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种独特的文化样式,“艺术”广泛地存在于人类生活与精神领域,同时也成为了极其重要的学术研究对象。关于究竟何谓“艺术”的问题,显然是一个非常多义而又令人困惑的难题。这一问题不仅关联于艺术自身的规定,还涉及到对艺术存在及其本质的揭示,以及艺术与其它文化门类的关联与区分。
关于艺术这一根本问题的探索,不仅产生了作为知识学的“艺术学”,而且还建构了作为哲学之一种的“艺术哲学”.在对艺术及其本性等问题的探究过程中,“艺术学”与“艺术哲学”既有各自的研究视角,同时,它们又密切地、互文式地关联于艺术存在。
一、何谓“艺术”:规定与命名
自从有了艺术以来,人们关于艺术的追问不仅没有停止过,而且还表现在与艺术相关的众多学科领域与学术思想之中。如何回答何谓“艺术”这一根本问题,是艺术学作为学科首先要面对的,要解决这个问题,当然要涉及诸多的思想传统及其展开路径,同时,还不得不与作为追问事情本质的形而上学相关联。其实,关于艺术本性的探究,一开始就注定难以摆脱西方形而上学及其规限与影响。对各种艺术样式的探讨、理解与阐释,当然有助于人们去揭示与把握艺术的本性。但这对向艺术自身的探究,显然是远远不够、尚未切中要害的。因为,只从各种艺术的独特存在样式入手,实际上难以切近艺术存在的本性。同样,如果仅从一般、普遍的原则出发,也不可能揭示与显现艺术及其存在自身。
如果仅仅将艺术归结为一种文化现象,就不可能对艺术存在加以彻底的揭示。因为,一方面,艺术与其它文化的区分究竟何在,尚没有得到确切与明晰的阐明;另一方面,把握现象及其向本质通达的理路,本身就是一个异常困难的学术问题。
其实,何谓“艺术”的问题,不可避免地要触及到何谓“本质”的哲学问题。正如格罗塞所说,“一种彻底的研究,是应该从艺术本质的探讨开始的。”
然而,这种“本质”既不能从诸多的个别艺术作品简单地归纳得出,同时,它也不能只是经由一般原理的演绎推导出来。在这里,通过“去蔽”让艺术存在得以生成与彰显,或许是一个可行的、有效的学术与思想路径。当然,这种对本质问题的揭示也是复杂与繁难的。
何谓“艺术”的问题,也就是关于艺术的本质的问题,又常常表征为对艺术的规定与命名的问题。也可以说,艺术的规定与命名本身,就是何谓“艺术”这一问题的揭示与展开。但对艺术来说,规定与命名显然不能仅仅通过逻辑上的定义来解决,因为,在本性上,艺术及其存在并非只是一个认知与认识论的问题。然而,为了更好地理解与把握艺术,又必须给艺术作出某种规定与给其命名,不得不通过下定义的方式,去揭示艺术存在及其本性的规定。因此人们常常把下定义和揭示艺术本质不加区分甚至混为一谈,但它们之间实际上并不是完全等同的。从古到今,人们曾从各个不同的视角给艺术下过多种不同的定义,但我们都不能说哪一个定义完全揭示了艺术的本质。
其实,揭示艺术本质的规定就是表明,究竟是什么决定了艺术之为艺术,这往往也表征为对艺术的命名。“这一命名指派存在者,使之源于其存在而达于其存在。”
即命名让存在者成为自身并通达存在。因此,对艺术而言,不仅要弄清楚什么样的东西可以称为“艺术”,还要探究“艺术”的本性究竟是什么,以及“艺术”与非艺术、“反艺术”的基本区别。当然,这种关于艺术的命名,显然不同于给某一作品取名。给作品取名针对的是一个具体的存在者,给艺术的命名指向的则是“艺术”自身,而“艺术”根本就不是一般的具体存在者。
