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痧》电影中跨文化交际的语用失误探究

语用学论文第五篇：《刮痧》电影中跨文化交际的语用失误探究

 

　　摘要：语言交际是在一定的认知语境中展开的,话语的理解是一种交际双方的心理认知过程。文化差异是语用失误的表层原因,认知语境的互明与关联是产生语用失误的深层原因。电影《刮痧》是反映中美跨文化交际冲突的经典之作,其中的语用失误使得人物形象更加丰满、电影情节更加跌宕起伏,能在一定程度上引发观众的思考。

 

　　关键词：《刮痧》; 语用失误; 认知语境;

 

　　由郑晓龙导演执导的《刮痧》是一部极其经典的影片,这部影片以爱为主题,以刮痧是否对儿童造成虐待为主线,记述了在20世纪末的跨文化交流中,由于中美文化差异和冲突导致的法律纠纷。许大同8年前来美国打拼,如今已是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由于其父给生病的孙子丹尼斯刮痧,继而丹尼斯在因外伤就医时被发现刮痕,对刮痧理疗毫无概念的美国儿童福利局认为其虐待儿童,孩子被迫与父母分离。第二次庭审失败后,许大同被剥夺了对儿子的监护权,于是老父孤独回国、夫妻分居、骨肉分离、工作失业、美国梦碎。最后在老板兼老友的帮助下,才化解了误会,全家人得以重聚。《刮痧》中出现了来自不同文化个体的跨文化交际失败,即语用失误。

 

　　一、语用失误

 

　　在跨文化交际中,交际失败的现象会经常发生,语用失误是其中比较特殊的一种。英国着名语言学家托马斯将语用失误定义为不能理解别人话语的含义[1],是日常生活中人们交流不畅或交际失败的重要原因。在人类的言语交际中,语用失误不仅出现在语际交流中,也出现在语内交流中,语言符号的使用错误不是出现语用失误的原因。众多语言学家普遍认为,语用失误不是指一般遣词造句中出现的语言使用错误,而是说话不合时宜的失误,或者说话方式不妥、表达不合习惯等导致交际不能取得预期效果的失误[2]。在电影艺术里,误会的桥段能够让故事情节跌宕起伏,具有吸引力。因此我们有必要探讨一下,在电影中,这种不合习惯、未达到预期效果的语用失误是如何推动故事情节的展开的。

 

　　语用失误的研究大多局限在语言表达与文化、习俗和礼貌等不相适应的文字表层:文化差异、二语习得和外语教学等因素,多被归结为造成语用失误的原因。文化差异是造成语用失误的原因,但不是唯一和主要的原因,有必要从认知层面进行探讨。

 

　　二、认知语境

 

　　众所周知,话语交际都是在一定的语言环境中进行的。关联理论基于认知心理的角度,把话语的理解定位于一种交际者认知的心理过程。语言学家斯波伯和威尔逊认为在言语交际中,交际双方对于这个世界的假设,以概念表征的形式存储于人脑之中,构成了各自的认知语境,认知语境几乎囊括一切与人脑相关的现象,是话语接受者对于外部世界的一系列的假设,是一种心理构建体[3]。因此除了交流时的真实情境,人类的记忆、推断、期许、信仰和交际中的心理等认知因素,都能影响交际双方对话语的理解。

 

　　话语的传递与理解是一种交际者的心理认知过程。首先语言交际是一个认知过程,必须依靠交流双方对话语进行推理、建立关联,进而达到理解的目的。语言交际还是一个双向的认知过程,语言交际是说话人明示和听者推理的信息处理过程,交际过程是双方努力寻求关联、以达到话语理解的过程。再者,交流过程涉及到语言信息和一些非语言信息的交互,明白理解与否,则依赖于交际双方各自建立的认知语境、关联强度和双方人文认知能力等。因此认知语境是用于话语解释的一系列前提,交流其实是人类认知层面的事情,语用失误的出现就是在交流中人类的认知层面出现了问题。

 

　　三、语境互明与语用失误

 

