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家庭既是影响消费者行为的一个最重要因素,也是一个关键的消费决策制定和消费单位.处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家庭,由于其社会功能、生活方式和经济预算的差异,因而在家庭消费意愿和具体支出的许多方面也是不同的.20 世纪 50 年代以来,营销学者逐渐开始重视家庭生命周期作为一种人口统计因素在市场细分中的作用,并倾向于用这一变量来解释家庭消费支出行为以及消费决策方式的变化,然而,他们却很少关注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的消费心理倾向性.作为消费心理的集中表现和消费行为的前奏,家庭消费意愿的强弱直接决定着家庭未来消费行为的指向和强度,包括消费什么、消费多少、何时以及在哪消费等.因此,研究不同的家庭生命周期阶段所呈现的消费意愿状况,有助于把握我国居民消费需求偏好和发展趋势,明确特定产品和服务的潜在受众形象,从而为政府相关消费政策的制定以及企业营销工作提供有价值的启示.
二、文献回顾
( 一) 家庭生命周期与家庭消费行为
家庭生命周期原是一个社会学概念,它描述了家庭从形成(从单身到结婚) 、扩展(增添孩子) 、稳定(家庭人口数固定) 、收缩(孩子长大并独立生活) 以及解散(配偶的一方去世) 这样一个有序发展过程.学者们基于不同的考虑曾提出了多种划分方法,比如郭庆松( 1996) 的 6 阶段[1]、Wells& Gubar( 1966) 的 9 阶段[2]、于洪彦和刘艳彬( 2007) 的 11 阶段[3]乃至 Murphy & Staples( 1979) 的13 阶段[4]等.其中,最受认可的是传统的家庭生命周期类型,即 Wells & Gubar( 1966) 根据家庭主人的年龄、婚姻状况、配偶情况、工作状况、孩子数目与年龄等标准划分的9 阶段模型: 单身阶段(年轻单身且没有和家庭生活在一起) 、新婚夫妇(无子女) 、满巢Ⅰ(最小孩子的年龄小于 6 岁) 、满巢Ⅱ(最小孩子的年龄在6 岁以上) 、满巢Ⅲ(年长孩子已婚,但还有孩子在家) 、空巢Ⅰ(孩子均已离家,但还在工作) 、空巢Ⅱ(孩子离家并退休) 、寡居Ⅰ(独居但仍在工作) 、寡居Ⅱ(独居并退休) .
20 世纪 50 年代,家庭生命周期这一概念被引入到营销学领域中.作为大量商品和服务平均消费的指示器,家庭生命周期对各种产品和服务消费决策的重要作用得到了广泛的承认.比如,家庭生命周期越向前推进,联合决策的制定就会越少,即联合决策的制定随着家庭年龄的增加而减少.
同时,随着家庭生命周期从一个阶段移向另一个阶段,家庭决策制定过程也会发生变化,与家庭决策制定相关的角色无论是在整个生命周期还是在某一特定的阶段也会发生变化.
家庭生命周期在解释消费者行为方面的有效性在很多实证研究中也都已得到证实,比如,Wells 和 Gubar( 1966) 曾检验了家庭生命周期在预测食物、耐用品、住房、休假支出方面的有效性,[2]于洪彦和刘艳彬( 2007) 认为家庭生命周期模型对家庭服装、教育、休闲娱乐、交通通讯方面的支出能够做出比较好的解释,[3]刘欣( 1994) 认为家庭生命周期会影响食品、衣着、教育以及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在生活总消费中的比重.
综上所述,当前关于家庭生命周期及其消费行为的研究中,主要侧重于家庭生命周期对消费决策及其行为结果(购买量、金额或频率) 的解释作用,很少涉及对家庭消费意愿方面的研究.因此,本研究将致力于探索家庭生命周期对家庭消费意愿的影响,从消费行为学的角度深入揭示家庭消费行为的一般规律.
( 二) 消费意愿
意愿是一个心理学范畴的概念,代表了人们为实施一项行为而付出努力的有意识的计划中的个人动机.
根据 Ajzen( 1991) 的计划行为理论,消费意愿直接决定了消费主体如何采取消费行为以及采取特定消费行为可能性的大小.
Newberry et. al( 2003) 也指出消费行为与消费意愿直接相关,消费意愿是衡量消费者是否会产生购买行为的重要指标.
江林和马椿荣( 2009) 进一步将消费意愿操作化为消费时间、消费数量和消费努力程度三个维度.
不过,这些关于消费意愿的研究中,一般都将消费者个体作为研究对象,缺乏对家庭这一消费主体的关注.
