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皇室、女性、家庭成员间的敬语使用简单化

　　明治维新以来，随着“士农工商”身份制度的废除，打破了日本封建社会长期以来形成的严格的等级制度，民主主义思潮涌现。二战战败之后，处于等级制度最高端的天皇发表了《人间宣言》，否定了自己的“神格”,天皇制的瓦解推动了日本的民主思想的进一步发展和蔓延。这些变化反映在语言上主要表现为过去的绝对敬语逐步向相对敬语转化，成为现代敬语的新特征。

　　1952 年《これからの敬语》的发布，确立了现代敬语的新方针： “敬语必须建立在尊重各自基本人格的相互尊重的基础上”; “抛却以往一些不必要的繁琐，尽量简单明了。”随着现代敬语新方针的确立，旧时代的绝对敬语、身份敬语逐渐向相对敬语、社交敬语转变，同时，也呈现出多样化的倾向，主要集中表现为简单化与复杂化的同时进行。本文将就敬语的简单化的发展趋势进行简略分析。

　　敬语的简单化主要表现在复杂的敬语形式的简化和一些特殊的、高级的敬语形式的废止等。下面将主要从皇室、女性、家庭成员间的敬语使用以及敬语形式的变化等角度探讨敬语的简单化问题。

　　一、皇室敬语。

　　明治维新之前，日本一直是一个以天皇为首的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天皇处于等级制的最顶端，所以过去关于天皇以及皇室成员都有一套特殊的敬语体系，以显示皇室成员的特殊地位。战后，《これからの敬语》提出了关于皇室敬语改革的新主张： “迄今为止，皇室敬语一直使用较难的汉语，今后将改为使用最高级的普通敬语。”说明自此皇室敬语将不再搞特殊，不再使用繁琐甚至生僻的特殊语言体系，只是考虑到皇室的特殊地位，改为使用最高程度的一般敬语以示尊重。比如“玉体·圣体”改为“お体」”; “天顔·龙顔”改为“お顔”; “宝算·圣寿”改为“お年·ご年齢”; “叡虑·圣旨·宸襟·懿旨”改为“おぼしめし·お考え”等，体现了现代敬语“简单、明了”的目标特征。无论是皇室成员自身的用语，还是媒体关于皇室的报道用语，都不再使用过去那种繁琐晦涩的特殊敬语，而改为使用一般的敬语。1986 年国立国语研究所发表了《新闻记事における皇室への敬语表现の歴史と现状》的调查结果。结果显示自《これからの敬语》发布以来，新闻媒体关于皇室的报道所用的敬语已发生改变。二战之前关于皇室的报道都是使用特殊的敬语、特殊的文体，比如： 1933 年12 月23 日《东京朝日新闻》关于皇后生产的报道如下：

　　（ 1） 皇后陛下には、二十三日午前六时三十九分――文字通り昇る旭が静々と帝都のいらかに照り栄え初めし时――目出度くもご安産游ばされ、玉の如き皇男子御诞生あらせられた、畏くも御母子御二方には极めて御健やかにて御経过いと御顺调にわたらせられる、万世一系の皇位を継がせらるべき皇太子殿下の御诞生に大内山は、瑞気あふれ、…而 1966 年 11 月 30 日的《朝日新闻》以“美智子さま、男子をご出産”为题做了如下报道：

　　（ 2） 皇太子妃美智子さまは、二十九日午後二时すぎ、皇居の宫内庁病院にお入りになり、三十日午前零时二十二分、男のお子さまをお生みになった。皇太子ご夫妻の二番目のお子さまで、皇太子さま、浩宫さまに次ぐ三番目の皇位継承者に当たられる。顺调な経过のご出産で、母子ともにお健やかである。

　　比较一下这两则报道即可发现战前和战后皇室敬语的明显差异。而且，不仅是新闻报道，皇室成员自身的用语也发生了改变。对此，姜红在《基于新闻语料的日本天皇敬语使用变化研究---以昭和以来刊载于《朝日新闻》上的天皇发言为考察对象》一文中进行了具体分析，限于篇幅有限在此不再一一举例。

　　皇室敬语的变化可谓是敬语简单化的代表。皇室敬语被认为是敬语的起源，它的改变意味着敬语的根本性的变革。然而，尽管皇室敬语已经大幅简化，但同时被限定在了最高级的敬语范畴之内。与普通民众之间的相对敬语相比较，仍然是特殊的。

　　二、女性的敬语使用。

　　关于现代女性的敬语使用存在争议，代表性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是认为女性的敬语使用越来越粗鲁； 二是认为“お”“ご”等美化语使用过剩。NHK 关于“日本人と话しことば”的调查结果显示： 认为“女性的用语越来越粗俗”的回答占了近 7 成。女性敬语的使用越来越少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在校女生的敬语使用程度与男生几乎没有差别。但是一些高龄女性的敬语使用仍然较多，与过去相比变化不大。不同年龄层的女性用语的差异，与现在男女同校的教育环境以及女性的社会参与是密切相关的。与男性接受同样的教育，做同样的工作，从而也与男性使用相同的语言。所以，女性的敬语使用与当今男女平等的思想是相应的，而高龄女性受过去男尊女卑的思想影响，仍然保留了过去的敬语使用习惯。

