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长篇章回小说开山之祖”的罗贯中,也是元末倾心于杂剧创作的高手之一,二者相辅相成,成就了他在中国通俗文学史上的卓越地位。由于生平史料的匮乏,其籍贯居址、生平行事、作品真伪,尤其是存世之小说与杂剧有无必然的内在联系等问题上,多有争议。在现存仅见的明人笔记杂着中,元明之际贾仲明《录鬼簿续编》所作小传应是最为可信的: “罗贯中,太原人,号湖海散人。与人寡合。乐府隐语,极为清新。与余为忘年交。遭时多故,各天一方。至正甲辰复会。别来六十余年,竟不知所终。”
参考其他零星记载,斟酌各家之说,我们姑作如下归纳: 罗贯中,原籍太原,后流寓江南,因号“湖海散人”。元末群雄竞起,“有志图王者”的他,曾乘势而起,并一度进入占据杭州的张士诚幕府。朱元璋攻灭各路义军之后,他淡出江湖,移居东原,“传神稗史”,以着述自娱。着有《隋唐志传》、《残唐五代史演义传》、《三遂平妖传》、《三国志通俗演义》、《水浒传》等长篇章回小说。所撰杂剧三种,今仅存《宋太祖龙虎风云会》一种。因其气骨刚贞,性情孤傲,不肯屈己从俗,加以明王朝建立后落籍东鲁,不枉与人交,闭门着述,世人莫辨其踪,即使与其为忘年交的贾仲明亦不知其所终。
论及罗贯中历史剧《风云会》,研究者均注意到这部杂剧以正史为依据,吸收了稗官野史、民间传闻、艺人说话、金元杂剧的相关素材或细节,尤其是延续扩展了《残唐五代史演义传》结尾所涉赵匡胤受禅即位、平定天下事,并大为增饰和提升,在创作主旨和思想倾向上保持了与其后的长篇章回小说《三国演义》和《水浒传》的连贯性和一致性。结合《三国演义》“拥刘反曹”的正统意识和《水浒传》“替天行道”的忠义思想,审读把握《风云会》的意涵和主脑,大致可归纳为以下三点: 以汉族为正统的中央集权观念、以儒学为归依的仁德政治理念和以民为本的理想社会蓝图。结合该剧的情节线索和结构层次,笔者试对上述要点作出简要的分析阐述。
一、借助对赵匡胤奉天承运、削平割据势力、创立大宋王朝传奇经历的演绎,表达作者及同时代人渴望结束战乱、驱逐鞑虏,重建以汉族为正统的统一帝国的强烈愿望。
《风云会》杂剧的选材和时空设置可谓独具匠心。与《残唐五代史演义传》反映五代纷争紧相踵接,剧作家以赵匡胤代周自立、剿灭四国、建立大宋王朝作为情节主线,倾情构画君臣遇合、顺天应时、海晏河清的美好结局,显然是着眼于元末“尸骸遍野,饿殍如麻”、民不聊生的社会现状,带着对时局和苍生命运的深切忧虑,用传神写意的手段表达挣扎在兵燹灾难中的黎民百姓渴望平息战乱、天下归于一统的共同愿望。戏剧题材的明确指向性和历史对应性,势必会刺激饱经忧患的士庶大众敏感的神经,产生久乱思治、解万民于倒悬的心理认同感,期待圣主再世,“驱逐胡虏,恢复中华”,“蛮夷拱手遵王化”。剧中以“禅让”手段开基立国、安抚四夷的“真命天子”,与宋元以来“复宋”“尊刘”的舆论导向和元末义军打出的“龙飞九五,重开大宋之天”的义旗遥相呼应,不啻是在感召和动员广大汉族百姓同仇敌忾,以强大的攻势推翻残暴贪婪的蒙元政权,重建以汉族为主导的统一强大的中央王朝。正如吴书荫先生所说: “作者生活在元末,亲身遭到民族的压迫和歧视,经历了社会大动乱,因此借古喻今,寄托遥深……揭露了当时的社会黑暗,民不聊生,反映了人民渴望、实现南北统一的理想。”