　　成功的交流依赖交际双方共同明白的信息或事实,即互明,听者能够识别说者的意图。认知语境的互明是人们的交际能否获得成功的重要因素,当双方的认知语境相同或相似时,很容易达到互明,使交际活动得以顺利进行。但在很多交际中,由于双方成长环境不同、人生经历不同,进而形成的人文认知能力存在差异。人们经常在交际中对同一事物做出不同理解,双方的认知语境难以做到互明,因此导致交际的中断或失败。

 

　　(一)认知语境的缺失导致的语用失误

 

　　交际成功要求双方能同时对同一事物激活相似或相同的人文认知,否则就不能达到语境的互明,导致交际失败。电影《刮痧》中,此种语用失误多次出现,最激烈的一次是在庭审时,许大同给法官和福利局人员解释中国的刮痧原理,涉及到的“脉络丹田”等中国传统概念令外国人茫然,无法激活他们的人文认知假设,造成交际失败。而控方律师对“孙悟空”的谬论曲解,也令大同在法庭上失控,令自己处于更为不利的局面。这类语用失误突出了人物之间的矛盾,激化了电影冲突,丰富了电影情节。

 

　　由于认知能力的缺失,许大同的儿子和大人的交流中出现的语用失误,多是由于丹尼斯年幼、认知能力有限、无法激活对某一事件的认知假设。颁奖晚会上,由于老板的儿子鲍尔骂了大同,丹尼斯打了他,大同为了顾及老板的面子教训了儿子。回家后,丹尼斯不理大同,爷爷于是教育孙子:“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成才。”丹尼斯不懂汉语,大同就解释为:“爸爸打你是为了你好,因为爸爸爱你。”认知语境不是客观存在的情景,而是与语言使用相关的,且已经是被概念化、认知化了的知识构建,它的构建需要经验和经历。剧中的丹尼斯是个四五岁的孩子,他的认知结构、记忆能力、注意状态与成人有差异,他出生在当时被认为亲子关系比较民主的美国,在这种民主的人文氛围养成的意识形态里,他缺乏中国传统的“棍棒之下出孝子”的认知概念,因此他无法激活“子不教,父之过”的认知,幼小的他,在长期记忆中对亲子关系的认知假设是美式的,如果父亲打了儿子,就是违背人权,爸爸不爱自己,他就不是好爸爸。此时他跟大人交流时,做不到全部信息的认知语境互明,丹尼斯对父亲很是怨恨。这种成人与儿童之间的语用失误会产生一定的戏剧效果,真实地反映了孩子天真简单的心灵。

 

　　(二)认知语境的差异导致的语用失误

 

　　在交流中,成功的交际取决于交际双方对同一事物能够同时触发足够的、合适的、相似的认知假设,语境才能做到互明。反之,交际失败就会发生。在电影《刮痧》中,由于中美人士对同一事件触发的认知假设不同,从而造成语用失误的多次出现。

 

　　中国人的传统认知理念偏感性。在5000年的岁月里,其民族特有的历史传统、知识结构、思维方式和习俗习惯,让很多中国人形成了对“朋友”特有的认知:朋友就是“两肋插刀”的交情。许大同在辞职时,质疑了昆兰在法庭上作证看见自己曾经打过丹尼斯、令自己在官司中处于不利地位的行为,认为他没把自己当朋友。而美国人的认知逻辑偏理性,凡事讲究实事求是、人权平等,即使是父母,也不应该对子女有人身体罚。所以昆兰激发的认知假设是讲事实、大同不该打自己的孩子。大同回复自己这样做是为了给昆兰面子,这更令昆兰不解。在此种情况下,若交流双方全是中国人,双方的认知会达成互明、一致:在中国,面子往往是交际中的一方给予对方的、为了维护对方心理舒适度和外部形象的,教训自己的孩子是为了给对方面子。而美国人昆兰的人文意识形态里对于面子的认知则不同。西方人认为面子主要是“对别人表示赞许”或“对强加行为的回避”[4]。所以当许大同反驳他打自己的儿子是出于对昆兰的尊重,昆兰无法触发中式“面子”的知识建构,对这种中国逻辑表示不解。许大同继而回应“道不同不相与谋”转身离开,留下昆兰不知所云。这种语用失误能有层次地推进剧情的发展,激发观众的思考。

 

　　四、语境关联与语用失误

 