“艺术”的“艺”,其原始意义是种植,它既不同于植物的自然生长,也有别于人类对天然植物种子、果实的采集活动。作为一种人造物,“艺术”作品与物的自然状态不同,但艺术又在对自然的摹仿、师法中,关切与通达自然的本性,进而成为艺术自身并显示出独特的意义。人们往往通过给艺术命名、下定义,以把握与揭示艺术的存在及其规定。作为一个学科与学问的基础,这种命名为艺术的学术研究提供了可能,因为,许多与艺术相关的问题,都是以“何谓艺术”的阐释为前提的。但是我们应该明白,命名(经由下定义)是揭示艺术自身的基础与前提,但它并不能全部穷尽艺术本性的问题,而且这种命名往往容易陷入并受制于定义的逻辑本性。
在被命名为“艺术”的东西中,仍然隐藏着极其丰富的特质有待于揭示。因为,“艺术的定义应指出所有艺术的共性,并且这些共性仅为艺术共有。因为这些共性艺术才成其为艺术。”
但这里的“共性”一词并不完全贴切或恰当,因为,它只是某种逻辑一致性的归结与概括。而各门类艺术的内在“同一”不只是逻辑的与知性的,它更是各种艺术在存在论上的共在与融通。
其实,任何对艺术的规定与命名,都只是对艺术本性的一种揭示与阐释,一种在特定视角上的敞开,永远都不可能终结对艺术本性的探究。“艺术”一词究竟有什么含义,其实从来都是并可能永远是纷争不已的,这些不同的观点显然又是相互补充与彼此互文的。
二、作为“知识学”的艺术学
为了探究何谓艺术的问题,以及建构起关于艺术的知识体系,就有了作为知识学的“艺术学”这一学科。显然,关于“艺术”的规定与定义,既是艺术学赖以建构的学理基础,同时也是艺术学要研究的一个根本问题。困难或许在于,对于艺术的命名不可避免地要涉及到现象与本质的二元论,以及与之相关的本体论与认识论等诸多方面的问题。而且,关于“艺术”的许多传统理论与观点,无疑都存在着自身难以解决的问题与困境。
西方哲学及其追问本质的形而上学传统,不仅作为一般思想与学说的基础,也规定了知识学的意义与价值。由此,“艺术”也就成为了艺术知识学建构的生成之物。它被描绘成不同于一般的功利活动或实用物,“艺术被描绘成自我创造和自由,因为它是自律的,这对于现代主义神话来说是真实的,而这一神话的建立一定程度上要归咎于康德。”
可以说,康德的艺术自律与审美无功利的思想,为唯美主义的艺术奠定了理论基础。在唯美主义那里,美被看成是艺术的本质或本性,艺术的生命在于与现实无关的纯美。但这种“为艺术而艺术”的主张,后来受到了诸多的质疑与批评,因为,艺术与社会、生活的关联是难以割舍的。但艺术学仍然摆脱不了西方哲学的影响,就像艺术不得不被纳入艺术学而加以研究一样。
那么,究竟何谓“知识学”呢?在这里,知识学主要表明的是知识的系统表达,它是以西方的认识论传统为基础的,当然也离不开西方哲学本体论的预设。其实,艺术学与所有被称为“学”的东西,往往都源于西方认识论或知识论的传统。追问艺术的本质与艺术思想体系的建构,也一直是西方的艺术研究与艺术学的根本的学术诉求。一般来说,艺术学还有广义、狭义之分,狭义的艺术学主要指艺术理论,广义的艺术学包括艺术理论、艺术史、艺术批评等。当然,这种区分也是相对的,而且,艺术史、论的区分也只是权宜之计,实际上,史、论之间是不可能完全分开的,这种分离也是现代艺术学研究所力图克服的。
作为一种知识学,艺术学主要是关于艺术知识的系统表达,当然也是艺术知识体系的一种建构与表征。格罗塞将艺术的性质等问题,作为艺术学重要的研究内容与目的,并主张艺术学与哲学美学相区分。正如日本学者黑田鹏信所说,“所谓艺术学,是把艺术做主要的对象的,所以比较把美做对象的范围来得狭小。但是把艺术彻底地研究起来,还是离开美学,叫做艺术学的为是。”
然而,我们认为艺术学与美学的严格区分显然是不可能的。实际上,德苏瓦尔就强调了艺术学与美学的区分与关联。当然,艺术学探讨的根本问题还是“何谓艺术”的问题,同时与之相关的其它问题还有,人们对各种艺术样式的感悟、领会与阐释,尤其是还涉及到艺术理论的建构等方面。从学科构成来看,艺术学还包括美术学、音乐学、设计学等众多分支学科,当然,这些分支学科的界限与区分也是相对的。
