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绪尔对语言的认识秉持的是一种"形式化反思的抽象方法",这种认识体现了丰富的辩证法内涵.充分理解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体系就要深刻认识和理解这种"形式反思"的核心和基础,"差异"和"时间"正是这种"形式反思方法"的灵魂.
历时语言学与共时语言学的区分是索绪尔语言学研究的理论前提.这种二分法的直接依据就是时间,根本依据是言语同语言的差异,即时间轴线上所体现出来的语言流变与流变结果的差异.索绪尔认为语言研究应该严格遵循这条划定的界限,任何混淆都会给语言学研究带来混乱,也无法真正地、完全地理解语言的本质.
索绪尔牢牢地把握住"差异"与"时间"这对概念,正是这种辩证法自觉使其理论具有了超时间的、纯粹理性的品质.因此,深刻地认识和理解索绪尔"差异"与"时间"概念所体现和蕴含的辩证法思想才能正确地认识和理解索绪尔所建立的结构主义语言理论体系,也是消除把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简单地理解为是对语言的一种形而上学研究的一种努力.本文主旨在于充分解读和分析索绪尔"差异"与"时间"概念的辩证法内涵,以期澄明索绪尔理论所体现的辩证法精神,以及指明结构主义语言学研究的理论方向.
一、语言符号系统仅据"差异"而存在
"形态学上,没有符号,没有意义,只有符号的差异和意义的差异."[1]109-110索绪尔的这种否定的、一分为二的辩证法思想是建立在语言所具有的心理实质同一性基础之上的,所谓心理实质同一性是指语言社团成员对语言符号的概念及语言系统的同一性认知.索绪尔稳稳地站在了同一性的地基之上,通过把握同一性中所体现的差异性,抓住了语言作为一种特殊符号系统的本质,从而避免了思维和客观实在对语言研究的魅惑.
语言符号系统作为自身的同一,蕴含着否定的因素.语言符号系统的本质不在于其自身,而在于其所容纳的对立否定因素,即概念和音响形象.语言系统是由彼此相异的符号所构成的表现差异的纯粹价值体系.唯名论和唯实论的缺陷就在于过分强调了符号的同一性而忽略其所蕴含的"差异"性和"否定"性.本质只是纯同一和在自己本身内的假象,并且是自己和自己相联系的否定,因而是自己对自己本身的排斥.这意味着本质主要地包含有差别的规定.纯粹的同一是本质的一种假象,内在的否定性才是事物的本质,是对事物自身的规定.具有差异性的否定是联系的环节,它对自身是一种排斥[2].索绪尔对语言的认识正应合了这种辩证法思想.
语言符号系统的差异性孕育在单个语言符号之中.语言符号单位是由能指和所指构成,体现为异质的音响形象和概念的差异和对立.索绪尔把语言符号切割为这两种异质要素并不是一种分类行为,而是要在符号和概念两者构成的完整体中去发现语言的实质.所谓完整体,就是符号形式与其代表的意义不可分离.符号与意义彼此构成相互存在的条件,诸符号和诸意义仅据符号的差异而存在.因此,对由能指所构成的链条进行切分是意义得以实现的保证.同一性把握是前提,差异性是根本.索绪尔认为同质的符号只有与意义的否定性相联系才能实现符号本身,反之亦然.意义只有借助符号才能得以体现.可见,索绪尔在其符号理论体系中把这种辩证思想贯彻得淋漓尽致,就连能指和所指本身也难以逃离其束缚.能指的音响形象既是一种物理的声响,也是一种带着"精神印记"的心理声响;所指既体现社会的规约性也包含着个体的意向性.
个体意向性是任意性原则的心理基础,任意性原则联结了符号内部要素和系统内各个符号.任意性原则是解释性原则不是语言的本质和生成机制,切不可把任意性原则简单地理解为随意性.索绪尔的任意性原则主要指符号的能指和所指的不可论证性,关于这一点,学界争议颇多.
本尼维斯特认为符号的任意性是指语言符号对外部世界来讲是任意;兹金采夫指出语言符号的任意性是站不住脚的;李宝嘉、许国璋和王寅等也对任意性原则持有反对意见.对任意性原则争论的焦点主要有两点:其一,符号相对于客观存在来讲是任意的,但是语言系统内部是可推衍的、可论证的;其二,语言的语法结构存在所谓的相似性.以上观点都是对语言任意性的误读,索绪尔任意性原则的提出是基于语言的共时系统,是通过对外部世界的悬隔得出的抽象性法则.
