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画电影既是影视艺术的文本,又是文化传承和价值观传播的载体之一。基于丰富想象力和高科技手段,动画影片易制作、易表达、易接受、易传播,可以毫不费力地将一个民族的世界观、价值观快速传播到世界各地,显示出强大的吸引力和感召力,成为经济全球化、信息网络化时代一国进行域内外文化传播的重要手段。为加速电影文化向全球的传播,美国便凭借其强大的政治、经济、商业影响力做后盾,将其动画电影在世界范围广为行销,一方面建立全球发行网络,运用先进制作技术,引入精巧的故事叙事方法; 另一方面,将域外各种文学题材进行来料加工和精美外包,把美国文化价值观与主流意识形态融入其中,渗入故事情节、人物言行与影片画面之中,使这种“复合型”的文化产品在深深打上美国文化烙印的同时,适应了不同区域受众的文化结构与审美需求,更得到了各国受众的认同和接受。
一、美国动画中的域外题材
美国有很多外国题材的动画影片,《料理鼠王》 《白雪公主》《灰姑娘》 《美人鱼》取材于欧洲,《阿拉丁》取材于阿拉伯神话,《功夫熊猫》取材于中国人人喜爱的熊猫和武术,《木兰》则取材于中国家喻户晓的南北朝传说 《木兰辞》。在这些影片当中,人们既能感受到巴黎都市的浪漫情调,也能领略到面纱、骆驼、舞蹈、乐器等异国风情,还能看到长城、烽火、饺子、青瓷、针灸、卷轴、太极、武术等中国符号。不论是取材于哪国的题材,总能将美国文化价值观植入其中,完成对他国文化的嫁接、改造和吸收,使美国域外题材动画电影呈现出强大的亲和力、快速的传播力和广泛的影响力。
二、域外题材动画片中的美国核心价值观念
(一) 美国的核心价值观
美国价值观的核心部分有很多,如私权至上、个性自由、机会均等、追求个人价值、自我利益高于一切,等等,具体表现为自由主义、利己主义和个人英雄主义,以 “爱与自我实现”为核心的文化价值观是美利坚民族共同性格的基石。从诸多域外题材的动画片中,体现 “美国梦”主题的影片也很多,崇尚个人主义,自由抉择,自我行动,并通过一个人自身努力最终实现自我,就是说,每一个人都有权选择属于自己的人生理想、生活道路、发展轨迹,其他任何人都不得干涉和规制。
(二) 域外题材动画片中的共同价值
为引起受众最大限度的认同和共鸣,制片商提炼升华出具有普世意义的情感主题与认知观念,灌注到影片的各个细枝末节,也正是通过这些共同价值观念的 “串连”和“催情”,才使美国价值观得到更成功的隐性传播。爱是全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也是美国价值体系的重要基石,美国文化坚守基督教所宣扬的博爱传统,将爱视为人类最重要的情感,存在于亲情、爱情、友情当中。美丽的爱情好似一杯精神抚慰茶,弥补了人们现实生活中的不完美,《阿拉丁》《花木兰Ⅱ》便是这一理想爱情的完美演示,《功夫熊猫》中师父为唤醒徒弟云豹心中的黑暗,毅然与昔日爱徒生死决斗,“盛怒五杰”为替师父分担忧愁,奋不顾身与大龙凌空搏击。奋斗励志、积极进取是人类成长进步必备的人生境界,也是美国动画片中的常见主题,木兰在生活中受挫,相亲失败使家人蒙羞,但她未被劣势和挫折吓倒,通过不断努力最终赢得爱情和荣耀。《功夫熊猫》中的熊猫阿宝曾经受到别人嘲笑,但他勇于探索,不屈不惧,最终大功告成。受众正是在对这些共通的价值情感认知过程中,再加上本地化符号 (如建筑、地貌、服饰、饮食等) 的勾连,不知不觉中开始接受美国文化淘洗和浸淫。另外,给人带来轻松快乐、身心愉悦,不论在什么影片中,都不会被人拒之门外,美国动画影片塑造的乐观活泼的人物形象也体现了美国人性格中幽默、娱乐的因子,《花木兰》 《功夫熊猫》中均有不少幽默的表达,在轻松搞笑的氛围中,美国文化精神元素在不经意间为观众认同和接受。
(三) 域外题材动画中的美国价值
“个人主义是美国价值观的核心,其主要内容是通过自力更生达到自我实现,与它联系最紧密的是自由平等竞争。机会均等和个人自由是实现自我价值的基本保障,而竞争是实现个人价值的根本途径。”在美国,靠自己的自信、尊严、智慧、能力、勇气和奋斗获得成功的人备受尊崇。
《花木兰》中,木兰在军队成长为勇猛无畏的战士,危急时刻,她镇定英勇,指挥炸雪山,引雪崩,覆灭匈奴军队,女英雄凯旋时受到人们尊敬。如此丰富的内涵,影片仅用木兰的一句话 “我是在证明我自己”表露心声,这正是美国核心价值观所要传达的关键词。《功夫熊猫》中,熊猫阿宝从一个厨师到学习武艺,最后战胜云豹太郎,保卫了平和谷的安宁,他的成长和奋斗历程以及学艺之初的失败到最后的胜利,就是要告诉人们,美国文化崇尚机会均等,认为只要努力,每个人都有机会走向成功,但往往又给英雄成为英雄加入了 “命中注定”的成分,这只不过回避了英雄产生应具备的实体要件,而给其隆重地披上了程序公正的外衣。阿宝虽然只是一介厨师,也能在一个选举仪式上成为 “上苍降给我们的龙战士”,成为神龙大侠的候选人并承担起拯救平和谷、匡扶正义的重任,《料理鼠王》讲述法国一只叫 Remy 的小老鼠,虽然出身低微,但怀揣梦想,烹制出世界顶级菜肴并获得认可。这些主题,向人们传达的是,不论是谁,不管出身高低贵贱,都有平等竞争和改变命运的机会,这正是美国机会均等价值观的生动诠释。
