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拳是广东五大名拳之一,是中国传统武术中出现的一支奇葩,然而对于包括莫家拳在内的广东很多拳种的历史却从来都是众说纷纭,武术界对拳种产生的时间、地点、人物也是各执一词。本文先由莫家拳的各种传说入手,逐一进行分析。
一、对传说的考证
传说也带有一定的史实根据,只是由于当时没有确切的文字记载,在以后流传的过程中不免有夸大、附会的现象,但也并非空穴来风,它们总是以一定的事实为基础。
(一)莫家拳出现的时间
根据资料记载,关于莫家拳起源的时间主要有两种说法:1、清朝乾隆年间;2、清嘉庆十五年(公元1810年)。
在阐述莫家拳起源的众多资料中,“莫达士”均是作为拳种的创始人出现。因此笔者欲从有关莫达士的资料记载中大致推断莫家拳出现的时间或时间范围。
《莫氏氏次》记载:二十五世(火岗十四世)福田姚瑞之子,配何氏(何岗老围公之女),于十三岁因兵乱避难寄何岗老围。比长,在何冈娶孺人。风宿阅生二子,长硕士、次达士。公葬于何冈沙田龙坡侧,坐东向西,甲山庚兼寅申分金。孺人葬于崖山背佛子凹,坐北向南,乾山巽兼辰戌分金。
二十六世(火岗十五世)硕士福田长子,号华岳,恩赐登仕郎。葬于火冈华封冈天盆亥山己向。配谢,葬于火冈山谢婆园,坐北向南,亥山巳向兼丙分金。生三字,长通儒、次敏儒、三信儒。
达士福田次子,乡举、保境义士、梅州乡进士。葬于沂溪鲤鱼冈,生门形,坐北向南,癸山丁向正针兼子午分金。配十氏,葬于火冈山岭嘴头,坐东向南,乙山辛向兼卯酉分金。生三子,长乔锡、次定儒、三亮儒二十七世(火岗十六世)定儒达士次子,号卓溪,恩赐登仕郎、候选州司马。孝友恭正、乐善不倦。配谢氏,生三子,长琼璋、次凤璋、三兰璋。
根据《莫氏氏次》的记载,大致可以判断在广东武术史中提到的莫达树、莫定如应该分别就是莫达士、莫定儒,“达树”、“定如”当是音误。因为莫家拳在向各地不断扩散传播的过程中,由于当时对文字记载的不足,人们多以口口相传,加上各地方言的差异,其音极易混淆,在流传过程中出现音误也就不足为怪。
莫氏族谱记载:“莫达士以武名世,在清朝初年的动荡时期,组民团以保境,举梅州乡进士(‘梅州乡进士’,笔者认为应是族谱记载错误,在中国封建的科举制中绝不会出现乡级进士,很可能是‘梅州乡举人’)”。记载中的“梅州乡”这一地名在历朝历代均有不同的名称。在秦朝,梅州地域属南海郡;五代十国时设敬州;北宋时敬州改名为梅州;清朝雍正十一年(1733年)时设立直隶嘉应州,管辖兴宁、长乐、平远、镇平和程乡五县,史称“嘉应五属”,1988年梅县地区改梅州市。笔者推断《莫氏氏次》中记载的莫达士为“梅州乡进士(举人)”,“梅州乡”这一地域名称的使用肯定在雍正十一年之前;另有康熙《东莞县志》:“东莞四郊拢乱四十余年而后定”,从顺治四年(1647年)东莞张家玉起兵抗清至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月平定“三藩之乱”的战争胜利结束,大小战争一直不断,前后差不多有40年的时间,而这也大致与达士公的生卒相吻合。
据此笔者推断,莫达士应当活跃在康熙中后期至雍正时期。因此,笔者认为莫家拳的形成时间不会超出乾隆年间,更决不会出现在更迟的嘉庆十五年。
(二)至善、慧真禅师传拳说
广东大部分南派拳种的起源均与福建少林寺以及少林寺僧结下了不解之缘。不仅广东如此,中国南方省份的大部分南拳派别几乎均与福建少林有关。在众多关于广东历史起源的记载中有:洪家拳是洪(熙官)得自少林至善禅师;蔡家拳是蔡展光拜至善禅师为师后学来;新会李家拳一种说法是李友山在广东光孝寺拜至善禅师为师而自成一家;永春拳是至善禅师晚年所创;龙形拳、白眉拳是一祖籍海丰县人称海丰和尚的福建少林寺避难和尚传给后人的;莫家拳是福建少林寺慧真至善禅师真传……至善禅师是福建少林寺中声名显赫的人物,他的各种带有神秘色彩的传奇故事被广泛流传,许多南派拳种都把他视为开派始祖。历史上至善有无其人、有无其事?他与广东南拳究竟存在什么关系?笔者根据相关资料,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对其进行考析,以证其人其事。
