姆对父亲的情感来源是复杂的。汤姆在剧中说，父亲因沉迷长途旅行而辞了电话公司的工作，去追寻心之所向。不能说汤姆的心中对父亲没有怨恨，但他对父亲更多的是崇敬和羡慕。和母亲吵架后汤姆指着照片中的父亲说如果自己真的那么自私，早就去追随父亲了。父亲已经离开家十六年了，汤姆关于父亲最深刻的记忆就是那张寥寥数字的明信片，但这却足以影响他的一生。
阿曼达虽然对丈夫颇为不满，但总会在不经意间提到他。汤姆很少主动询问父亲的事，但母亲每次提起，他都会不自觉地追问一句。可以看出，汤姆对父亲的认知并不完整，他对父亲有着强烈的好奇心。从母亲阿曼达的话语中，可以隐约了解到温菲尔德先生过去也经常很晚回家，这一点汤姆和父亲如出一辙。汤姆喜欢看电影是因为他喜欢冒险，他觉得“男人凭本能就是个爱人、猎人、战士”1。他感叹观众只能坐在电影院看演员们冒险，却不能自己亲自体验，这让他愈加渴望外面的世界。在戏剧结尾，他说道“学我爸爸的样，争取在运动中找到在空间中失去的东西”1。父亲一直是他埋在心底的种子，父子之间虽然远隔万里，血脉却始终牵连。
三、“双重”关系带来的影响
《玻璃动物园》有一个开放式的结局，汤姆的出走是对母亲阿曼达的反抗，也是他追求新生活的开始。而阿曼达和汤姆之间这种生理上的“母与子”和心理上的“妇与夫”的双重关系必然会对双方及整个家庭产生影响。
阿曼达作为一位母亲照顾着汤姆和劳拉的起居，规划着这个家的日常开支。虽然阿曼达做出的决定是她认为对这个家最好的安排，但却换来了劳拉和汤姆的抱怨。劳拉对母亲虽然不满意，但还是尽量依着母亲的安排做事。汤姆则不一样，他会和母亲因为电影院的事大声争执，会故意不缴电费以示抗议，母亲不让他做的事他偏偏要做。在汤姆像父亲一样抛下一切离开家之后，读者们不难想象阿曼达的处境。首先，失去了家庭经济来源的阿曼达必须扛起汤姆和丈夫丢下的责任，出去找工作以维持家庭的运转。其次，女儿的婚事也遥遥无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照顾女儿也会令阿曼达陷入痛苦的境地。同时，儿子的离开会勾起她对丈夫的回忆，家中的两个男性都为了追求所谓的“自由和冒险”而抛下她，这会让阿曼达逐渐陷入自我怀疑中。
汤姆在和母亲的关系中始终处于弱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汤姆心中的积怨终于爆发了。他因在鞋盒上写诗而被仓库解雇，随后选择离开母亲和劳拉到处游历。
陌生的事物吸引着汤姆，“现实中的他不可能像梦中那么坚定，活得那么潇洒”3。当他看到橱窗里五光十色的玻璃摆件时，他想到了劳拉，他说道“我想法要把你撇开，可是我生性忠实，没法按照我的打算来办”1。在作品中，威廉斯用蜡烛象征过去，闪电代表着现在。戏剧结尾，汤姆让陌生人把蜡烛吹灭，代表着他与过去告别的决心。然而，家始终是他难以割舍的一部分，这是他和父亲的不同之处。
四、结语
阿曼达和汤姆这组母子形象代表了两代人之间的文化冲突，也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当时美国普通家庭的生活现状。母子之间这种“母与子”“妇与夫”的双重关系既是由两代人的文化差异造成的，也有来自家中不在场男性的影响。而这样的复杂关系也必定会引起家庭内部的矛盾，最终以汤姆的出走画上了暂时的句号。
参考文献
[1] (美)田纳西·威廉斯.玻璃动物园[M].鹿金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
[2] 高苏彤.试析《玻璃动物园》中的南方女性阿曼达[J].北方文学,2012,(3).
[3] 李赞萍.幻想与现实的冲突——田纳西·威廉斯《玻璃动物园》解读[J].名作欣赏,2013,(36).
注释
1(2)(4)(5)(7)（美）田纳西·威廉斯着、鹿金译：《玻璃动物园》，上海译文出版社1982年版，第13页，第29页，第43页，第112页，第112-113页。
2(3)高苏彤：《试析〈玻璃动物园〉中的南方女性阿曼达》，《北方文学》2012年第3期，第41页。
3(6)李赞萍：《幻想与现实的冲突--田纳西·威廉斯〈玻璃动物园〉解读》，《名作欣赏》2013年第36期，第1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