任意性结合的是概念和音位,概念和音位的结合是不可论证的,不可推溯的.针对语言系统内部一些可推衍、可论证的符号,索绪尔提出了相对任意性原则,这并不是索绪尔修补任意性原则的权宜之策,而是对语言共时系统本质全面而透彻的分析.至于认知语言学提出的语言象似性原则完全是同索绪尔语言符号理论背道而驰的谬误观点.索绪尔把语言---思维---客观世界的三元认知关系改造为语言---思维的二元认知关系,撇开了客观世界对语言本体论研究的干扰,使语言研究不再纠结于语言符号与客观存在的关系是否为真的争执,从而使语言研究回归探求语言本质的本真道路.象似性原则的"象"总是要到语言外部去寻找语言符号及语言系统的理据性,从对象似性的论述来看,大部分观点都比较散乱,没有体系性,带有较强的主观性.当然,索绪尔任意性原则也并非无懈可击,任意性结合概念和音响形象,那么概念从哪里来的?这才是切中索绪尔任意性原则弱点的关键.索绪尔主要讨论的是语言符号的本体问题,索绪尔不关注概念抑或意义的产生.即使索绪尔提到意义也是把意义同语言符号的价值一并带过,或是认为意义和价值是在语言符号系统内的相互替换.概念来源于人对生活世界的认知,是反思的结果.概念表现的是差异性个体的同一性问题,对概念同一化过程中的存在诸多的影响因素,这也是造成语言符号及系统不断运动的原因.概念和语言都是人们在互动性感知体验的基础上通过认知加工而形成的,这也是认知语言学对结构语言学的有益补充.语言符号及系统和语言外世界的联系只不过是语言外世界诸客体在人大脑中的认知联系,并不同外部世界的客观存在有任何象似性,象似性只不过是认识世界的方式,任意性正是人把认知结果语言化的根本原则.因此,任意性是语言建构的绝对原则,它联结了语言符号内部要素、语言符号之间以及语言符号同语言外世界.理解了任意性原则就是理解了语言符号的产生和语言符号系统的运动.
语言符号系统是纯粹差异性的价值体系."系统驾驭要素,要素驾驭价值."[1]106价值的实现就是语言符号系统各个符号所表现的差异关系,这种差异关系基于对符号结构的任意性切分.价值不是绝对的,而是处于变化的差异关系之中.组合关系和聚合关系是理解语言系统差异性的关键.组合关系体现的是话语中所感知到的各要素之间的差异,同时也是各要素范畴之间的差异;聚合关系体现的是范畴内的差异,是没有被表征的各要素之间的差异.这些要素虽然在话语中未被表征,但是对组合关系的实现不可或缺.因为,话语的实现就是比较各范畴及范畴内各要素进而通过选择而生成话语形式的过程.
组合关系是逻辑和范畴的对立,聚合关系是范畴内意义的对立;组合关系通过聚合关系实现符号的价值 和 意 义 的 表 征,这 一 切 仅 据 差 异 得 以实现.否定是同一化的根本.黑格尔否定性的背后更为根本的是绝对的同一性.绝对的同一性是黑格尔辩证法的强力的不竭之源,也是其辩证法保守性和诡辩性的阴影所在[3].索绪尔在追问语言同一本质的进程中始终坚持差异的绝对地位,突破了黑格尔单纯把否定作为追求同一性的一个环节的不彻底性,将辩证法在语言研究中进行到底.这是索绪尔对语言研究辩证法的最伟大的贡献.
二、差异因时间而产生
在索绪尔语言学理论中,"时间"与"差异"在理论价值上具有同等重要性,也是差异性赖以产生和存在的条件.因此,理解语言符号系统的"差异"如何产生必须在"时间"概念的视域内进行.
索绪尔时代及其以前的语言学家很少怀疑时间因素的干预可能给语言学研究造成障碍,这使得语言学研究沿着共时和历时两条路分别进行.索绪尔清醒地认识到语言静态研究的重要性和意义.他认为历史的干预只能造成对语言本质错误的判断,历时的因素对现存的语言系统没有任何价值.索绪尔语言学理论是针对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盛行的新语法学派所倡导的实证主义观点进行深刻反思和批判而建立起来的.索绪尔认为由葆朴所开创的语言研究历史比较法是不正确的,它表明了历史比较语法学者对语言的理解是混杂的、犹豫不定的.索绪尔笃定语言研究的历时观点同共时观点的对立是绝对的,不容许有任何妥协.但是,这不可理解为索绪尔不关注语言的历时演变,对索绪尔来讲历时是十分重要的方法,是研究语言共时系统必不可少的手段.索绪尔的成名作《论印欧语元音的原始系统》恰恰是一部以历时比较方法阐述印欧语形式的结构和形态基本单位的着作.正是通过对历时比较方法的批判和吸收,索绪尔把共时研究确立为语言研究的目标.深刻剖析语言的线性结构及语言的演化规则可以证明时间是索绪尔语言学理论的理论前提和核心之一.