《福建少林拳》一书中记有:“泉州少林寺与嵩山少林寺之间,始终都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泉州少林寺的方丈,多由嵩山少林寺选派高僧充任。在南少林的发展史中起了重要作用的至善禅师,就是嵩山少林方丈朝元禅师的高徒。”
《汕尾文史》记载:“清乾隆七年(1742年至1755年),海丰可塘罗山村庄厝乡郭姓第七代郭转(后迁郭厝寨)、海丰可塘夏达村王铁手、市城区东冲镇石洲村王绍良、市区莫遮蛟、陆丰西山曾埔胄等8位先后到福建南少林寺拜至善禅师为师,被至善禅师收为少林俗家弟子,少林寺至善禅师是南少林主持,是河南嵩山少林寺方丈朝元禅师高徒,1766年八弟子奉师傅命下山收复被外界侵占的少林寺庵并回乡开拳馆广收弟子。”
《火烧福建少林寺》中说,康熙时,少林寺成为反清复明的大本营和洪门弟子的聚义厅,康熙帝命陈文耀前去围剿时,少林寺住持至善和尚已经圆寂了,主持的是五经和尚。“关于至善,还有说他是清廷焚少林时壮烈牺牲的(《体育报》1983年1月29日);也有说康熙时他已圆寂(《武林》创刊号10页)”。
按道理,在清初如此有名的武林英雄人物应当会被众人推捧,留名青史,但只有说他是本领高强的少林和尚却不见他的事迹的详细描述,有的也只是只言片语,神乎其技。
梳理相关资料后得之,至善禅师是晚清时期的一部武侠小说《乾隆皇帝游江南》中的人物。书中说泉州少林寺方丈至善禅师,功夫过人,收徒传艺,其僧徒中有洪熙官、方世玉、胡惠乾等10人武功高强。由于至善袒护徒弟作恶,残害地方百姓,被乾隆闻知,峨眉山白眉道人上体天子除害之意,奉旨破了少林,并用内功致死至善,这便是至善的最早出处。
而在其他地方出现的有关至善禅师记载的著作大都是在《乾隆皇帝游江南》以后的民国期间所写,因此有关至善的传说很可能是后来的作者们根据这部武侠小说中的内容并结合当时的社会背景而重新编纂的情节。
至善、白眉等僧人均是出现在小说中的人物。小说中,至善、洪熙官、方世玉等均被白眉、五枚等人杀死,但是至善等人的死却不是因为反清,更谈不上复明。既是武侠小说,故事情节、人物形象的描述自然属于虚构。比如小说中有:白眉道人等见众恶俱已除灭殆尽,其余那些小徒也就不与他为难,便一同往寺内各处搜寻,看有无别人在此。搜寻一遍,并无窝藏旁人。当下高进忠便与督辕中军说道:“现在这少林寺也已破去,众恶徒亦复诛除殆尽,就烦大老爷上院先行禀知,这寺院房屋是否焚毁,抑或留在此间,另招高僧主持?所有尸身,即请制台饬派首县前来验尸,好给棺收敛。”那中军见说,即刻骑马回转辕门,禀知一切。当时奉制军面谕:少林寺不必焚毁,另招高僧主持。已死尸身,即饬该县从丰收敛。
从中可以看出这么几点:1、白眉道人等人与官府关系密切,也可以说就是官府的人;2、白眉道人等只消灭了至善为首的几个功夫好的,其他小徒不与为难,如果至善禅师等人是反清复明的匪贼,官府又怎能不会斩草除根,以绝后患?3、已死之尸从丰收敛,反清在清政府罪大恶极之类,要凌迟处死的,尸首都要挫骨扬灰,怎可能会从丰收敛?从小说的描写可以看出,至善禅师等人根本没有反清的意图,整部小说描写的大部分都是武林的恩恩怨怨。这种武侠小说虽属虚构,但也非空穴来风,相信小说家也应当结合了一定的历史史实,以古讽今,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小说家在《乾隆皇帝游江南》一书中,对少林寺与清廷的关系有所描述,涉及不深,仅仅停留在除奸惩恶的层面上。这应当是小说家的有意隐瞒,其写作的真实背景应该和天地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唐豪先生在他的《少林拳术秘诀考证》中就推测:“上海书局在石印本四十四回之末,题有‘四十九个少林僧征西藏、火烧少林寺等节目,全在五六七集中’诸语,但《万年青》五至八集,即四十五回至七十六回,竟找不出此等回目,或许这位小说家在写作四十四回的时候,存着满腔勇气,要把天地会的史事,插入其中,后来因为怕触清廷忌讳,所以改变方针的。”
