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景直播真人秀节目《完美假期》的反思
--基于文化批评视角
[ 内容提要 ]由芒果TV与湖南经视共同打造的全景直播真人秀节目《完美假期》自开播以来因其独特的节目形式备受关注。但节目中过多的呈现人性的阴暗面，导致人文关怀缺失。节目为了获得更高的收视率和关注度，过分关注受众感官的愉悦和视觉的快感，缺失理性的思考和根本的文化品位，对社会舆论产生了恶劣影响。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本文基于节目中存在问题进行思考，对于当下真人秀节目的健康发展具有一定的指导意义。
[ 关键词 ]《完美假期》 消费主义 价值观 道德失范 文化批评。
《完美假期》是芒果 TV 与湖南经视联合自制的全景直播真人秀节目，于2015年8月15日正式启动直播，该节目是 13 年前湖南经视播出的《完美假期》改版，改版后的节目由 12 位（后又增加 4 名）青年素人在精心打造的完美别墅中度过 90 天的密闭式的生活。节目每周由网友投票、钻石房客指认、游戏等环节淘汰一名房客，90 天后，最终留下的房客将会拿到百万大奖，芒果 TV 将全平台对他们的生活进行无死角全方位不间断 24 小时全景直播。网友可以通过芒果 TV 的 PC 端、APP端、移动WAP端、互联网电视端、IPTV端关注节目、进行互动。《完美假期》因其独特的播出平台--芒果TV、独特的播出形式--24 小时不间断 360 度无死角全景直播与每周推出精剪版完美大片，一经播出就吸引了广大芒果台忠实粉的关注，节目开播三十天，总视频播放量突破 3 亿，日均视频播放量超过 1000 万，同时在线人数峰值达273万，网友互动弹幕总数6157万条，网友参与选手投票总数 1.7 亿。截止到 2015 年 11 月 11日，新浪微博 # 完美假期 # 话题阅读量高达 9.2 亿。
一、节目主旨——人性阴暗面地呈现对观众价值观的误导
社会主义文化的本质在于扬弃异化，实现人性的复归。电视以及互联网视频播放平台，作为现在大众传播领域影响最大的传播媒介，有责任积极倡导人文精神，倡导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积极培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关注每个个体的生命尊严和幸福。【1】芒果 TV 与湖南经视联合打造的全景真人秀节目《完美假期》，以“揭开人性的真面目”“撕掉伪装”“遇见你和另一个你”节目宗旨，肆意展现人性的 AB 面，展现了人性的自私、猜疑、伪装等阴暗面。如：节目的淘汰机制中有房客内投决定谁成为退房候选人以及钻石房客当场指认自己想要驱逐的房客等环节，因此，各位房客为了自保而拉帮结派，为了各自的利益在不同的时期会出现不同利益小组。节目中常常出现的画面是几位房客坐着一起商讨如何自保以及如何让对方阵营的房客出局，他们为了各自的利益钩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不惜进行人身攻击，大打出手。
《完美假期》打着“揭开人性伪装”的旗号，实则是捕风捉影放大人性阴暗面。节目中呈现的人性阴暗面并非生活中人物的常态，而是节目幕后团队的建构。 节目中由完美别墅的房东嘻芮，即全国第一个虚拟节目主持人，嘻芮作为上帝视角向各位房客发布指令，要求各位房客完成相应的任务，可以说嘻芮是整个导演组与房客们沟通的唯一桥梁。嘻芮设置各种环节引起各房客之间的冲突与厮杀，如：因为重组 CP 问题导致的翁炜炜与王蒙之间的矛盾、新旧房客重组 CP 导致的许晓诺和宗一童之间的矛盾；嘻芮要求钻石房客必须当众指出自己想要驱逐的房客，每名房客每周需要内投出想要驱逐的房客等环节使各位房客人人自危；每晚 8 点 18 分“扒一扒”时间是网友与各位房客的互动时间，每位房客可以在自己的互动直播间与网友互动，这个时间包括了网友对不喜欢房客的吐槽、对支持者的点赞，以及对背后故事的揭秘。