　　斯波伯和威尔逊认为,关联原则是人类交际活动的总原则,任何成功的交际活动都必须有关联性作保障。因此,成功的交际不但要遵守合作原则和其他准则,还要关注认知的关联。关联的强弱程度依赖于人类交际时处理话语所付出的努力和话语所获得的语境效果,是相对而言的。当这两者达到平衡时,话语提供的信息才会被认为具备关联性,人类交际才会得以成功。如果这一环节上容易出问题,交流就会受阻,语用失误就会发生。

 

　　(一)理解话语时省力导致的语用失误

 

　　交际活动是一个有目的、有意图的明示推理活动。双方都向对方示意,努力去改变对方的人文认知。在语言交流中,话语理解依赖人脑中已有的认知信息和语言信号发出时建立的新假设。人类在这两者之间获得最佳话语关联时,往往会不自觉地利用省力原则,倾向于付出最少的努力。如果双方付出的努力少,话语建立的语境效果就小,交流就不会顺畅,就不能达到交流的目的,导致交际的失败。

 

　　电影《刮痧》中,许大同对父亲为何打儿子的原因的不当解释,给孩子构建了错误的认知,认为爱一个人就能打他。所以当鲍尔嘲笑自己尿裤子,丹尼斯再次在幼儿园打了鲍尔。孩子认知能力有限,导致一次错误的关联,因此不愉快再次发生。大同又安慰儿子,天才小时候都尿裤子,长大结婚就不会了。父亲在处理信息时,应用了省力原则,没有给儿子建构“结婚的人都是成年人,长大后会有自制力,就不会尿裤子”的认知。小丹尼斯兴奋地说,我也要结婚。大同一惊,车一晃。年幼的丹尼斯,由于认知能力有限,在理解父亲的话语时,也利用了省力原则,简单地认为“结婚与尿裤子有关联”。因此这种由于孩子的天真幼稚的认知,对成人话语的理解不能付出更多的努力,造成错误的语境关联而产生交际失败。在电影中,这种情况往往产生十分幽默有趣的戏剧效果,剧中人物形象得以丰满,观众对之忍俊不禁。

 

　　(二)忽视交际意图导致的语用失误

 

　　语言交际活动要传递说话人的两种意图:信息意图和交际意图。信息意图是所传递的文字信息,而交际意图传递的则是交际目标,需要一定的认知识别。语境暗含就隐藏在交际意图里,它需要旧假设和新假设共同作用才能产生语境效果,认知在理解话语关联中的作用十分重要,能否对语境暗含及时准确地理解,影响着交际能否顺利进行。剧中许父向昆兰坦白了是自己给孙子刮痧。当昆兰向大同爱人简宁询问大同为何替他父亲担负了罪责时,简宁回复,因为许大同是中国人。昆兰听懂了话语的信息意图,但是简宁想传递的语境暗含是“中国人一向尊老爱幼”这种中国传统的“礼”的认知,不能让理性的美国人昆兰产生关联。此时昆兰不解,观众们也会对大同的行为产生思考,使得电影的思想性得以凸显。

 

　　五、结语

 

　　语言交际既是在一定的情境下进行的,还是一个人类的认知过程。人类认知语境的互明和关联,可以影响交流的顺利进行;认知语境的缺失或差异,能够导致跨文化交际的失败;处理话语时所付出的努力不够或忽视语境暗含,进而不能产生正确的关联,也能导致跨文化交际的失败。《刮痧》中出现的跨文化交际失败现象,既反映了中西文化的不同,还反映了中美人士就同一问题的认知不同。日常生活中的交际失败,会给人们的交流带来不便和麻烦,但电影中的跨文化交际失败现象则不同,它虽然阻碍了正常顺畅的交流,但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强烈、特有的戏剧效果,使得剧中人物形象丰满、电影情节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参考文献

 

　　[1]Thomas J.Cross-cultural Pragmatic Failure[J].Applied Linguistics,1983,(4).

　　[2]何自然.语用学与英语学习[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7:6-205.

　　[3]Dan Sperber,Deirdre Wilson.Relevance:Communication and Cognition[M].Oxford:Basil Blackwell,1995:15.

　　[4]Ron Scollon,Suzanne Wong Scollon.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M].Cambridge:Blackwell,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