　　女性“お”“ご”等美化语使用过剩的问题也与这种思想是有一定关系的。男尊女卑的传统思想仍然影响着现代很大一部分女性，为了表现出谦卑，或是从小的家庭教育的影响，更多的则是为了显示女性的优雅等品格而频繁的使用“お”“ご”等美化语。女性的敬语使用之所以呈现出以上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势并存的局面，不外乎是传统的男尊女卑的思想与现代的男女平等思想并存的结果。

　　三、家庭成员间的敬语。

　　现代敬语被称为相对敬语、社交敬语，然而，是不是意味着以前的绝对敬语、身份敬语的消失呢？ 其实不然。相对敬语、社交敬语的主流下，旧时代的身份敬语、上下敬语仍然存在，只是这种“上下”关系会随着对象或场合的改变而随之改变，过去的绝对的“上下”演变为今日的相对的“上下”关系。把他人置于“上位”,自己人置于“下位”是现代敬语使用的一个普遍标准，即亲疏关系成为制约敬语使用的一大要素。所以家庭成员间的敬语使用越来越少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例如：

　　（ 1） 夫： 好彦、热、下がったみたいだな妻： うん。运动会には出られそうよ。でも、出たくないって嫌がってたけど。

　　夫： 日曜は必ず见に行くって言っといてくれ。

　　妻： 大丈夫？ そんなこと、约束して。无理しないで、ちゃんとビデオ 撮っておくから。

　　（ 2） 儿子： もしもし、お母ちゃん、元気か？

　　母亲： ああ、五郎儿子： 今日、今月分、送ったよ。

　　母亲： すなまいね、五郎儿子： 俺、来年、教授になるから。そしたら、お母ちゃん、もう少し楽させてやれるから。こっちにも呼んでやるよ。

　　母亲： いや、私はいいんだよ。お前の邪魔になるだけだから、ハハ以上例（ 1） （ 2） 这种夫妻间和亲子间的对话是现代日语的普遍现象，敬语的省略和简体的使用不仅不会显得粗鲁，反而会显得夫妻、亲子关系更加的亲密，这与敬语给人以距离感和等级感的特征是密切相关的。过去由祖父母、父母、孩子等组成的大家庭逐渐转变为只有父母和孩子的两代之家，家庭成员关系简单也是敬语使用减少的一个原因。在一些高龄夫妇之间或者个别家庭，仍然会使用敬语，但是家庭成员间的敬语使用越来越少是社会的主流。

　　四、敬语形式的简化。

　　以上从皇室、女性、家庭成员等使用者的角度探讨了敬语的简化现象，具体区分的话，女性和家庭成员间的敬语省略或减少，而皇室敬语则属于敬语形式或程度的改变，由过去复杂特殊的皇室专用敬语转变为一般敬语。现代敬语的简单化从根本上来说主要表现在敬语形式的简化。繁琐复杂或者高级的敬语形式被废止，敬语呈现出越来越简洁的倾向。这一点通过对比 1941 年的日本国民《礼法要项》与 1952 年的《これからの敬语》便可明了。

　　《礼法要项》： “长上に対しては、なるべく「ございます」「あります」「参ります」「致します」「存じます」「游ばす」「申します」「いただきます」等、时に応じて用ひる。长上に「です」「もらふ」「くれる」等は用ひない。”

　　《これからの敬语》： “これからの対话の基调は「です」「ます」体としたい。”

　　《礼法要项》倡导对上位者要使用“ございます”“参ります”“游ばす”等敬语，而《これからの敬语》则提倡只要“です”“ます”即可。现在，像“ございます”“申します”等仍在使用，但是频率大大降低，而“游ばす”则几乎被废止。现代敬语的基本方针就是简洁、明了，这符合了当前人们的工作和生活需要。

　　过去的敬语使用主要基于人们的身份地位，而现代敬语则更多的是出于促进人际关系和谐发展的目的。脱离了固定的身份地位的强制性制约，现代敬语的使用越来越自由，甚至出现了一些过去被认为是误用、或者备受争议的所谓的“新潮敬语”.除了社会因素之外，个人的年龄层次、家庭环境、教育背景、工作需求等也会对敬语使用产生影响。尽管敬语的使用存在一定的个人差异，从使用频率和敬语形式来看，呈现简单化的趋势。

　　由于敬语的生存基础---等级制度的废除，敬语的功能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由过去上下关系的载体转变为人们的社交工具，有利于促进人际关系的和谐发展。象征天皇特殊身份地位的皇室敬语的改变正是以天皇为首的等级制度崩溃的体现。

　　而女性的敬语使用减少或与男性趋同化体现了相互尊重的现代敬语的指导思想，过去的男尊女卑思想的逐渐弱化。除去公司内部的上下级关系以及商务场合的利益关系等，现代敬语的主要制约因素是亲疏关系，所以家庭成员内部敬语的简化甚至消失成为必然。

　　现代敬语在呈现简单化发展趋势的同时，也体现出复杂化的倾向。相对敬语与绝对敬语的并存； 上下关系、亲疏关系、公私关系等的制约； 以及商业敬语的多用甚至过剩等； 敬语的研究仍然是一个重要的课题。

　　参考文献：

　　[1]金子泰子。 若者と敬语表现[M]. 长野： 上田女子短期大学，1994.

　　[2]纪长永。 谈日语敬语的多等趋向[J]. 外语与外语教学，2001（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