剧作第一折主人公所唱【混江龙】简直可视为元末政治窳败、民生凋敝的形象投影:见如今奸雄争霸,漫漫四海起黄沙。递相吞并,各举征伐。后汉残唐分正统,朝梁暮晋乱中华。豺狼掉尾,虎豹磨牙; 尸骸遍野,饿殍如麻。田畴荒废,荆棘交加; 军情紧急,民力疲乏。这其间生灵引领盼王师,何时得蛮夷拱手遵王化?曲尾“生灵引领盼王师,何时得蛮夷拱手遵王化”两句大有深意。元末烟尘四起,兴王图霸,兵连祸结,作者亦“有志图王者”之一,其借五代故事,抒发磊落不平情怀,寄希望于真主再世,重建华夏正统王朝,也就十分自然了。
本剧主角,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勇武盖世,满腹韬略,仁德亲民,与《三国演义》中的刘备前后呼应,是哀哀黎民仰慕拥戴的英明皇帝,可说是罗贯中政治理想的化身。为此,剧作家倾注满腔心血,采用多种艺术手段,对这位偶像式的龙行虎从的创业帝君,予以全方位的刻画和塑造,或正面描写,或侧面烘托,或对比反衬,直至吸纳民间传闻,将其传奇化和神秘化。
赵匡胤尚未露面,剧作家即借后周大将王全斌之口,盛赞其“文武全才,智勇过人”。旋即上场就先声夺人,气宇轩昂地自抒怀抱: “平生踪迹遍天涯,四海元来是一家。涂炭生民谁拯救,何时正统立中华。”直言不讳地向世人宣告: “待时运通达,我一笑安天下。”( 第一折【仙吕·点绛唇】) 为了证明他是“真命天子”临世,又假借道士苗光裔之口,泄漏天机,称赵“尧眉舜目,禹背汤肩”,“正应九五飞龙在天之数”,是“四百年开基帝主”。稍后又有赵普追述赵匡胤昔日游随州时,董遵诲“梦黑蛇十数丈变龙飞去,既而群虎乘风随之。人见紫云如盖,凝结城上”的奇幻之事,再次向世人昭示天意,这就使其后的“黄袍加身”接受后周禅让显得顺理成章,既合天意,又顺民心。后周太后的一番话恳切坦然,丝毫没有逼宫逊位的窘迫和无奈: “五代乱离,人民涂炭。将军功盖天下,堪居大宝,老身母子情愿禅位。”“幼子孤弱,不能抚驭四方。将军德过尧禹,正宜受禅。”与历代政权倾覆隆替的残酷凶杀形成鲜明对照,周宋政权易代兴替却不见刀光剑影,显得如此的温良平静、水到渠成。禅位登基后的赵匡胤当众表白: “不是我挟天子令诸侯篡宗庙,恐民心变了,把山河弃却,因此上权受取这一颗交天传国宝。”( 第二折〔尾〕) 这种以天下为己任、救民于水火的施政宣言,对于深陷于元末战乱中的各族人民无疑会产生梦幻般的诱惑和向往。罗贯中对历史兴亡的沉思袒露出悲天悯人的儒家情怀。
为了证明赵匡胤代周自立“上应天心,下合人望”,剧作家特意借圣君贤相之口,谴责西蜀、南唐、南汉、吴越四国之君“仁政不施,百姓怨望”( 赵普语) ,“行霸道,百姓遭殃”( 赵匡胤语) ,最终导致亡国丧邦、俯首称臣。南北割据政权倾覆瓦解,宋王朝几乎是兵不血刃地收复了南北河山,结束了唐末以来几近百年的动荡分裂局面,重新建立起堪比汉唐的统一帝国,雄辩地揭示出结束战乱、让饱经沧桑的各族人民安居乐业、共享太平是历史必然的趋势。
二、设置“雪夜访普”等情节,寄托“有志图王者”以仁德立国、君明臣贤的“王道”政治理念。
