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年来,欧美国家采取的如提高关税、限制移民等政策释放出逆全球化的信号,如何看待全球化趋势和逆全球化浪潮成为国内外学术界关注的焦点问题。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不仅具有宏大的世界历史视野,而且内蕴了对人类命运的终极关怀。通过梳理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致思逻辑,分析逆全球化浪潮的产生、动因与本质,将为我们认识和把握逆全球化浪潮以及全球化的发展提供新的理论视角。
关键词：马克思; 逆全球化; 共同体; 世界历史; 人类关怀;
一、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致思逻辑
马克思哲学视野中的共同体概念,既不是古代哲学视野中人的自然本质的体现,也不是近代哲学理解的人工巧技,而是表征了现实个体在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取向的基础上形成的共同关系模式。通过把个体与共同体作为一对范畴对峙起来,马克思从三个层面批判了资本主义社会中的共同体模式,形成了走向“真正的共同体”的致思逻辑。
首先,从经济层面看,马克思认为,欧洲资产阶级革命的确带来了飞速发展的生产力,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而且使一直以来被束缚于封建土地关系中的人得以解放,取得了尽管是消极意义上的个人自由。但是另一方面,马克思指出,受资本逻辑控制而形成的所谓单个人的联合,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联合,而只是特殊利益的集合,由此形成了两大差距悬殊的对立集团。人不是作为个体参与到经济生活中,而是作为阶级中的一员进行活动,由此形成的社会关系自然不是人与人的自愿联合,而是阶级分化与对抗。在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条件下,人不仅没有所谓个人自由,相反却与自身和自身的一切产物处于异化关系之中。如此一来,每个人不是把别人看作自己自由的实现,而是看作自己自由的限制。正因如此,“代替那存在着阶级和阶级对立的资产阶级旧社会的,将是这样一个联合体,在那里,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自由发展的条件”[1]53。
其次,从政治层面看,马克思认为,既然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个人只是阶级成员,那么由此形成的就并非自愿联合而成的共同体,而只是“虚幻的共同体”。在这一共同体中,人只具有想象中的公民权,实质上资产阶级国家只维护生产资料所有者的阶级特权。因此,所谓资本主义现代国家,事实上是作为资产阶级的代理人,用欺骗的、蒙蔽的方式维护阶级特权的“虚幻的共同体”。个人自由只存在于统治阶级内部,对于被统治阶级而言,“虚幻的共同体”是新的桎梏。在此基础上,“在真正的共同体的条件下,各个人在自己的联合中并通过这种联合获得自己的自由”[1]571。换言之,只有在真正的共同体中,个人才能消灭自发分工,并重新获得全面发展其才能的手段。
再次,从文化层面看,马克思指出:“支配着物质生产资料的阶级,同时也支配着精神生产资料”[1]550。由此形成的意识形态是一种“虚假的意识”,其基本功能是维护统治阶级的统治。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统治阶级通过将自身的特殊意志说成是普遍意志赋予自身统治合理性,进而掩盖由资本逻辑所操控的社会关系,使被统治阶级认同现状并为统治阶级的利益而工作。久而久之,这一意识形态的统治不仅形成了理论化的意识形态,还进一步在心理层面麻痹人的意识,由此形成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拜物教观念。商品拜物教用物与物的关系遮蔽了人与人的关系,使人对商品顶礼膜拜,并把赚钱当作个人劳动的首要目标,人成为片面发展的、物化的人。如此一来,资本主义的文化精神就表现为对人的自由和全面发展的束缚。只有打破这一意识形态与心理的双重禁锢,才能为真正的共同体精神的形成奠定土壤。
二、基于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逆全球化浪潮分析
在马克思看来,资本逻辑必然导致资本的全球扩张,在这一过程中,不仅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成为世界性的,在此基础上形成的政治结构和精神意识必然随之全球化。最后,尽管每一民族的资产阶级还保持着它的特殊的民族利益,但无产阶级却在所有的民族中具有同样的利益,由此奠定了构建“真正的共同体”的共同利益基础。不过,21世纪以来的逆全球化浪潮阻碍了这一发展态势,给“真正的共同体”的生成提出了严峻的挑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马克思的共同体思想已然过时,相反,逆全球化浪潮的形成恰恰说明马克思对资本主义共同体模式的批判和对“真正的共同体”的分析具有高度的理论生命力。
(一)逆全球化浪潮是资本共同体内在矛盾的表现
从经济层面看,逆全球化浪潮的产生是资本共同体内在矛盾的体现。当今人类社会虽已步入世界历史时代,正如马克思所言,资产阶级“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因此,目前的全球化模式本质上是由资本逻辑构成的。资本在全球扩张的过程中,不仅将先进的生产力带到全世界,也使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矛盾在世界范围内凸显出来。由于社会化大生产与生产资料私人占有之间的矛盾,资本主义必然周期性地爆发经济危机。随着世界经济一体化,原本一国内部的经济危机必然随之扩展到全世界,引起全球性经济危机,由此造成了贸易保护主义不断升级。同时,资本积累的规律必然造成贫富分化加剧,使资本主义不平衡发展,而经济全球化恰恰为资本主义不平衡发展的世界化扩展提供了渠道,于是,不同国家、不同群体之间的贫富分化在世界范围内形成。