黑格尔认为:一切事物不是在时间中产生和消失的,因 为 时 间 本 身 是 变 异 的,即 产 生 和 消失[4]47-48.能指和所指结合显示了时间的印迹,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理解:其一,符号的产生是从无到有的过程,以任意性原则结合在一起的能指和所指构成的语言符号在时间中消磨掉其差异性的一面而走向同一性,它是差异性趋向同一性所体现的空间变异性在时间上的显现;其二,能指和所指的结合占据了空间,其时间性表现为听觉印象在时间上的展开[5].索绪尔认为听觉与时间具有相宜性:听觉印象经由时间实现了同一的听觉实体;听觉印象经由时间体现听觉实体的差异.
语言的线性特征是极易为人们所忽略的,它既体现了听觉实体的同一性也体现了听觉实体的差异性.语言的线性特征表现为能指在时间上展开,表现为一个时间长度,这个长度只能是单一的时间向度[6].语言的线性特征是语言符号组合关系的听觉印象,它遮蔽了符号链中各个符号之间的差异而体现了各个符号彼此之间在时间上的联系性和延续性.因此,必须通过任意性原则对语音链进行切割来得到具有区别性的语音单位,即音位[7].音位是最小的、不可再切分的语音单位,它与时间具有同一性.索绪尔认为:"时间等同于音位,生理性的时间由音位来切割."音位作为听觉结果是做出发音行为的依据,发音行为是音位实现的手段.发音行为在时间的维度上既实现了音位的抽象观念,即起分类作用的音位,也实现了音位的具体观念,即音位的意义表达功能[8].
演化是语言的流变,是语言系统在时间上的自我否定.语言在演化的过程中不断突破系统的束缚,超拔自己并消解语言系统中传统的、固化的因素,这种演化就是对语言系统不断调节和修正.语言系统是变动不居的,它的演化过程自始至终充满了无数个新起点.索绪尔认为凭任意性可在时间中把两种事物区分开来,概念与音响结合产生的符号就是语言系统演化的起点.对于语言演化的追溯是建立在理论抽象的基础上的,否则瞬息万变的语言系统是难以把握的.
这种理论抽象是超越时间的一种形式化的反思,它使语言系统的时间性由自在、自为向人的自我时间意识转变.把语言流变结果反思抽象为相对静止的语言系统,对其归纳和总结得出的认识就是任意性、类比和粘合是语言系统演化的机制.任意性具有一定的时间隐蔽性.不能把任意性仅仅看作符号产生的理据,而是要把它放在时间的维度上去考量.每一个语言符号都是语言系统自身修正的一个起点.语言符号从无到有既实现了自身的时间性也实现了系统的时间性.同任意性相比,类比和粘合是对语言系统要素的保留.类比和粘合是通过部分否定的形式改变了语言系统要素的位置关系.无论基于任意性还是类比和粘合,所创造的语言符号要通过时间的考验才能被系统所接纳,进而改变了语言符号系统.
语言符号是语言系统实现及演化的"点",在语言系统的演化中语言符号作为这个"点"触发了语言符号系统的演化,语言符号系统演化"点"的连续构成了语言演化的结果.语言的本质体现为语言符号系统时间上的连续性和点积性.
三、差异依据时间走向同一性
黑格 尔 曾 经 指 出:"空 间 的 真 理 性 是 时间"[4]60.事物存在的相对空间要比纯粹的抽象空间更高级.相对空间就是指事物在运动过程中所占据的特定空间,它是事物存在的状态,既是一个空间的也是一个时间上的"点".相对空间克服了绝对空间的无差别性,否定了空间的静止性.绝对空间是由牛顿创立的稳衡体系---动者衡动,静者衡静.牛顿在《原理》一书中这样表述道:"绝对的、真正的和数学的时间自身在流逝着,而且由于其本性而在均匀地、与任何其他外界事物无关地流逝着."爱因斯坦通过《相对论》证明:空间是相对的,没有一个绝对的、抽象的空间;时间也是相对的.所以,"空间否定的是时间,而时间肯定的事物或差别的存在则是空间."语言系统内部的差异及语言系统的自我否定是语言系统发展及言语交际的重要环节,索绪尔正是把这种差异性辩证法严格地贯彻到底,才把握住了语言系统存在和交际的根本,即同一性.由差异性过渡到同一性,在同一性中体现出差异性,这是语言的生命过程.