面对蒙元王朝残酷的民族压迫和疯狂掠夺所造成的民怨沸腾、烽火连绵,处在社会底层的剧作家乱中思治,借助宋太祖这位理想化的开国帝王,利用史乘和民间传闻,精心设计出一位仁德之君的典型范式,并用艺术聚焦的方式形象化地展示出一幅君明臣贤、其乐融融的王道政治的升平景象。与以往战乱杀伐、灭族绝宗相比,以“黄袍加身”的“禅让”方式实现政权交接,无论怎样充满戏剧性和欺骗性,但毕竟避免了大规模的杀戮和破坏,还是值得肯定和赞赏的。载入正史的诸多细节,也大多都有可靠的依据。正由于此,罗贯中从元末惨烈恐怖的现实出发,倾注心血和智慧,塑造美化以智谋获胜并优待后周遗孤安抚天下的赵宋开国皇帝,称颂其践仁履德、奉儒尚贤,建构宽厚亲民的王道政治体系的谋略举措,既出于展示自己理想政治蓝图的主观意图,也迎合了士庶吏民的共同祈愿。
杂剧第二折设置了赵匡胤被部下推上龙椅宝座后的两个细节。一是坦诚地告白以臣篡君后的局促不安心境,二是谦恭地向后周太后和幼帝许诺优待呵护。正当郑恩仗剑怒喝、意欲大开杀戒之际,赵匡胤极力劝阻,谦卑自责: “不争这老鸦占了凤凰巢,却不道君子不夺人之好! 把柴家今日都属赵,惹万代史官笑,笑俺欺负他寡妇孤儿老共小,强要了他周朝。”
( 【菩萨梁州】) 当众宣称: “尊太后如母呵,您百官顿首听教道; 待幼主如弟呵,教经典留心谨向学。朝廷内外旧官僚,勿得欺凌,尽皆荣耀。”( 【二煞】) 即使是对待被征服的四国君臣,也一律予以宽大处置,赐爵封号: “据着你外作禽荒,内贪淫欲,滔天之罪,理合法更凌迟。今日个不忍加诛,仍封官位,您君臣每休得猜疑。”( 第四折【甜水令】)作为全剧主脑的第三折,设置了一个被后代传为佳话的“雪夜访普”情节,着力凸显宋太祖勤于政事、礼贤下士的圣君情怀,营造君臣之间推心置腹、戮力同心的治世氛围,彰显以儒立国、安民兴邦的大政方略。赵普接受垂询时慨然自陈的“半部《论语》治天下”名言,成为历代卿相奉为圭臬的治国典则。风雪满天,寒凝大地,立国未稳的开国皇帝“晓夜无眠,恐万民失望,诸国未平”,易服访相,征询安邦治国之策,其谦恭勤政之举,令股肱大臣深为感动。意想不到的赵普惶恐接驾,惴惴叩问: “主公,今夜天气甚寒,不求安逸,冒雪而来,却是为何?”赵匡胤慨然作答: “朕不学汉高皇深居未央,朕不学唐天子停眠晋阳。”( 第三折【倘秀才】) “朕待学禹汤文武宗尧舜”( 【滚绣球】) ,因此上“冲寒风冒瑞雪来相访”( 【呆骨朵】) 。听罢赵普对儒学经典治世妙用的一番宣讲,尤其是闻听“《论语》乃孔门弟子记圣人的切要言语,皆治国平天下之要道。臣用半部,佐我主平治天下”之后,顿感“神清气爽”、心领神会: “卿道是用《论语》治朝廷有方,却原来只半部运山河在掌,圣道如天不可量! ”( 【倘秀才】) 这番君相之间坦率诚恳的雪夜深谈,既关系到稳定社稷、昌明政治,谋求长治久安的立国之本,也与北宋以儒学( 理学) 为宗的文官政体基本吻合,而对于元末拥兵割据、攻伐不休的各路义军,也具有明确切实的针砭警示作用。罗贯中苦心孤诣创作该剧的深刻用意,是试图借助赵匡胤“禅让”立国、以儒治国的历史实绩,奉劝各路据地称王的义军头领,如欲征服天下,务要以安抚民众为上,力戒滥杀无辜。
宋太祖在与丞相商议收伏四国时就曾谆谆叮嘱:“兵者凶器,国家不得已而用之。如今收平四国,又须众将中选忠良有纪律者,方可安民。”( 第四折) 拳拳之心,昭昭之理,激荡在剧作家胸臆笔端,聚焦在君相雪夜畅论国是的戏剧情景中,其认知感召意义远远超过对圣君贤相的讴歌拥戴。