天地会作为清代存在的一个最大的会党组织,势力范围遍及南方诸省。但是初期会党的成立并不是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仅仅是一个下层穷苦平民互济互助的民间团体。随着天地会在各地的发展壮大,小规模的聚众反抗逐渐演变成新的武装起义,并且随着社会矛盾加剧,以天地会为名的起义接连爆发,但是最后均被清廷镇压下去。
秦宝琦先生在《洪门真史》中对天地会的描述说“天地会作为一个小生产者、小私有者的组织,崇尚小团体主义,主要是依靠会内的‘江湖义气’来维系其内部团结。他们强调‘遇事互相帮助’,这在反抗强暴欺侮方面自然有积极的一面。可是如果同会外之人发生矛盾冲突,同会之人便不问是非曲折,一味袒护本组织人,甚至恃强凌弱。这样往往为了一些细小之事,便打架斗殴甚至挑起械斗。”
不问是非曲折、恃强凌弱、打架斗殴这明明就是小说中常出现的故事情节,在小说中处处可见其踪影。笔者认为这部《乾隆皇帝游江南》正是小说家对天地会的一种变相描写,小说家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无法直接写天地会、写反清复明,只有以这种形式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因此泉州少林寺应该是指天地会,而至善禅师等人应当就是天地会诸头领的代表。
有人根据雪庭福裕所立的七十字法裔辈分为据证明至善禅师非少林正宗和尚,还有记载说莫家拳是由慧真禅师传来广东的,笔者认为更不可能。根据少林寺的七十字诗法裔辈分“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慧字辈紧挨雪庭福裕之后,而福裕生卒为1201—1275年,是元初高僧,慧字辈的高僧再怎么长寿也不可能活到几百年后的清朝。我认为,所谓的“至善禅师”、“慧真禅师”可能只是流落民间的武僧,也可能仅仅是一位精通武艺的民间拳师,说他们是福建南少林的高僧证据不足,有以讹传讹的成分在里面。至于说至善禅师是嵩山少林方丈朝元禅师的高徒,更是荒诞离奇,因为本就没有朝元禅师这么一位高僧,更何谈做过方丈,不过是这个所谓的“南少林”为了扩大自己的名声,找一个中间人扯关系而已,无非是拉大旗作虎皮抬高自己罢了。
很多广东拳种说自己的功夫源于少林,笔者认为有可能,但不是这个莫须有的“至善禅师”、“慧真禅师”的功劳,这应当归功于明代的戚继光,是由于抗倭僧兵流散各地而传播开来的,我们通常说的“南少林”应当就与这些抗倭僧兵有关。
二、对莫家拳形成的考证
(一)广东南拳与“南少林”“天地会”
长期以来,南少林及南少林武术对中国武术尤其是中国南方的武术产生了广泛而深远的影响,在习武群体中享有部分极高盛誉,其中广东南拳对福建南少林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是推崇备至。南少林与广东南拳到底有什么瓜葛?根据现有资料,笔者做了如下分析。