三、研究设计
( 一) 变量及其测量
参照传统的家庭生命周期阶段理论,并结合我国家庭的实际情况,我们将家庭生命周期划分为 8 个阶段,即①单身阶段,即年轻单身者;②新婚阶段,即没有孩子的年轻夫妇;③满巢 1,指年轻已婚夫妇,且最小孩子的年龄不到 7 岁;④满巢 2,指已婚夫妇,且最小孩子的年龄 7 岁以上;⑤满巢 3,指年长夫妇,孩子成年未婚或已经结婚,但仍在家;⑥空巢 1,指年长夫妇二人生活,其中一人还在工作,孩子都已经离家独立生活;⑦空巢 2,指年长夫妇都已退休,且没有孩子在家生活;⑧孤寡阶段,即配偶一方去世,独自一人生活.
我们将家庭消费意愿操作化为三个维度,即消费总量选择、消费类型选择和消费档次选择.
其中,消费总量选择意愿的强度用家庭平均每月愿意在生活消费方面花费的总金额大小来衡量;就消费类型选择意愿而言,本研究依据国家统计局所划分的 8 大消费支出类型,并借鉴李培林( 2009) 关于消费支出的分类标准[12],将消费类型划分为 11 大类,即食品、服装、居住、美容/保健、文化娱乐、交通通讯、医疗、教育培训、旅游、家用电器(电视机、空调、冰箱、洗衣机等) 、电子产品(手机、电脑、相机等) .对于特定消费类型选择意愿的强度,也用家庭平均每月愿意花费的实际金额来衡量,即如果家庭为购买某项产品或服务而愿意支出的花费越高,就说明其对这类产品的消费意愿越强; 消费档次意愿则是指家庭考虑购买高、中、低档产品/服务意愿的强烈程度,用利科特7 级量来衡量.另外,由于汽车、住房、奢侈品消费以及借贷消费的方式在中国居民消费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本文也会重点关注家庭生命周期与借贷消费、未来住房和汽车购买以及奢侈品消费意愿之间的关系.家庭在借贷消费、未来住房和汽车购买以及奢侈品等方面的消费意愿都用也都用利科特 7 级量表来衡量.
( 二) 研究对象和数据搜集
本研究于 2012 年 9 月至 10 月进行了家庭消费意愿状况的调查,调查对象包括全国范围内 18岁以上的家庭用户.考虑到资金预算和样本代表性,我们采用比例配额抽样和问卷调查法来收集数据,按照年龄、学历、收入水平比例等对家庭消费可能有影响的控制变量特征进行分类,配额比例分配参照国家统计局2010 年人口普查相关数据资料.为保障问卷的有效性和数据质量,对调查人员采取现金激励措施,每份合格问卷给予20 元人民币的奖励.采用 Qualtrics 在线调查软件和纸质问卷两种调查方式,覆盖了全国 31 个省市地区,共收回有效问卷 1543 份,内容涉及食品、服装、住房、美容保健、文化娱乐、交通通讯、医疗、旅游、家用电器、电子产品、人情支出等诸多方面.被访者及其家庭样本特征见表 1.
( 三) 计量模型设定
根据前人的经验,采用恩格尔回归方程形式来分析消费支出数据时的拟合度是最好的[13 -15]
,因此在考察家庭生命周期对消费总量选择意愿和消费类型选择意愿的影响时,我们建立了带虚拟变量的双对数回归模型; 在考察家庭生命周期对消费档次、汽车、住房、奢侈品消费以及借贷消费意愿的影响时,我们建立了带虚拟变量的半对数回归模型.
其中,lnY 为 Y 的自然对数,Y 表示家庭在消费总量或消费类型选择方面的意愿; Z 表示家庭在消费档次、汽车、住房、奢侈品消费以及借贷消费方面的意愿;β0、(0和 β1、(1分别为回归模型( 1) 、( 2) 中的常数项和 lnX 项回归系数; lnX 为 X 的自然对数,X 为家庭收入最高者的月均收入; Ci( 1≤i≤7) 是当家庭处于第 i 个阶段时的回归系数,其中,1 至 7 分别对应于新婚、满巢 1、满巢 2、满巢3、空巢 1、空巢 2 和孤寡阶段; Di( 1≤i≤7) 是一个取值"1"、"0"的虚拟家庭生命周期变量,其中单身阶段为参照项.
四、数据分析结果
数据的回归分析均在 SPSS18. 0 中运行,回归分析的主要目的在于两方面: 一是探查家庭生命周期与消费意愿不同层面的关系; 二是对比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在特定类型产品/服务消费意愿方面的相对作用强度.分析结果见表 2.