索绪尔理论的辩证法内涵说明了索绪尔对"差异"、"时间"及 "空 间"同 一 性 的 高 度 认 识."差异"是认识语言符号系统本质的中介,本质表现为同一性及空间与时间的存在.因此,把握语言系统差异性与时间的同一就认识了语言本质."差异"是一个存在范畴,也是一个关系范畴.差异蕴含着语言符号系统的"有"和"无",可以解释语言符号从"无"到"有"和各符号此 "有"而彼"无"的演变过程.一方面,任意性创造的语言符号要经过时间的检验才能得以进入语言符号系统.语言符号系统接受新的语言符号实现自我否定,实现自我否定后的符号系统已经不是原来的符号系统了,新的符号系统得以产生.因此可以说,语言符号系统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点既存在又不存在;另一方面,差异反映了符号系统各个符号之间的联系.新的符号催生了新的符号系统,这种"新"是符号系统各符号之间相比较的结果,也就是说,新的符号具有符号系统中已存在的各符号不具有的特质.新的符号需要经由时间进入到符号系统被系统同一,同一的过程也是语言符号及语言系统的自我否定和扬弃.自我否定和扬弃表现为时间的各种实存完全是瞬间的.时间就是由诸多变易的"瞬间"所构成的.这些瞬间不断自我产生或与自身相分离.时间的这种变易性就是某种形式的同一演变为另一形式的同一.这种"瞬间"表达的存在是单纯形式的,因此,它才能成为空间的无差别的外在性的根据,并显示自己为一种有差别的外在性[9].语言符号系统的差异就通过各个 "瞬间"彰显出来.语言符号未进入系统之前表现的是一种纯粹凭意向性而结合的物理声音和概念,这种结合只单纯体现了符号内部的差异.在符号进入系统的瞬间符号的这两个对立因素发生了变化,物理声音转化为具有听觉印象的心理实体;具有私人性质的概念转化为具有社会性的群体概念.在转化过程中无论是声音还是意义在形式上都发生了改变.与此同时,进入系统的符号也发生了形式上的改变,符号不再是被排挤在系统外的孤立的符号而是与系统诸符号发生了联系的符号.符号与系统的同一也使系统转化为新的系统,这是符号系统在"瞬间"中的自我分离,符号系统的形式变化表现为诸符号位置和关系的改变.
语言同言语存在差别,但是语言的存在及演变同言语具有同一性.只有在言语中产生的语音链和概念链才使音位和概念单位的划界成为可能;只有在言语中才能显现符号系统的形式变化.在言语中通过比较得到音位,用来判别符号和意义的差别和同一.语言符号系统的差异性和同一性是抽象的,具体的言语把这种抽象转化为具体,这种转化又实现了语言符号在"瞬间"的再一次自我否定[10].言语中出现的语词既包含规约性含义也融入了新的元素,也就是言语者的表达意向.因此,语词在言语中既是自身又不是自身,既重复自身又创新自身.话语是语词的组合关系在时间上的展开,它体现的是组合关系中出现的语言符号和联想关系隐现的语言符号的差异.同时,语词的差异也是言语实现其同一性的媒介.言语的同一性体现的是从"无"到"有"以及自身存在的时间性.
概言之,语言符号系统的差异性就是语言符号和系统在变易的时间的诸多"瞬间"中不断地逸出自 身,并 形 成 了 与 自 身 和 其 他 符 号 的 差异[11].然而,这种差异作为抽象概念只是人类对语言的一种认知,必须要经过言语才能得以显现.语言符号在言语中实现了差异又实现了自身的第二次自我否定,带有了新的元素.在交际中,带有新元素的语言符号蕴含着成为语言系统中新的语言符号的可能性,这需要在语言符号系统脱离自身的"瞬间"中完成,进而构成语言和言语的循环.
四、结语
索绪尔"差异"和"时间"的概念是对语言形而上学式的抽象性反思,它反映出来的是索绪尔的辩证法意识在一定程度上克服了传统形而上学的倾向.克服传统的形而上学并不是要消除和否定形而上学.在海德格尔哲学中,克服形而上学与回到形而上学的基础是一体两面的.人类对本质同一的追求注定使一切哲学思考走向形而上学,而辩证法使本质和同一性呈现在时间上的对立否定之中.
对比索绪尔和黑格尔,可以发现索绪尔语言辩证法中隐现着黑格尔的辩证法精髓,这也是语言研究所要坚持的道路.但是,索绪尔没有完全摆脱传统形而上学,他只是单纯地把语言的存在看作语言系统本身的存在,这恰恰遮蔽了语言真正的存在.语言科学无论对语言现象做出多少正确的描述,都无法超出"语言是有含义的发音"这一基本的忘记了存在真正意义的局限.
索绪尔语言研究宝贵的辩证法遗产应该予以继承,但是对其遮蔽语言存在本质的形而上学部分应该扬弃.科学主义的盛行使语言研究趋向形式化、数学化和符号化,使语言呈现出单一性、精确性和齐一性的假象,这必然导致语言生命力的衰竭."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说明语言的存在就是实现语言"道说",在通向语言的道路上要让人的经验成为语言的"道说",而不是把语言解释为某种东西,并因此与语言失之交臂.真正的语言本质探求是对语言 "道说"的探求,它应该与语言使用者紧密联系在一起.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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