但是,艺术学并非由这些分支学科简单组合而成,它也并不只局限在认识论、知识论的传统之中。艺术理论既是艺术学的基本构成,也是艺术学自身学理的一种展开与表述。同时,作为知识学的艺术学,也是以关于艺术的基本理论为基础的,它总是从一定的理论视角对艺术问题加以研究。关联于各个哲学流派、学说与思想,艺术理论的视角自身也呈现出多元化特征。
虽然,艺术史、艺术批评也有自身的视角与维度,但仍然会受到哲学与思想史的影响。艺术史、艺术批评的研究,也离不开作为艺术学重要基础的艺术理论。同样,艺术理论也是与艺术史的建构相关联的,并对艺术批评产生广泛与深刻的影响。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理论研究本身也是源于西方知识论与形而上学传统的。
因此,艺术史在把握一般艺术问题时,不得不凭借艺术学的理论建构及其视角。如果预设了艺术本体的同一性,“……忙于探源的史学则承认自己没有能力把艺术的演进与主宰艺术诞生的那次重大突变联系起来;也是在这个问题上,艺术学接替了艺术史。”
因为,对重大艺术事件的分析与透视,显然是离不开艺术学及其理论建构的。但艺术史仍然是艺术学所不可或缺的,它也是不能被替代的。在艺术学及其架构之中,艺术理论与艺术史、艺术批评等的区分,也是极其勉强的、相对的与语境性的。而且,艺术学的研究还涉及心理学、社会学与人类学等学科领域,并从这些相关学科的交叉中借鉴研究视角与思想。同时,艺术学也向这些学科介入与渗透,并由此产生了一些新的学术方向,如“艺术与精神治疗”等。
三、从“艺术学”到“艺术哲学”
正因为艺术及其本性问题的繁难,所以才需要“艺术学”这一知识学的学科对之展开探讨。对“何谓艺术”这一学科最为基本的学术问题的探究,为艺术学的学理与思想作出了重要奠基。同时,对各个门类艺术之间的关系等,艺术学总在不断展开系统而深入的讨论与研究。这种探究不只是一般性的分类与比较,也不仅仅是揭示这些门类艺术之间的相同与差异,更多的应该是不同艺术门类之间的对话,并以之作为对艺术学研究与建构的思想路径。当然,艺术学并没有一个公认的、固定不变的体系,它从来都是处于不断的建构与解构之中的,并呈现出永无完成与终结的生成本性。
必须说明的是,艺术学的探究始终没有摆脱过哲学的规定与影响。在西方哲学与思想传统之中,艺术学是以知识学的方式去建构的,但它同时也离不开西方形而上学的前提。在这里,“艺术原型”可以说就是这样一种形而上学的预设。“当艺术家接受这个原则,将他的手和感觉以希腊美的法则作为指导时,他便是迈上了把他引上模仿自然的道路。”
在古希腊,摹仿说主张艺术起源于人对理念或现实的摹仿,它在很大程度上规定了中世纪、近代的艺术理论。
无疑,艺术学旨在对艺术的本性进行有意义的探究,但这种探究自身也存在一些难以解决的问题。因此,对艺术及其本性问题的探讨,不能完全停留在传统艺术学的范围内,有必要经由学科间性给予交叉式的研究,并上升到一般哲学的层面去考虑。这就使得在哲学层面上,对艺术本性的追问与研究就有了必要与可能。不同于艺术学,“艺术哲学”主要是针对艺术及其本性,以及与之相关的诸多问题的哲学探究,以期在哲学层面上展开更为深入的研究。作为对艺术的哲学探究,“艺术哲学”并没有停留在一般的知识学上,它更具有一种不可替代的元知识学的架构与意义。如果说,作为知识学的艺术学所提供的主要是关于艺术及其相关问题的一般知识,那么,“艺术哲学”则就这些一般知识继续追问下去。