在表 2 中,需要说明的是,回归模型调整后的判定系数值较小(都小于 0. 31) ,但本研究旨在探索家庭生命周期与消费意愿之间的关系,并未将其他影响消费意愿的诸多变量(如社会文化、消费政策、消费者个性心理特征等等因素) 同时放入回归分析中,因此尽管该值比较小,我们认为其仍可接受.
从表 2 中可以看到,家庭生命周期对特定类型产品/服务消费意愿的影响会呈现出不同的特点.比如,在汽车购买意愿方面,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家庭与单身阶段家庭相比皆存在显着差异( C1= 0. 098***,C2= 0. 073**,C3= - 0. 061*,C4= - 0. 083***,C5= - 0. 119***,C6=- 0. 151***,C7= - 0. 168***) ,但在教育培训意愿方面,除了新婚阶段( C1= - 0. 087**) ,其他生命周期阶段家庭与单身阶段家庭相比则没有显着性差异; 另外,在医疗、交通、奢侈品、借贷以及未来住房购买方面的消费意愿而言,家庭生命周期的影响比较显着,几乎所有生命周期阶段的消费意愿都存在明显的差异性; 而在食品、旅游、家用电器和中档品方面,家庭生命周期影响的差异性相对较小.
同时,通过比较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消费意愿的回归标准化系数(见表 3) ,我们还可以发现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的消费倾向性特点.比如,在消费总量意愿方面,新婚和满巢 2 阶段家庭比较高,而满巢 3 和孤寡阶段家庭则比较低[满巢 2( 0. 059**) > 新婚( 0. 051**) > 单身 > 满巢 3( -0. 061**) > 孤寡( -0. 108***) ]; 再比如,新婚阶段的家庭在住房、美容保健、交通通讯、汽车方面的消费倾向性较高,而单身阶段家庭则在服装、文化娱乐、旅游、电子产品等方面的支出意愿较高,等等.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 一) 研究结论与讨论
在家庭生命周期的各个阶段,受经济收入、社会功能和家庭生活模式的影响,家庭消费意愿的差异较大.总体上看,处于满巢2 和新婚阶段家庭的总消费支出意愿最高,满巢3 和孤寡阶段家庭的总消费支出意愿最低.具体而言,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的消费意愿呈现出以下特点:
1. 单身阶段家庭在服装、文化娱乐、教育培训、旅游、电子产品方面的支出意愿是最高的,在美容保健、家用电器方面的支出意愿也较高,愿意进行借贷消费,对中高档产品、奢侈品有较强的购买倾向,对低档品很排斥.这可能是因为年轻的单身者一般经济上没有负担,购买力比较强,在消费上追求时尚和流行,并崇尚娱乐和休闲.
2. 新婚阶段家庭在汽车和住房方面的购买意愿是最高的,在美容保健、交通通讯、文化娱乐、居住、旅游、电子产品、服装、家用电器方面的支出意愿也很高.并且,这类家庭的借贷消费意愿较高,喜欢购买中高档产品和奢侈品.一方面,这可能是因为建立一个家庭需要购买许多家用产品; 另一方面,这类家庭的负担暂时也较轻,相对其他群体比较富裕,因而是许多产品和服务的重要市场.
3. 一般而言,第一个孩子的到来会增加家庭负担,使其在经济和闲暇时间上都非常紧张,因而满巢 1 阶段的家庭在消费的很多方面可能出现萎缩态势.但是,本研究中结果却一反常态,满巢 1阶段家庭在服装、文化娱乐、旅游、电子产品和家用电器方面的支出意愿很高,在汽车、住房、美容保健方面的支出意愿也较高,能够接受借贷消费的观念,并喜欢购买高档产品、奢侈品.出现这种情况,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中国的"独生子女政策"使得"宝宝家庭"倾向于要为孩子创造最好的物质条件,另一方面也可能是现代年轻父母的消费观,已经由传统的"勤俭克己"转向"追求享受",不仅敢于花钱,而且会花钱.
4. 满巢 2 阶段家庭在服装、教育培训、旅游、电子产品方面的支出意愿很高,在居住、美容保健、交通通讯、医疗、家用电器方面的支出意愿也较高,日常消费中倾向于购买中档产品,但在娱乐方面的支出意愿很低.这可能是因为满巢 2 阶段家庭的财政状况一般比满巢 1 阶段更为宽松,消费能力增加,消费商品覆盖面广,其消费行为也趋于成熟和理性.