在这一价值观主导下,美国崇尚个人英雄主义,强调个人奋斗、个人利益的实现,由个人到民族到国家,也推动美国先后通过军事强权、经济强权、文化强权的方式,明里暗里对别国进行侵夺、盘剥和摄取。
三、外国元素与美国文化价值的融合
(一) 在外国元素中嫁接美国的文化内核
在美国核心文化价值上层层包上地道的外国文化外衣,使之合为 “一体”,配置更利于在域外国家传播的土壤,是美国域外题材动画影片的拿手好戏。虽然影片 《花木兰》沿用了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梗概,故事发生地也仍然放在古代中国,但通篇以美国主流文化的个人主义置换了原作《木兰辞》所蕴涵的中国传统文化。花木兰本是中国儒家文化中 “仁义礼智信”的化身,体现的是东方女性忠君爱国、孝悌礼仪、牺牲自我、勤劳勇敢的巾帼英雄形象,但影片将木兰塑造成了对抗社会、叛逆、肯定自我的形象,变成了那种孤胆英雄所张扬的极端个人主义者。她先是阻止父亲接兵书,与父亲激烈冲突被训斥后,任性地偷走父亲盔甲和兵书替父从军,当说出 “或许我不是为我父亲来的”话语时,完全否定了她的忠与孝。另外,她战单于,救皇上,个人作用被无限夸大,这样的安排把美国个人英雄主义表现得淋漓尽致。《功夫熊猫》充斥着大量的中国文化,如岩顶练功、湖边参禅、拜师行礼,几乎所有的细节都认真研究和遵循了中国文化的特点,但在这些形式外壳的包装下,阿宝本质上仍是美国文化背景下的英雄,从厨师到龙战士的蜕变过程是一个英雄诞生、成长和加冕的过程,所体现的完全是美国的价值观,“这种纯粹正义与纯粹邪恶的二元对立以及正义最终战胜邪恶的过程,正是美国个人英雄正义的精髓”。
(二) 对域外题材的粘连融合转化
“影片运用自身的叙事、人物塑造模式和特定的美术风格,以 ‘陌生化’的手法,对异域原有文化符号进行解构和再造,以放置四海而皆准的主题冠置,使受众对影片内容既熟悉又好奇,以达到理想的文化传播效果。”熊猫肥波笨重可爱、憨态可掬的形象被改头换面,变得幽默调皮,在练武时灵活矫健,与太郎打斗时坚定神勇,与人们传统认知上的符号产生颠倒和错位,给观众以新奇感。中国姑娘花木兰为抵抗侵略、替父从军、奋勇卫国,胜利凯旋不求功名利禄,远驰千里足,尽早归故乡。回到家时,当户理红妆、对镜贴花黄……充满了亲情,歌颂了正义、勇敢、善良、坚强、甘于奉献的伟大的女性形象。但 《花木兰》中,伴随木兰出现在镜头中的是身着齐膝短裤和吊带背心,颠覆了传统的中国女子形象。花氏宗族的祠堂摆放有女性祖先的牌位,宗祠变成了一个开放的多角亭子,在祠堂议事既没有相应的等级、顺序和规则,也没有族长的最后定夺,每个人都喋喋不休、吵吵闹闹,一个本应凝重、严肃的家族会议变成了类似西方的 “圆桌会议”,让人感到极大反差和严重错位。木兰离家原本与父亲依依惜别、难舍难分的情节,变成拔下头花决然离去,细小的改动使传统的木兰形象彻底逆转,变异成了追求个性释放,追求自我价值实现,这样,不论影片的画面、音乐、服饰等做得多有中国意境,都改变不了影片所要反映的主题思想和价值追求。
(三) 借用域外题材宣扬美国文化背后的追求
通过文化杂糅,美国将叙写民族传统的 “他者”文化嫁接成符合自己价值的故事,以一种自认无比优越、普世共在的价值观,强行灌输给了广大发展中国家,完成文化霸权的渗入。《功夫熊猫》中,一方面,他们崇尚武力解决问题,云豹大龙甚至说 “与肥波的这场决斗将流芳万世”;另一方面,他们认为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龙战士身份的阿宝有打败大龙的使命,这种责任感发展到极致就成为打着保卫世界和平的旗号来推行唯实力至上论,打着拯救人类的幌子对别国肆意侵扰扩张。对题材地国家来说,经过美国的重新洗牌,传统文化传播出去后已不再纯粹,加上辉煌豪华、精妙绝伦、震撼人心的视听效果,很容易牵引青少年的心,长此以往,势必导致文化殖民。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顾问布津热斯基就曾说过: “增强美国的文化作为世界各国的 ‘榜样’的文化和意识形态力量,是美国维持其全球霸权地位所必须实施的战略。”
可见,制作和传播域外题材动画电影正是美国不断加强全球文化控制的一环。
面对域外题材的美国动画片,题材国的受众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和麻痹心理,不知不觉中随着美国文化脉搏“律动”,久而久之,导致对美国文化价值观的 “趋同”和“认可”,这正是我们需要警惕的地方。在引进美国动画电影,特别是带有我国历史传统题材的动画电影时,我们既要吸收借鉴其先进的制作思路、表达方式、科技手段、营销理念,也要认清其本质和目的,自觉抵制其文化迷惑与侵蚀,树立我们的民族自信和文化自信,更要加快自身电影业的发展,加强民族文化的传播与宣传,在国际上谋求更强发言权和更大影响力,以不断增强的文化软实力抵御美国文化意识形态的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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