明代少林僧兵的抗倭征战活动是少林武术出现和显扬的一个极为重要的契机。参加东南沿海抗倭的少林僧兵是以河南嵩山少林寺为主,但也包括部分五台、伏牛等寺院的僧兵,还可能有在闽粤沿海地区募集的一些寺院的僧人。自嘉靖三十四年开始,明王朝调集正规军或建立新军对倭寇开始进行大规模的围剿。程大力教授在其书《少林武术通考》中推断这支人数并不多且属于临时征调的僧兵,很有可能从这时起退出了抗倭的主战场。笔者认为,虽然在以后的抗倭战场上,在戚家军、俞家军的军中没有见到这支僧兵的身影,但是僧兵并不可能会完全退出这场战争。明王朝的正规部队是抗倭战场的主力军毋庸置疑,但是少林僧兵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僧兵在正规军开赴战场之前参加的战役大多都取得了胜利,相信戚继光、俞大猷等一代名将不会视而不见,部分僧兵有可能就此加入戚、俞的部队,并随部队辗转浙江、福建、广东等沿海各省。
然而在清初,却不见了僧兵的踪迹,研究清史的专家们在汗牛充栋的清代史料中,至今仍没有发现一条有关少林寺僧被官府征为军用的记载。程大力教授认为少林僧兵在清初已被勒令解散。在战事不断的清初,统治者忽略少林僧兵的作用明显不合常理,其主要原因可能是僧兵对抗过清军,不然决不会被清统治者解散。僧兵队伍被解散必然会流落各地,他们的武艺也随之带到了各地。
这就是广东南拳与少林寺之间存在的联系,清初也正是广东拳种大量抛头露面于社会的起始,然而广东南拳的快速传播与清代的最大秘密组织天地会也是紧密相连。
从来南少林与天地会就是一体的。有人认为南少林是天地会的重要组成部分,南少林因天地会而显名,天地会借助南少林而发展。的确,天地会在发展成为一个反清复明的组织以后,需要借助少林来扩大自己的影响力。程大力教授说,以“反清复明”为宗旨的天地会借助少林寺大做文章,很可能是受了顾炎武的一首《少林寺》诗的影响。
因为顾的这首诗首次将少林寺、少林寺僧、少林武术和反清政治目的联系起来。但是顾炎武写的少林寺是在嵩山,离天地会的所在地福建很远,需要借助中间桥梁把彼此巧妙地连接起来,少林和尚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我想这也是为什么有许多南少林高僧在天地会反清复明过程中成为拳派宗师的主要原因。
依笔者看来,南少林本身就是一个子虚乌有的东西,说白了南少林里的高僧可能就是明末流散各地的“少林僧兵”、“戚家军”、“俞家军”,他们向天地会会员传授的武术便是以前的抗倭将士们常练的那身功夫。像莫家拳、刘家拳等广东的一部分家族式传承的拳种的形成与天地会并无很大关系,这些拳种是时局战乱、社会动荡的产物。但是拳术形成之后在逐渐传播过程中与天地会的频繁活动却关系紧密。虽然天地会发动的许多次起义均是以失败而告终,然而失败后的天地会会员在藏匿于各地并招揽会众的过程中,拳术得以广泛传播。这就是各个拳种在省内大部分地区都能见其踪影的原因之一。
(二)莫氏家族的莫家拳
笔者认为,莫家拳的形成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有一个长期的逐步发展的过程,传到莫达士时,将其系统化、完善化,并传承下来。有传言说,莫达士曾经学艺于少林寺,技成后返回火岗村,因为火岗全为莫氏族人,于是开宗创派称为“莫家拳”。
莫家拳古拳谱《拳棍同行》记载,莫家拳原称“六度阴阳掌”。我认为这是与莫家前辈们修习的阴阳学有关,他们为莫家拳的形成打下了基础。从《莫氏氏次》看,火岗十世莫怀湖,为道纪司,赠正一真人;十一世莫襟玄,为大明处士、莫真一,怀湖长子,阴阳学训术;十五世莫硕士,为恩赐登仕郎、莫达士,乡举、保境义士、梅州乡进士;十六世莫金儒,为候选道纪司、莫通儒,为恩赐登仕郎;十七世莫振宗,恩赐登仕郎、候选道纪司;十八世莫廷勋、莫式怡,为阴阳学训术。
莫家有近十代左右的族人通晓阴阳学术,有多人担任道纪司及阴阳学训术之职。
那为何称“六度阴阳掌”?“六度”为佛家用语,“阴阳”却是道家的标志。予查阅诸多资料,“六度”、“阴阳”有种种记载,但是“六度阴阳”却没有半点记录,佛道迥异的两个词语放在一块不免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了。