作为哲学的一种样式,艺术哲学旨在探讨“艺术究竟是什么”的问题,以及艺术与一般文化的区分及其意义。与一般的文化形态不同,“艺术作品的本质只是随艺术作品的感性呈现而呈现。”因为,艺术的存在与审美表现,总是与一定的形象、感性的东西相关联的。秉持怀疑与批判精神的哲学本性,艺术哲学并不以关于艺术的静态知识作为完成,而是去分析、揭示这些既成的艺术知识,进而激活艺术及其文本与话语的经验。因为,原初的艺术经验只有经过建构,才能进入艺术学的知识与体系之中。这些经验仍有再被凝固与固化的可能,因此有待于在艺术史论的批判中去重构。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艺术哲学可以脱离艺术学去展开自己的批判,而是表明它在更为本源与根本的意义上,在哲学的层面上对艺术学的研究加以推进。
显然,“艺术学”为“艺术哲学”提供了可供探究的知识基础,当然,这种知识基础仍然是开放的并应加以批评,尤其是在本性上给予反思与重构。在鲍姆嘉通那里,美学作为感性学而得到建构,当然,在很大程度上,这种美学同时也被看成是艺术哲学。如果说,艺术学的研究主要针对作品与艺术的相关问题,那么,美学还要进一步涉及到审美趣味、审美观照与审美经验等问题。当然,艺术学与美学的这种差异,实际上是非常相对的与语境性的。与艺术学分支或门类艺术学相比,一般艺术学也十分注重艺术的基础问题的研究,事实上也具有哲学探究的意味与特征。但是,艺术学毕竟还不是艺术哲学、美学,尽管它们之间的关联如此密切,艺术哲学有时甚至也以一般艺术学的名义出现。
在艺术问题的研究上,“艺术学”与“艺术哲学”既相互区分,同时又发生着密切的生成性关联。艺术哲学虽然不能代替艺术学,但艺术哲学的学术思想与研究成果,又可以重新沉淀到艺术学的知识框架之中,成为艺术学的一种观点与思想,促成艺术学研究的不断深入。可以说,“艺术哲学企图发现艺术是什么,因此,这不包含考察我们周围的世界,而只包含反思我们自己的活动,艺术在这些活动中有它自己的地位。”
虽然,艺术哲学对艺术本性的探讨,不可避免地涉及艺术与世界的关系问题,但揭示艺术存在与艺术学的根本问题,无疑仍是艺术哲学研究的根本性旨归。而且,对艺术是什么的不同回答,当然就形成了不同流派的艺术哲学思想。
四、“艺术哲学”的探究与问题
针对艺术的本性与规定的问题,艺术学虽然也给予了系统性的探讨,甚至可以说,艺术学的整个体系建构,也都是围绕艺术及其相关问题而进行的,但仍然需要艺术哲学作出更具批判性的深究。鲍姆嘉通将美学规定为一种感性学与低级认识论,当然也是关于美的艺术的理论,即一种自由艺术的理论。到了黑格尔,美学成为了研究美的艺术的一门学科,即以艺术美为主要对象的哲学研究。黑格尔甚至主张,美学的确切名称应为“艺术哲学”或“美的艺术哲学”.其实,艺术哲学一开始就与古典美学和哲学密切相关。在现当代,关于艺术的哲学思考与研究,一般也都归属于“艺术哲学”及其相关的领域。因此,关于艺术本性的哲学探讨,系统而完整的表达即为“艺术哲学”及其谱系。
对普通概念含义的哲学分析,其实是与这个世界及其既有文化的存在不可分的。“举例说,在提到‘艺术’这个字眼时,一个哲学家或许不是去对‘艺术’这个字眼本身作出解释(定义),而是去回答‘什么是艺术’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还可以表述为:什么样的人造物能够被称为艺术品。实际上,“艺术是什么”的问题,常常被替代为“什么是艺术”,然而,这两个问题的确切含义是有差别的。此外,这还关联到艺术品与一般人造物的区分及其语境性问题。不同于摹仿说,“表现说”将艺术看成是情感的表现,显然也是在一定文化语境下对艺术本性的一种揭示与阐明。