粉丝透露的房客所不知道的背后的故事常常引起房客间的矛盾，典型的事件就是：翁炜炜和朱可儿的互撕大战中朱可儿最常用的句式就是“818 的时候网友说 ......”，因为这些环节的存在，使得各位房客之间充满了怀疑，信任感降低。同时，房客之间的矛盾也导致了网友之间的矛盾，进而房客间的互撕演变成为互动中房客与网友的互撕以及网友间的互撕，对舆论产生了恶劣的影响。同时，《完美假期》中还特意设置“八卦大爆炸”专区，此专区旨在通过视频的细节来深挖各位房客的心理活动，通过捕风捉影以及研究房客的微表情来证明各位房客人性的阴暗面。
人是环境的产物，电视节目对于人的生活方式、价值观和世界观有着极大影响，进而对社会存在及发展产生着极大的作用。电视文化不仅渗透于现实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层次，而且也潜移默化的影响着观众的文化素质、价值观念、心理结构等，甚至有人认为：“电视不是社会的反映，恰恰相反，社会是电视的反映。”【2】因此，电视等媒介所传播的内容应该积极向上，体现人性的真善美。电视文化工作者应该始终保持清醒的责任意识：电视传播应始终贯穿人文精神和人文关怀，电视文化应该关注观众的精神生活全面、和谐和健康的发展，着力提高观众的文化素养和审美品位。【3】
二、节目形态——暴露隐私导致的道德失范
人类社会的发展不仅需要法律规章的强制，也需要伦理道德的约束。在伦理学中，道德是指“社会制定和认可的关于人们具有社会效用的行为应该而非必须如何的非权力规范。”道德作为一种行为规范与准则，通常反映着社会上公认的比较正确的价值取向，当人们的行为不符合社会公认的标准或是严重违背社会行为准则时就会出现“道德失范”现象。【4】在全景直播真人秀节目《完美假期》中也存在暴露隐私、亵渎尊严、扭曲价值观等道德失范的现象。
鲍德里亚指出 :“后现代媒体社会是围绕着一条‘淫秽法则’来运转的，这条法则导致了公共领域和私人空间的内爆，展现的是日常生活中最私密和乏味的空间。”【5】布鲁斯汀认为“隐私与保护人格尊严这样的具有特别重要性的终极价值有全面、密不可分的关系。”【6】也就是说 ，隐私与人的尊严密不可分。《完美假期》通过对 16 位房客的日常生活中隐私和奇观的展示来满足受众窥视的快感的，《完美假期》已成为观众窥视他人的窗口，房客们的衣食住行、情感生活、个人隐私等大量属于私人情境的内容通过屏幕展示给观众，堂而皇之地成为公众视野中合法的窥视对象。节目对观众窥视快感的满足，是通过揭示房客们日常生活中被隐藏和被遮蔽的场景、个人生活中的隐私和行为来实现的，如：完美别墅被 24 小时 360 度无死角全景直播，从客厅、厨餐区到男生房间、女生房间、钻石客房无一能逃过摄像机，节目通过房客之间互组CP（英文Coupling的缩写，表示人物配对关系）、拆 CP 后新老房客重组 CP、许小诺张一帆 CP 在钻石房独处一小时等来展现男女房客之间的情感纠葛，并通过特定的游戏机制将其隐私化的私人交往和人物间的矛盾扩大化的展示给观众；节目在进行的过程中，又加入了四位新房客，新老房客各自组成对立的两个阵营，为了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机关算尽。《完美假期》将这种原本私密的生活内容通过 127 个镜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通过展示人生活交往中私密的一面来满足观众的窥视欲，从而获得高收视率和商业利润，这实际上是在兜售各位房客私生活的隐秘。
