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萨尔王传》 被誉为世界上最长的英雄史诗,是一部活形态的史诗。在西藏那曲、昌都等地区广为流传。日前,在首届西藏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成果大展上,那曲地区群艺馆的艺人把 《格萨尔王传》 唱段搬上了舞台,演员们用抑扬顿挫的旋律,再次唱响古老民族的英雄赞歌。2009年10月1日, 《格萨尔王传》 成功入选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据目前已经搜集到的资料显示, 《格萨尔王传》 有120多卷、100多万诗行、2000多万字。仅从字数来看,远远超过了世界几大着名史诗的总和,堪称人类伟大的口头表达艺术生动鲜活的样本。 《格萨尔王传》 在我国民间流传千年,让人迷惑不解。据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所的杨恩洪采风研究,其传播方式大致有如下五种。
第一种,说唱艺人。神授艺人。
艺人称在梦中得到故事。他们认为,自己头脑里的关于格萨尔的东西不是自己学来的,不是听别人说的,而是神把格萨尔的故事降到他的头脑里,然后他就开始说唱了。此类说唱艺人有如下特点:记忆力超群,少年做梦。有的人在梦中梦到格萨尔,让他说唱 《格萨尔王传》,要弘扬格萨尔的事业。扎巴老人做梦梦到格萨尔的一位大将叫丹玛。丹玛大将就说,你这个肚子里都是没用的东西,于是把他的肚子打开,把里边的五脏六腑全部拿出来了,然后,把 《格萨尔王传》 的本子一部一部的装到他的肚子里。醒了以后老觉得想唱,这样一点儿一点儿开始了他说唱 《格萨尔王传》 的生涯。再如桑珠老人本来是个文盲,但在做梦时,他会一部一部的阅读 《格萨尔王传》 的本子,这样获得了 《格萨尔王传》 中的故事。像这样的梦的内容每个艺人说的都不一样,但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童年都做过梦。扎巴老人是这些说唱艺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一位。
神授艺人都是一些优秀的说唱艺人,他们当中的大部分都经历了游吟高原、以说唱史诗为生的生涯。像扎巴老人,他的家乡在西藏的昌都地区边坝县,处于很偏远的地域。他流浪至阿里、冈底斯山。在民主改革的时候,他流浪到林芝地区,后来在那里定居并当了一名养路工人。桑珠老人的家乡在丁青县,就是西藏那曲和昌都地区交界的地方,最后流浪到拉萨说唱。当时正当民主改革,所以就在墨竹工卡县给他分了土地和牛羊。从此,他在那里定居下来。像这样的老人还有一些。如那曲班戈县的老艺人玉珠擅长“脱帽说唱”。他一辈子因为家里非常的贫困,然后说唱 《格萨尔王传》、浪迹高原、走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苦。在这类艺人当中有一位西藏昌都江达县的叫扎巴森格的艺人,他是一位文盲艺人。他说唱的时候必须要拿着一张纸,且对纸没有任何的要求,看到白纸他就开始说唱了。这位艺人说唱时用的道具是一张纸,而其他艺人用的是艺人帽。他们认为,帽子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先要介绍帽子。帽子的寓意很多,可以代表须弥山、宇宙等。唱完帽赞,把帽子一戴到头上,故事之神就降到脑海里了,就开始了正式的说唱。
第二种,闻知艺人。
这些艺人是闻而知之的艺人,就是他听到别人的说唱,然后他就学会了。这类艺人的人数比较多,大概占被调查艺人的一半。他们不能说唱整部史诗,只能说唱史诗当中非常精彩的章部,这对史诗的流传也起了很大的作用。他们明确地说,我们的故事是听来的、是学来的。比如青海果洛甘德县的才旦加,小时候是个孤儿,生活非常贫困的一个孤儿,喜欢 《格萨尔王传》。后来,为了生活,他就以说唱 《格萨尔王传》 为生,每天晚上他到每个帐篷里去说唱,牧人们就给他一点糌粑,一点肉吃。就这样,他度过了他的童年时期。后来,他说唱得越来越好,在当地很有影响。所以,这种闻知艺人是闻而知之、听别人说唱而学来的艺人。