从近代开始,关于艺术与美的问题的研究,主要是在美学与哲学的层面之上。尤其是在德国古典美学与哲学之中,艺术的本性成为了被关注与研究的根本问题。在现代,海德格尔从存在论出发,力图揭示艺术、美与存在的密切关联。但海德格尔同时认为,艺术是一个不解之谜,并主张进入这个谜,让谜成为谜,而不是指点出某种所谓的迷津。其实,关于艺术的基本问题本身就是哲学问题,因此,那些主张美学以艺术为主要研究对象的人,还沿用“艺术哲学”作为美学的同义词来使用。
艺术哲学因而也有了它在现当代的学理与思想形态。但在现当代的语境里,“艺术哲学”已不同于柏拉图、康德等的哲学美学或美的哲学,当然也区别于一般的文艺理论或文艺学,虽然它们之间的关联无疑仍然是紧密的。其实,艺术哲学主要就是对艺术的本性的关注,当然也会涉及到艺术与自然、社会、文化等的关系问题。人们已不再满足于对艺术的感悟与审美,而力图在观念层面上去探究艺术的本性。“现在,一种更加哲学化的好奇心可能会驱使你去追问这种本质。你可能感到有必要确立‘艺术’这个词的本体论地位,使它成为艺术的一劳永逸的定义。”因此,即使在今天,从哲学层面对艺术本体论的问题进行探讨仍然是不可能回避的,但是对一劳永逸的定义的奢望终究是徒劳的。
从近代及其向现代的过渡时期,探究艺术本性的维度就有了新的拓展,为艺术的哲学研究提供了多元化的可能理路。以后,不少关于艺术的交叉研究才得以展开,并开拓出艺术研究的诸多新的领域。艺术哲学也因此呈现出各种流派与学说,诸如谢林的(同一的)艺术哲学、丹纳的(自然的)艺术哲学,以及布洛克的(分析的)艺术哲学等。在艺术及其本性问题的探讨方面,重要的现代思想派别显然还有很多,如现象学、解释学、符号学、社会批判理论,以及心理学与人本主义等。众多的哲学学说与理论的建构,为对艺术本性的研究与揭示敞开了独特的视角,同时,这些探究还涉及到艺术与美的各种相关问题。
现代哲学与思想的多元视角与维度,为艺术研究开辟了许多新的思想方向,也促进了艺术的哲学探索的纵深发展,当然仍存在着与这些维度相关的问题。例如,维特根斯坦以“家族相似”取代或消解了艺术那令人困惑的共同本质,为艺术本性的研究建构了一个新的视域,然而,艺术的本性问题似乎仍没有得到真正的解决。“魏兹并不是简单地将维特根斯坦的关于语言的主要观点用于艺术。相反,他辩称艺术作为一种实践的本质让其不可定义,因为艺术本身在不停发展,新的艺术作品在不断地打破旧的类别划分。”尤其是自从摆脱了唯美主义的限制后,艺术与社会、市场的关系问题受到了关注与重视,艺术的本性问题也不只是局限于艺术自身之中,因此不能只从内在的或外在的层面上来研究艺术。
五、后哲学时代的艺术与文化
在追问艺术及其本性的问题上,艺术学与艺术哲学都在各自的层面上思考与探究。当然,“艺术哲学”的探究比“艺术学”往往来得更为深刻,而且一般也更富有反思性与批判性。然而它对艺术的研究之所以会陷入形而上学,乃是因为这种研究的哲学基础常常是不可忽视的,而一切西方哲学在本性上都是形而上学的。在探究艺术本质的问题时,艺术哲学仍然是以西方哲学为根本性语境的,艺术学也同样难以甚至不可能摆脱哲学的影响。在前苏格拉底哲学时期,西方形而上学实际上尚未真正形成,关于艺术的思考也没有受到形而上学的过多牵制。但是,在苏格拉底尤其柏拉图以后,西方形而上学就开启了支配与规定哲学和思想的历程。
应该说,一切知识学也都或显或隐地有其哲学基础,因此也都不可能彻底摆脱形而上学的规限。特别是随着本质主义的式微,这种形而上学的困境更是显露无遗。正因为如此,各种极端的艺术哲学思潮也显观了自身的问题。“然而,形式主义也像那些认为艺术就是模仿,或者认为艺术就是表现的理论那样,最终都无法妥善地处理艺术的多样性问题。”