如此一来,由资本逻辑主导的经济全球化模式在发展过程中日益暴露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内在矛盾,并引起严重的世界性危机,逆全球化浪潮的出现不过是表明这一全球化模式已然陷入泥淖。在此情况下,个别发达资本主义国家试图通过贸易保护、地区保护甚至限制移民的方式转嫁国内矛盾,缓解贫富冲突。简言之,逆全球化浪潮的产生恰恰反映了资本逻辑全球化模式的历史限度。遵循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理论逻辑,人的全面发展只有在人类联合中才能实现。在此意义上,逆全球化浪潮不仅不能解决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内在矛盾,也不可能解决当代人类面对的全球性危机。无数事实表明,全球性危机仅靠一人一国根本无法解决,而只有在共同利益和共同价值取向基础上形成的人类联合体才能应对。由此可见,逆全球化浪潮不过是人类社会联合发展中的曲折阶段,只有从真正的共同体的理论高度,才能探索全球化发展的新方向,找到解决全球性危机的基本方法。
(二)逆全球化浪潮是虚幻共同体维护虚幻共同利益的反映
从政治层面看,尽管在表面上,逆全球化浪潮是由个别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通过政治手段和权力博弈遏制贸易和资本的全球流动造成的,但本质上,这些国家之所以采取贸易保护和限制移民等策略,根本上是出于缓解国内冲突和保护本国受损利益团体的考虑,归根到底是维护资产阶级虚幻的共同利益的反映。换言之,在全球化进程中,资本不仅在经济中取得了支配地位,还以经济支配为基础构筑起全球政治格局。在19世纪以来的世界经济一体化进程中,全球化制度规则都由实力最强的国家主导创建,由此也形成了这些主导国家在全球的政治霸权。通过在政治领域中的权力扩张,主导国家不断发展和扩张世界市场,遏制可能危及本国资本发展的他国经济体,使全球化红利更多地流入主导国家内部。然而,资本逻辑和市场规则必然导致主导国家内部的不同群体在全球化进程中获益不同,这一利益差别逐渐导致主导国家内部冲突加剧,社会不平等现象严重。一旦爆发全球性的经济危机,这种不平等与矛盾冲突必然导致全球化的逆动,主导国家内部的利益受损群体希望通过限制移民和贸易保护等策略及时止损,造成了政治领域中的逆全球化浪潮。
在马克思共同体思想的理论逻辑中,尽管逆全球化浪潮在政治领域中越演越烈,出现如特朗普当选、英国脱欧等典型事件,但实质上逆全球化浪潮在政治上的表现不过是对本国资本利益的维护。资本主义政治国家作为“虚幻的共同体”,颁布的一系列逆全球化政令都是代表资本回应全球化进程中的利益冲突,逆转自由贸易的发展态势。概言之,资本主义主导国家的国家政权并没有独立于资本逻辑之外,逆全球化浪潮的出现恰恰体现了作为资本代理者的“虚幻共同体”对虚幻的共同利益的维护。
三、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对逆全球化浪潮的超越
毫无疑问,逆全球化浪潮的出现再一次向人们提出了世界向何处去的问题?
究竟是跳出世界市场重新采取本国经济秩序,还是毫不怯懦地运用世界市场走向真正的人类联合,成为新的历史条件下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早在170多年前,马克思就通过对共同体的分析与批判得出了走向“真正的共同体”的理论逻辑,为这一问题的解决提供了明确的答案。
首先,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中的世界历史视野为超越逆全球化浪潮提供了方向指引。马克思和恩格斯指出:“各民族的原始封闭状态由于日益完善的生产方式、交往以及因交往而自然形成的不同民族之间的分工消灭得越是彻底,历史也就越是成为世界历史。”[2]541当前人类通过世界市场联系愈加紧密,无论是生产、交换、消费、分配都日益受到世界市场的影响。在这种情况下反思逆全球化浪潮的出现,应该看到,人类在现时代遇到的各种利益冲突与生存困境,并不能完全归咎于经济全球化,而是由资本逻辑的内在矛盾造成的。在人类联系日益紧密的今天,逆全球化浪潮试图通过贸易保护、限制投资和移民等方式回到封闭状态,显然已不符合人类历史的发展大势。生产力的发展必然使人类由地域走向世界,只有顺应世界历史的发展潮流,单个人才能摆脱民族地域局限而同整个世界生产发生实际联系,才能具备利用全球生产能力的可能性。
其次,马克思共同体思想中的人类关怀精神为超越逆全球化浪潮提供了价值旨归。质言之,马克思之所以研究人类历史上的各种共同体形态,并形成一条走向“真正的共同体”的致思逻辑,根本原因在于对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价值关怀。“真正的共同体”向我们描述了一个自由人的联合,在这一联合中,人能够获得发展全部潜能的手段。换言之,即使考虑到当前人类的发展,全球性危机的解决也必须依靠人类联合才能得以实现。然而,逆全球化浪潮背离了人类历史的发展方向,辜负了人类对共同发展的价值期盼。因此,着眼于人的发展而言,马克思共同体思想具有一种强大的解放力量,试图通过打破被资本主义禁锢的全球化旧模式,重塑符合人类发展诉求的、公正合理的全球化新模式,从而为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奠定基础。
参考文献
[1]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2]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