第三种,吟诵艺人。
他们是照本说唱的,其特点是首先要有文化,可以看得懂藏文;第二,必须掌握有关《格萨尔王传》 的曲调。比如说,我们在玉树调查中就发现玉树的 《格萨尔》 曲调非常丰富,有八十多种。有的艺人非常有才华,他们把 《格萨尔王传》 里每个主要人物都配了专曲,有固定的曲调,比如格萨尔有格萨尔的曲调,珠牡有珠牡的曲调,丹玛(音) 有丹玛大将的曲调。表现了民间艺人极高的音乐素养和艺术造诣。
他们在评价一个艺人是好还是不好的时候,不仅要看他说这个故事的生动与否,而且要看她运用的曲调种类的多少。他们最反感的是一个艺人一曲套百歌,那样不是优秀艺人。由于玉树地区是藏族歌舞的海洋,所以当地群众对民间的歌舞和音乐是非常了解的。他们对 《格萨尔王传》 的曲调了如指掌,当他们一听到艺人哼唱一个曲调,就能够辨别出什么人物要出场了。所以在玉树地区这种吟诵艺人非常多,他们在丰富 《格萨尔王传》 曲调方面做出了很大的贡献。
在德格地区有这样一位艺人,她叫卓玛拉措,已经去世多年。卓玛拉措出生在一个贵族家庭,她父亲是当时德格王的一个大臣,是一个非常喜爱 《格萨尔王传》 说唱的人。当时,他们家收藏了30多部 《格萨尔王传》的手抄本和木刻本。她的父亲每天晚上都要拿出本子来唱几段,附近的邻居和朋友们聚到他们家来听。这样,久而久之,卓玛拉措也就学会了。她有一口特别好的嗓子,等她稍大一点,也开始照本说唱,在当地非常有影响。改革开放后,她应邀到四川人民广播电台录音 《格萨尔王传》。录音完成后,四川人民广播电台播放了卓玛拉措说唱的 《格萨尔王传》。当时,远在印度的同乡听到了她的说唱,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说自己从广播里听到了她说唱 《格萨尔王传》 的声音,唤起了自己对家乡的思念。
第四种,挖掘艺人。
叫掘藏艺人也不一定很合适,这类艺人很少,他们挖掘史诗的方式跟一般人是不同的。他们通常用类似宗教的形式来挖掘史诗。在藏传佛教宁玛派广泛流传的地域,就有这样的传统。这个传统是源于莲花生大师以及源于苯教和宁玛派的传统。他们认为,先前的大师们把一些重要的经典埋藏在山里,或者是埋藏在宇宙的空间,后人在一定的机缘下可以挖掘前人所埋藏的这些东西。有一位艺人叫格日尖参,青海果洛人,他在冥冥之中得到了一种灵感,某一部史诗就来了。他拿出笔来就可以把全部的史诗写下来。经专家鉴定,他写的有关 《格萨尔王传》 中的内容非常精彩。目前,他已经被录用为青海果洛州群艺馆的正式工作人员,让他将头脑中记忆的史诗 《格萨尔王传》 写出来。据本人讲,他可以写出120部,到现在已经写了30多部。这种艺人人数不是很多,但是他们却代表了 《格萨尔王传》 传承的一个方面。
第五种,圆光艺人。
这种艺人在藏区只发现了一位,他就是西藏昌都地区类乌齐的卡察扎巴,于1994年去世。1986年,我采访他的时候,专程把他从牧区接到类乌齐县委办公室,请他表演。他说,唱史诗前,首先是要发掘史诗。他用一个铜镜,前面摆放一些他认为应该供奉的东西,然后手里抓上一把青稞,吹吹气,把青稞撒到铜镜上。他说,铜镜上开始出现一些图像、文字,最后出现 《格萨尔王传》 的诗行。他将铜镜“出现”的诗行抄写下来,然后就可以说唱了。
这种艺人在当地是以一种巫师的方式出现,巫师是用铜镜来算命、占卜的。而他用占卜的方式来传承 《格萨尔王传》。到他去世之前,他从铜镜中一共抄写了11部 《格萨尔王传》,西藏人民出版社已经出版了其中的一部,分成上下部,叫 《底嘎尔》。
如今,当我们再次回想那些艺人为什么能够记住如此之多的 《格萨尔王传》 内容的时候,我们不禁为他们那惊人的记忆力而叹服,更为这种传播方式的神奇所震撼。在文化相对落后的地区,这些传播方式就像谜一样永远铭记在藏族人民的心中,铭记在中华文化的机理中,成为中华文明的千古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