穆尔维认为，偷窥是一种男性的快感，偷窥的快感来自男性对女性身体的观看，电影中的女性是作为性对象被展示出来的，是一种色情奇观。从马斯洛的需求层次理论来看，人最低层次的需求是生理需求，表现在以视觉化为主导的大众传播媒介中，迎合人们的窥视欲就成为最直接的形式，而窥视的主要内容就是身体。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能够观看到的身体是有限的，还受到道德和法律的限制，而在电影、电视这些视觉影像化媒体所创作的影像中，人们的视觉禁忌得以解放。在《完美假期》中，女性同样也作为性对象被展示以满足男权社会的偷窥欲望，成为一种可以给人带来视觉冲击力的快感符号，在《完美假期》中充斥着大量视觉奇观。房客们奉献自己的身体与隐秘感受作为吸引大众的噱头，这种做法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种媚俗。
“窥视癖”想要窥视的是人的隐私，而隐私之所以是隐私是由人类的伦理道德所决定的。【7】因此，可以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在节目的评论和互动中可以看到受众在窥视各房客的生活时存在矛盾的心理，一部分观众边看边骂，理性上排斥这种暴露和窥视，而情感上却难以割舍，同时，随着观众观看节目过程中的情感带入，节目的影响也随之扩大化，开始由房客之间的互撕演变成观众之间的互撕。同时，在节目中各位房客为了各自利益争吵，语言粗俗不堪，也给观众做了不良示范。《完美假期》把各位房客的私生活全方位的反映给观众，把儿童过早的推向了成人世界，大众失去了隐私，儿童失去了童年和少年。从节目的高收视率我们也可以看出，观众的本能欲望最终战胜社会伦理道德的束缚，这种现象将对整个社会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三、节目运营——节目与消费主义为伍
消费社会是一个被物所包围，并以物的大规模消费为特征的社会，这种大规模的物的消费，不仅改变了人们的日常生活，改变看人们的衣食住行，而且改变看人们的社会关系和生活方式，改变了人们看待这个世界和自身的基本态度。【8】现如今，消费已经不仅仅是一种经济活动，它已经延伸到了文化领域，文化产品也成为文化商品，消费主义也同样渗透到了大众传媒中，在《完美假期》的运营机制中可以看出，消费主义的渗透无处不在。
首先，从《完美假期》中各位房客生存空间来看，他们居住在耗资千万打造的 3500 平方米的封闭式豪华别墅。里面有太空舱元素的客厅、复古火车厢主题的男生房间、蔚蓝海滩元素设计的女生房间、象征权力优势的堪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的钻石房间，以及无限制食品、饮料供应的厨餐区、豪华泳池、游戏专区等。各位房客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创造任何社会财富，只需要吃喝玩乐，想办法让自己如何留下来。房客住的耗资千万打造的完美别墅、别墅里豪华的装饰、房客们时髦的衣着、高档的消费水准以及留到最后的房客将会拿到百万大奖等元素在客观上诱导并开发观众对于物质享受的欲望，并对人生意义和人生价值产生新的理解。
其次，从《完美假期》的运行原则来看，“眼球——注意力——收视率——广告收入”是它运行的基本原则。节目的收视率、视频播放量、微博转发量等标志着受众群的量的指标，这些数据已成为媒介的生命线。为了取得最大化的利润，《完美假期》屈从了商品经济的多数原则和通用原则即：什么能够吸引受众就生产什么，什么能够取得巨大的商业利润就制作和播出什么。因此，在《完美假期》中吸纳了一切有消费潜能的娱乐资源，包括房客们的生存状态、房客们的人际关系，甚至是他们的私人情感。观众通过观看节目，各自对不同的房客产生强大的认同甚至是盲目崇拜，进而为了防止自己支持的房客被淘汰出局而通过观看节目、将节目分享至朋友圈、购买等方式获得完美币为支持者投票。观众观看节目和将节目分享至朋友圈必然会提高节目的收视率和关注度，而高收视率势必会带来高额的广告收入。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完美假期中广告植入无处不在：完美别墅里唯一的指定饮料娃哈哈，以及随处可见的冠名商金融工场的吉祥物“豆哥”公仔等，同时，节目直播中的精彩片段会制作成短片并冠以极具吸引力和话题性的标题，增加点击率的同时也吸引了大量的广告投资，如：大白理财、金融工场、娃哈哈激活、17TV、西游网等。