三、在对万民乐业、长治久安的理想社会蓝图的构想中,表现出剧作家关心民瘼、解救生灵的民本思想和期待风云际会、施展治平谋略的胸襟抱负。
浸润于商周时期的“民为邦本”观念,经过孟子“民贵君轻”的诠释、唐太宗具体化为“君舟民水”之后,民本思想逐渐被历代王朝确立为治国安邦的政治基础,在社会常态下对君权的恶性膨胀曾起到一些规约作用。而当战乱频仍、生灵涂炭的改朝换代之际,民心的顺逆向背更决定着“图王”者的成败祸福。罗贯中带着对历史兴亡的冷峻反思,创作这部演绎江山易代的历史剧,其明确的动机就是借古鉴今,以大宋王朝结束五代纷争建立一统王朝的经历和举措,为当下拥兵攻伐的各路悍将谋划决胜之策———“得民心者方能得天下”。从这个意义上来认识,《风云会》堪称是具有明确现实指向性的时事剧。剧作开场,赵匡胤接受后周礼聘时就曾对时局混乱、黎民遭殃深致感慨: “传正道无夫子,补苍天少女娲。因此上黎民饿死闾阎下,贤能埋没林泉下,忠良枉死刀枪下。乱纷纷国政若抟沙,虚飘飘世事如嚼蜡。”( 第一折【寄生草】) 君相雪夜论政之际,他面对着似箭寒风,如刀冰雪,忧心忡忡: “忧则忧当军的身无挂体衣,忧则忧走站的家无隔宿粮,忧则忧行船的一江风浪,忧则忧驾车的万里经商。
忧则忧号寒的妻怨夫,忧则忧啼饥的子唤娘,忧则忧甘贫的昼眠深巷,忧则忧读书的夜守寒窗。忧则忧布衣贤士无活计,忧则忧铁甲将军守战场,怎生不感叹悲伤! ”( 第三折【滚绣球】) “忧的是百姓苦,向御榻心劳意攘。”( 同上【倘秀才】) 他抨击四国之君首当其冲的罪责恰恰是“仁政不施,百姓怨望”,“行霸道,百姓遭殃。”( 同上( 【滚绣球】)在上述对仁德爱民之君言语行为的深情演绎中,饱含着剧作家对在苦难中挣扎的底层百姓的哀悯怜恤,对圣主临世、平息战乱、救民于水火的殷殷期待,也倾注着处在扰攘乱世中的有志者对风云际会、一展谋略,实现修齐治平人生理想图式的火热激情。剧作开篇,后周大将石守信一番慷慨激昂的“向千万里展经纶,把狼烟扫尽,直教龙虎会风云”( 楔子【仙吕·赏花时】) 宣讲,细味再三,那其实是罗贯中的夫子自道———“有志图王者”的心理独白。
再推开一步,雪夜与圣主拥炉促膝、纵论以儒治国的开国宰相,毋宁是神游于历史时空中的罗本先生。在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宗法社会中,君臣遇合、风云际会始终是匍匐在君权丹墀之下的饱学之士梦寐以求的崇高境界,就连“天马行空”的李白,也洋洋自得于“待我尽节报明主”( 《驾去温泉宫后赠杨山人》) ,“诗圣”杜甫年轻时即憧憬着“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 《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 的美好愿景。古语常云“乱世出英雄”,曾经周旋在各路义军之间的罗贯中,自然期望结识明主,施展韬略,救苍生、安社稷,立功当世、光耀青史。剧作终场时赵普的一番话,可谓道出了包括剧作者在内的乱世中人的普遍心声: “我想五代乱离,人心汹涌,今圣人一出,群妖顿息。不图从此得见太平也。”