5. 满巢 3 阶段的很多家庭,孩子到了接受高等教育的阶段,因而在教育培训支出意愿是很高的.同时,这类家庭也愿意花钱来更新以前所买的家用电器等耐用消费品.不过,满巢 3 阶段家庭并不愿意在服装、旅游、奢侈品和住房方面多花钱,也不愿意进行借贷消费,在食品、美容保健、文化娱乐方面的支出意愿最低.一方面,这可能是因为这一阶段家庭教育储蓄和赡养老人的负担增大,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这一阶段家庭的消费更为稳定和理性,并养成了勤俭和精打细算的习惯,购物时极为重视产品/服务的性价比.
6. 空巢 1 阶段家庭在教育培训、旅游方面的支出意愿是很高的,在食品、美容保健、家用电器的支出意愿也较高,倾向于购买高档产品和奢侈品.这可能是因为处于这一阶段的家庭在经济上和时间上是相对最为宽裕的时期,因此常会买一些高档产品和奢侈品,对许多产品和服务的消费热情和意愿也相应增加.
7. 空巢 2 阶段家庭在医疗、教育培训、旅游方面的支出意愿很高,在美容保健、交通通讯、家用电器方面的支出意愿也较高.但这类家庭在服装、居住、电子产品、汽车、中高档产品方面的支出意愿很低,不愿意精心借贷消费,最倾向于购买低档产品.这可能是因为,处于这一阶段的家庭由于户主大多已经退休,虽然退休后可用时间较多,在教育培训和旅游方面具有一定的补偿性消费动机,但由于经济收入有所减少,因而比较节俭,除了与健康类和娱乐休闲类产品和服务,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消费需求会大大降低.
8. 孤寡阶段家庭在食品、住房、交通通讯、旅游、人情、家用电器、汽车等方面的支出意愿最低,在电子产品方面的支出意愿较低,且偏爱购买低档产品.处于这一阶段的老人实际上过着一种简单而经济的生活,除了在保健方面开支较大,在其他方面的消费需求都不高.
( 二) 研究启示
研究结果表明,家庭生命周期是消费行为的重要影响因素,不同生命周期阶段的家庭,呈现出不同消费特点.对于不同生命周期阶段家庭的消费意愿的进一步分析,有助于揭示家庭消费行为的偏好特征和发展趋势,从而对国家相关消费政策的制定以及企业营销活动的顺利开展有所启示.
1. 满巢 2 阶段的家庭是社会消费的中坚力量.
满巢 2 阶段的家庭承担着培育孩子、赡养老人的责任,要为家庭成员准备衣、食、住、行、医疗保健、教育发展和文化娱乐等方面的各种产品/服务.处于这一阶段的家庭在大部分消费品类上都呈现出较高的支出意愿,是社会消费的中坚力量.因此,要提振居民消费意愿,就必须继续保持并进一步激发此类家庭的消费需求.对企业而言,应主动采取有针对性的营销策略,尽力发现和挖掘有价值的市场机会.
2. 单身和新婚阶段的家庭是社会消费趋势的引领者.
单身和新婚阶段家庭的成员都比较年轻,他们没有什么家庭负担,可自由支配的收入较高,在生活上追求物质享受,是美容保健、文化娱乐、旅游等休闲娱乐产品/服务的大量消费者,也是汽车和住房的主要购买人群; 并且,他们的消费观念超前,很容易接受借贷消费,追求时尚潮流,是中高档产品和奢侈品的主要购买者,也是社会消费趋势的引领者.因此,任何反映时代潮流、先进技术和新型体验的商品和服务,都应该首先锁定此阶段家庭的消费需求; 任何消费舆论的倡导,都应高度重视这些"消费领袖"的带头作用.
3. 满巢 3、空巢 2 和孤寡阶段家庭的消费驱动力有待提升.
本研究中,满巢 3、空巢 2 和孤寡阶段家庭由于收入、闲暇、精力以及家庭负担的原因,在许多消费品类上的支出意愿都相对较低,成为导致社会消费率下降的重要因素.因此,要激发我国居民的消费潜力,就必须减轻这类家庭的消费负担和忧虑,设法刺激刺激此类家庭的消费意愿.另外,随着现代社会人口的老龄化,处于空巢 2 和孤寡阶段的家庭日益增多,开始逐渐成为一个潜力巨大的消费群体.根据 2010 年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60 岁以上老年人约占总人口的13. 31% ,超过了 1. 77 亿人口.因此,那些愿意并有能力提供适合老年人生理和心理特点的产品/服务的企业,必将迎来一次宝贵的发展机遇.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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