又譬如,在现实(写实)主义那里,事物的真实性成为了艺术表现的根本诉求,而对浪漫主义艺术就无法进行合理阐释。其实,一切学说、主义都会遇到相关的学术难题。因为,任何为艺术设立本体,或者把艺术的本性归结为某种东西的做法,实际上都存在着自身难以超拔的问题与困境。从某种意义上讲,知识学本身从来就是离不开哲学预设的,它当然也是与形而上学及其根本问题相关的。
当然,哲学常常隐藏在知识学的文本与语境之中,但它又无所不在地渗透在知识学的表达里。同时,艺术自身的存在与表现方式,显然遭遇到了其身份合法性的危机,尤其是随着传统艺术观念在现代的解构,艺术及其相关问题在当代变得日趋繁难,更令人困惑、纠结与焦虑。在当代文化的语境里,艺术的存在及其表现更加难以理喻,其视觉表象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悖论与困境。在丹托看来,艺术终结于哲学,正是哲学的剥夺导致了艺术的终结。如果丹托所说的“哲学”主要指观念,那么,一切当代艺术都具有某种观念性的特征。同时,丹托还认为,美常常被滥用于艺术之中,但艺术不只是关注美,更不能等同于美。现代艺术已经表明,美甚至不再是艺术的根本性旨归,当然,何谓美本身的问题,其实也同样发生着许多变化。
可以说,“哲学的终结”意味着主体论哲学与形而上学陷入了根本性的困境,它们似乎完成了自身的历史使命,但这也同时表明了后哲学时代的到来。美国哲学家理查德·罗蒂说:“在这样一个文化中,将不存在任何称作‘(大写的)哲学家’的人,他们能说明文化的某些方面为什么和怎样能够具有一种与实在的特别关系。”
由此可见,罗蒂反对将哲学看成是其它各种文化的基础,而更多强调一种后哲学的文化。因为,西方哲学与形而上学的规定性正在迅速失却。哲学作为文化基础的合法性与合理性,显然也受到了极大的怀疑、批判与动摇,艺术学与艺术哲学也失去曾经坚实的哲学根基。在后哲学文化里,哲学显然丧失了原先相对于其它知识的优越性,一种宽松与包容的文化对话得到了肯定与提倡。
在后哲学时代,艺术的存在与阐释显然必须加以重构,艺术哲学也由此进入了后哲学的时代。事实上,哲学文化是基于柏拉图的形而上学与本质主义的。与哲学文化相比,后哲学文化又会出现什么样的思想状况呢?这些状况主要体现在:本质主义的思想与文化步入了终结,西方哲学不再是正确乃至真理的化身,它更多的却是以观点甚至意见的方式呈现出来。而且,西方哲学关于现象与本质、内容与形式等诸多的二分,已陷入思想的困境甚至丧失了根本的意义。同样,传统的艺术学与艺术哲学也难以摆脱被颠覆的命运。因此,在后哲学思想与文化的语境里,不仅传统的艺术哲学不得不发生解构,关于艺术与艺术学的传统观念也遭遇了自身的问题与困境。
在本性上,后现代主义反对一切在场的本体论与逻各斯中心主义。在此,基础主义成为了后现代思想所力图解构的重要目标。“后现代主义在某种程度上的特点是反对基础主义,如理查德·罗蒂或德里达的思想,或者至少是承认:如果存在某些基础,它们一定与艺术世界一致,就像汉斯·贝尔廷发现我们的艺术世界一样,都是没有结构的。”而且,艺术与艺术学的存在及其知识表述,都出现了开放性与多元化的态势与格局。
所有艺术知识都只是知识的某种特定样式,当然也是历史性的、语境性的与生成性的,但要警惕与避免陷入相对主义与xuwuzhuyi。在后现代思想与文化里,哲学甚至成为了一种广义的文化批评,不得不在不断的解构中寻求新的建构。因此,一切关于艺术的知识与学术研究,都将在后现代的思想语境里得到重构,并成为一种后哲学时代的新的文化样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