研究者在探讨《风云会》与《三国演义》、《水浒传》创作意图的连续性时,均注意到“桃园结义”式的对天盟誓、义同生死。个中奥妙,与上文涉及到的封建政权“家国一体”的性质密切相关。天地分崩、人命危浅之际,志同道合的猛士英豪结拜成交,一则可以集体的心智、武艺共同对付险恶的环境,谋求生存发展的空间,二则一旦结为“八拜之交”,即成为心照不宣、荣辱与共的异姓兄弟,也即以准血缘或亚血缘的伦理形式纳入“家国同构”宗法制度体系,得到主流社会的认同和接纳,以稳定有效的方式应对挑战,建功立业,扬名显身,直至问鼎天下,实现人生的终极梦想。对此,罗贯中可谓情有所钟、心向神往。《三国演义》中用很大的篇幅描绘赞颂“桃园三结义”,《水浒传》又倾尽才力演义“及时雨”宋江结交绿林好汉,占据水泊梁山,在“聚义厅”下树起“替天行道”杏黄旗,杀贪官、除豪强,与北宋朝廷分庭抗礼。《风云会》开篇即让赵匡胤自炫其与赵普、曹彬、郑恩、楚昭辅为结义兄弟,后又结拜了潘美、王全斌等朝野豪杰,“虽古之关张,不过如此”( 第一折) 。正是这些“相交至密”的异姓兄弟,南征北战,东挡西杀,才打出了大宋天下。在对赵宋开国君臣的称颂礼赞的话语中,剧作家急于施展安邦济世谋略的昂藏之气蒸腾可见。
与肯定和颂美赵宋君臣以亚血缘关系为纽带的龙行虎从、政令畅通、各尽其职的理想氛围相应,剧作也以适当的篇幅凸显宋太祖的知人善任、赏罚分明,尤其是对宰相赵普的倚重和信任。登基伊始,即当庭宣示: “赏不间亲疏,罚须分善恶,有罪的加刑,有功的赠爵。”( 第二折【尾】) 旋即论功行赏,量才授职。任赵普为宰相,令石守信执掌兵权,授苗光裔为军师,封李处耘、楚昭辅为元帅,命曹彬、潘美任大将。对赵普的以儒治国、燮理阴阳推崇备至,称其“可继房杜萧曹立汉唐”( 第三折【滚绣球】) 。希望众卿心念“诸国未平”、“天下未一”,务必戮力同心,“收伏四国”,实现天下一统。各路大军出征之前,赵匡胤谆谆告诫: “休掳掠民财,休伤残民命,休淫污民妻,休烧毁民房。恤军马施仁发政,广钱粮定赏行罚,保城池讨逆招降。沿路上安民挂榜,从赈济,任开仓。”( 第三折【二煞】) 处身于攻伐无休、掠夺无厌的连年战乱之中,剧作家别有用心地称誉北宋开国君臣的推心置腹、鱼水相得,褒奖宋太祖的开明贤达、怜恤子民,可谓史家之褒贬、用世者之谟猷也。
综上所述,《风云会》杂剧绝非罗贯中一时兴会的游戏之作,而是借古鉴今的有为之举,甚至可视为“有志图王者”兴国治平大政方针的艺术诠释。
无怪乎有些研究者评价此剧平淡无奇,全剧没有出现紧张激烈、扣人心弦的戏剧冲突,包括戏剧主人公在内的人物性格都缺乏鲜明的个性特征,只是在史实剪裁、情节设置、曲辞雕琢等方面尚有可圈可点之处,因为剧作家看重的是杂剧曲辞代言体抒情的绝妙功能,着意借助赵宋君臣兴灭继绝、创立承平之世的历史功绩,全方位立体式地展示其以儒术王道为指归的政治谋略: 呼唤圣君贤臣风云际会,以仁德治天下,安国化民,重新确立以儒立国的大汉民族的一统天下。从这个意义上来理解,《风云会》可说是一部具有鲜明时代表征和现实针对性的古装时事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