在《完美假期》的游戏机制的投票环节中，网友可以通过购买获得完美币，无限量的供粉丝投票。完美币在芒果 TV 客户端以 5 元 50 个、9 元 100 个、100 元 1500 个的价格出售，节目的投票记录每周都会清零，而每位房客每周的得票数也高达百万，在完美假期总决赛之夜冠军许晓诺得票 3323 万票，亚军翁炜炜和季军金用训也分别获得 2952 万票及 486 万票。在完美币购买富豪榜中可以看到仅用户名为“诺帆 - 小烁”的用户每周购买数万枚完美币。观众乐意通过观看节目生活在一个虚拟的空间，在这样的一个消费热潮中人们淡化了生活中自我真实的人物身份和人际关系，而是在虚幻的自我身份的想象中以追求名人为时尚。人们更多地强调个人发展、个人享受和个人娱乐 , 人们的兴趣正在远离政治和公共事务。我们可以这样认为，《完美假期》事实上是在调用人们的感官、本能欲望作为赢得收视率、换取商业利润的资源，将商业逻辑运作深入到了人的本能和欲望的层次，借观众快感的满足为节目增值。
再次，《完美假期》的消费主义还体现在其产业链上，《完美假期》除了 24 小时全景直播外，还在每周推出完美大片，同时还有一周回顾、八卦大爆炸、完美福利社等专栏。节目《完美假期》还没播放结束，同名小说已经在晋江文学城由作者余珊珊开始连载，而后续的影视剧制作也在积极的推进当中，而各位房客由素人到拥有大批粉丝的明星也为后续的系列性的IP 开发和他们个人事业的发展提供了更多可能——成为湖南广电的签约脱口秀主持人、成为天娱等经济公司的签约艺人或是成为湖南卫视自制偶像剧的新星等。而这条产业链的背后，芒果 TV 与湖南经视所属的湖南广电，是最大的经济受益者。
四、结语
《完美假期》作为一档芒果 TV 平台联合湖南经视共同打造的 24 小时直播人性实验生存秀具有创新价值，为我国的真人秀节目的创新发展注入了新的血液。但是节目中刻意放大人性的阴暗面，对观众价值观产生误导，同时还存在暴露隐私、亵渎尊严、扭曲价值观等道德失范的现象，以及节目中无孔不入的消费主义等都对观众、对整个传媒生态产生了非常恶劣的影响。电视娱乐节目尽管是一种大众化的商业娱乐,其运作机制受到利益驱动 , 可是 , 绝对不能把它看作为纯粹是物质性的商品，像《完美假期》一样，为了满足观众的收视快感而降低节目的文化内涵。电视娱乐节目制作者应该提升节目的人文精神、艺术水准，从而帮助娱乐文化拓展它的精神维度。电视节目的制片人、编导团队只有把主流意识形态的“引导”功能与大众文化的“狂欢”心态融合起来 , 才能在最大程度上实现电视文化的主体价值 , 也才能为节目自身的生存与发展赢得更大的空间。
注释：
[1]李林容：《中国电视娱乐文化批评》[M]，北京：法律出版社，2014年版，P179
[2] 汤林森：《文化帝国主义》[M], 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年版，P116
[3] 徐瑞青：《电视文化形态论兼议消费社会的文化逻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 年版，P25-26
[4] 梅晓春：《论我国“真人秀”节目中的道德失范》[J],《现代商贸工业》，2015.9 下
[5] 道格拉斯·凯尔纳，史安斌译：《媒体奇观：当代美国社会文化透视》[M]，清华大学出版社，2003 年，P25
[6] 布鲁斯汀 , 梁慧星主编：《隐私无价》[A].《民商法论丛》第 21 卷 [M].北京 : 金桥文化出版社 ,2001
[7] 杜晓红：《电视文化中的“快感”问题研究》[M]，中国书籍出版社，2013.12
[8] 徐瑞青：《电视文化形态论兼议消费社会的文化逻辑》[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7.8P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