“度”,《辞源》有一解释曰:“量词。次,回。易晋‘画日三接’唐孔颖达疏:‘言非惟蒙赐蕃多,又被亲宠频数,一画之间,三度接见也。”《淮南子·时则训》有:“制度:阴阳大制有六度,天为绳,地为准,春为规,夏为衡,秋为矩,冬为权。绳者,所以绳万物也;准者,所以准万物也;规者,所以员万物也;衡者,所以平万物也;矩者,所以方万物也;权者,所以权万物也。”“阴阳掌”或许是六次、六种的意思,或者说包含六种不同的拳法。不知是否可以这样理解。
“度”还有一种解释。《康熙字典》中提到:“《前汉·律历志》:度者,分、寸、尺、丈、引也,所以度长短也。本起于黄钟之长,以子穀秬黍中者,一黍之广,度之,九十分,黄钟之长。一为一分,十分为寸,十寸为尺,十尺为丈,十丈为引,而五度审矣。”
“阴阳”对立统一是《易经》的根本思想。《易·系辞》中有:“一阴一阳之谓道”的说法,指出世界万物皆是阴阳相对,此起彼伏、此消彼长相互作用的。由阴阳对应观念,衍化出了一系列对应概念:动静、刚柔、虚实、开合、内外、进退、起伏、显藏、攻守、始终等。在少林,将“打”称为“去”、“来”,也是阴阳。
我认为莫家拳取“六度阴阳”之名与家传所学有关,是极尽极远的意思,取人之所不能及,又把拳术本身的功法拳理融于其中,术道相汇,达到二者的统一于一致。这是笔者的观点。
莫家拳从开宗创派到发展成为五大名拳之一的祖师是莫达士。《莫氏氏次》记载,莫达士是莫氏二十六世火岗莫氏第十五世孙。乡举、保境义士,如果达士公没有高强的功夫,也就不会因为保境而成义士了。有传说莫达士曾学艺于福建少林寺至善禅师,技成后返回火岗村,因火岗村全为莫姓族人,于是自成一派为“莫家拳”。前面证明了不存在南少林,不存在至善禅师,笔者认为,莫达士确实向流散江湖的拳师学过功夫,亦有可能是个和尚,因为清朝前期解散的少林僧兵流散在各地,再加上频繁的战乱,一些拳师、教头虽有功夫在身却也难以糊口。莫家从莫达士这一辈人开始,接连有几代人为官,有登仕郎、修职郎候选州司马等。虽为芝麻小官,但足以衣食无忧,一来保证了莫家几代人练武习文所需的基本生活需要,二来又有能力收留流落民间的拳师,拳师们自然会倾囊相授了。达士公把学来的功夫与祖传的阴阳学术相结合,由此开宗立派形成了“莫家拳”。
三、从莫家拳的器械使用中视其源流
(一)“藤遮”与戚继光军中的“藤牌”
莫家拳的器械中有一件很值得注意的“藤牌”,莫家拳师傅又称它为“藤遮”。在广东其他南派拳种中也多见这种器械。从莫家拳师傅演练藤牌技术看,与戚继光《纪效新书》(十八卷本)中提到的藤牌“懒扎衣势、滚牌势、跃步势、低平势、埋伏势等等”均有很大的相似之处。
明朝嘉靖年间,戚继光抗倭时,把它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一招一式都进行了详细的研究,并记载下来。在《纪效新书》中有关藤牌的记载,卷首、卷一、卷六、卷十一、卷十二、卷十八都有涉及,《练兵实纪》中也多次提到。
“藤牌,单人跳舞免不得,乃是必要从此学来。内有闪滚之类,亦是花法。定须持标与长枪对杀,先标使去,亦要不早不迟;标既脱手,要进得速,出刀快,方为成艺。”“选兵既得其道矣,其法不过相貌精健,而四十上下皆健也,所用之器,必长短相杂,刺卫兼合。而我之选士,若无分辨,一概给之,则如藤牌宜于少壮便健,狼筅长牌宜于健大雄伟……”这是对藤牌的使用对象及使用方法的记载,还有在行军布阵中,对藤牌手的安置等等。
与戚继光同时代的何良臣、郑若曾均对藤牌的使用也有过类似的记载。藤牌的广泛使用并不仅仅限定在戚继光时期,在明以后的几十年以及清时期都使用在战阵中。崇祯末年西河为王使君所作碑记载:……凡四十四日,掳伪监军一、左军都督一、先锋一、兵三百六十二,陈斩伪飞虎大将军一、总兵官二、首级六十四,获大将军印一、马五、驴十、牛羊豕五百八十、犬三、大旗六、令旗九、藤牌十七、弓二十……清康熙、雍正时期,藤牌在战阵中的使用有增无减,但是有关藤牌使用的记载也仅是局限在军营,流传民间的藤牌是什么状况却知之甚少。这里仅找到一条有关禁止民间私制藤牌的记载:
定私制藤牌之禁:御史李潄芳条奏,广东省盗案多有用藤牌搇压事主者,民间私藏鸟枪定有例禁,藤牌一系军操所用之物,平民不应私制,请一例查禁。寻吏部议准,凡民间如有私制藤牌者照私制鸟枪例杖一百,失察之文武地方官亦照例议处。
虽然仅有这么一条禁令,但不难推测,藤牌作为一种武术器械的使用,在民间已相当广泛。
笔者推断在明戚继光抗倭后藤牌之法已经在逐渐向民间流传了。
戚继光在东南沿海抗倭十几年,浙江、福建、广东均有戚家军的抗倭踪迹。嘉靖四十四年(1565),戚继光率部进入广东南澳等地,与俞大猷部配合,歼灭了勾结倭寇的吴平,平息了广东沿海的倭患。“嘉靖三十九年,……春正月,创鸳鸯阵,著《纪效新书》”。
此时距著《纪效新书》已经过了五年,藤牌之法在军中早已是广泛运用。万历十年(1582),内阁首辅张居正病逝遭弹劾,戚继光受到牵连,于万历十一年,被谪调广东。戚继光南北转战,带兵无数,戚家军随军散落在全国各地后,很多军士又重新做回了农民。藤牌之术也就随着他们广泛流传。
藤牌的发展史,同样体现了南拳的发展历史。目前流传广东的各种拳种在其器械之中大都有藤牌,而在明代戚继光对藤牌的利用已经做了比较系统的整理。据调查,在莫家拳谱中,均有对藤牌练法的详细描述,藤牌在冷兵器时代作为战场上常用的武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但是只有戚继光将其功能、用法写成文字流传了下来,后世才得以窥其真貌。笔者认为,广东省内众多拳种中的藤牌技术动作便是源于戚继光抗倭时期,并由流散各地的僧兵、戚家兵士传播出去。
(二)莫家拳其它器械
莫家拳械中对钯、棍、遮、刀、叉等器械的用法都有完整的记载,这五色家伙正是戚继光东南沿海抗倭时常用的五种兵器。藤遮、刀、棍自不必说,五指叉(叉丫枪)即狼筅,现在莫家拳中狼筅是用叉竹代替,有五个叉。莫家拳谱中还有关于狼筅的具体使用方法,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中对这几种兵器的使用如出一辙。
关于狼筅,书中狼筅总说篇,有记:“狼筅之为器也,形体重滞,转移艰难,非若他技之出入便捷,似非利器也。殊不知乃行伍之籓篱,一军之门户。如人之居室,未有门户扃键而盗贼能入者。虽然得人而用之,则可以制人,不得其人,则制于人矣。干将、太阿之利,使童子而持于国门之外,则必有袒背而夺之者,何也?其所能乖其所使故也。”
关于钯,十八卷本《纪效新书》中有说:“习钯简步:十进,足如环无端。进一足中平当,大压。又进一足压死。又进一足小压。又进一足压死。又进一足髙大当。又进一足大压死。又进一足髙小当。又进一足小压死。又进一足髙大当。又进一足大压死。”
莫家大钯是长兵器之一,也是莫家拳中很重要的一种器械,动作紧密,钯不离身,长兵短用,低势杀敌,与《纪效新书》中对钯如何使用的描述如出一辙。戚家军抗倭使用的兵器与莫家拳中的器械竟如此相吻合,绝不会是偶然。笔者认为莫家拳与戚继光的戚家军有很深的渊源。
四、结语
(一)莫家拳的形成时间最晚不会超出乾隆朝代,更加不会出现在嘉庆十五年。许多版本记载的莫家拳是由至善禅师、慧真禅师创造的说法不成立。经考证,笔者认为,莫家拳的形成与流散到广东的匿名的明代抗倭僧兵、将士有关,另外还与莫氏几代族人精研道家文化思想有关。
(二)莫家拳、刘家拳等广东的部分家族式传承拳种的形成与天地会并无很大关系。这些拳种是时局战乱,社会动荡的产物,但是拳术形成之后在逐渐传播过程中与天地会的频繁活动关系紧密。天地会在岭南发动过多次起义,虽然均以失败告终,但是失败后的天地会会员藏匿于各地并继续招揽会众,在此过程中拳术得到广泛传播,这也是各个拳种在省内大部分地区都能见其踪影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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