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多·李奥帕德( Aldo Leopold,1887 - 1948)( 又译阿尔多·利奥波德) 是美国新环境理论的创始人,被誉为“生态伦理之父”.《沙郡年记》( 又译《沙乡年鉴》) 是一部集结了对自然诗性赞美与智性思考的自然文化随笔,在知、情、意上均有着高妙的体现,被视为是生态伦理学的开山之作。一直以来,阿尔多·李奥帕德与亨利·戴维·梭罗、约翰·缪尔的作品被并称为自然文学的典范[1]前言.有评论称: “他们的作品都是可以感动整个民族、影响社会发展、塑造读者心灵的天籁之音,是走向大自然的向导。”[1]前言阿尔多·李奥帕德的《沙郡年记》是来自荒野的心灵反思。他在荒野中徜徉、体验、思考,升华凝结出了充满生命意识的生态伦理思想。其生态伦理思想“是美国生态学发展史上较早自觉而系统地阐发人与自然之间伦理关系的思想体系”,[2]其中包含着许多富有诗意性和哲学性的智性启悟,具体分析如下:
一、生态悲悯意识的形成
阿尔多·李奥帕德主张我们对自然应该怀有感知、触摸、理解、热爱、信任的态度,应该融入道德关怀的因素,的确,世界上少了一种生物,就少了一种生命存在的方式,我们也就少了一种诗意想象和智性思考的源泉。
生态时代的悲悯意识和道德原则应该突破人类中心主义的狭隘性,面向自然界的所有物种,阿尔多·李奥帕德的生态悲悯意识是建立在人们对自然热爱、尊敬、欣赏的情怀之上的,是一种全新的“自然人文主义”.[3]阿尔多·李奥帕德认为人对自然应该保持一种“生态良心”[1]126,对待自然,我们不应该只顾及经济利益,同 时 还 要“顾 及 道 德 的 维 护 与 审 美 的 需要”[1]129.正是在这种生态悲悯意识的指导下,他提出了“大地共同体”概念,指出包括人类在内的一切物种都应该在这个共同体内享有同等权利。他曾感叹1000 粒橡子当中,只有 1 粒能抵挡住兔子的戕害茁壮成长,其余的在生命处于萌发状态时,便湮没在茫茫草原之中了。[1]3阿尔多·李奥帕德这种感同身受的生态悲悯意识体现了一种更高的文明与精神境界。
二、生态历史责任的构筑
阿尔多·李奥帕德终身都保持着记录自然现象与自然灾害的习惯,为后世保留了许多有价值的生态史料,他在记录与认知的过程中逐渐构筑起了对自然的生态历史责任感。《沙郡年记》里有这样一些记载: 1866 年,维斯康辛最后一只土生土长的赤鹿被猎杀; 1871 年,一列列火车满载着被猎鸽者杀死的鸽子,奔向东部或南部的城市; 1872 年,威斯康州最后一只野生的火鸡被猎杀;1873 年,芝加哥的榛鸡交易数量达到了 60 万只; 1877年,俩兄弟在一天之内便猎获了 210 只蓝翅鸭。
面对这些记录,我们不仅惊叹于人类的贪婪和麻木,更强烈地意识到树立生态历史责任感的重要性与紧迫性。阿尔多·李奥帕德认为任何一种生物都是历史的沉淀与见证,在面对一种生物时,他会不由得产生一种穿越时空的厚重感和继承性,当他看到一只只飞鹤在沼泽地上鸣叫觅食时,他想到早在冰河时代,同样的场景就已经开始轮番上演了,他感叹道: “眼下的一只只飞鹤,与其说是站在沼泽地上觅食,不如说是站在它们同类遗骸堆积成的历史书卷中寻找过去的回忆。”出于对物种延绵的历史责任感与强烈的生命意识,阿尔多·李奥帕德提出人类应该自觉建立起对自然的伦理道德意识,担负起构建生态平衡的历史重任,正是在这种生态责任的感召下,阿尔多·李奥帕德实施了一系列可行有效的生态防护措施。
三、生态诗意想象力的孕育
自然是人类的母体,我们不得不承认: 不管是从个人成长还是整个人类的发展历程来看,自然赋予我们的不仅仅是物质方面的资源,还有诗性的富有哲学意义的生命启悟。正如野花成就了约翰·缪尔充满喜悦和温馨的少年时光一样,[1]50大自然的诚挚与生机,与人类所向往的自由境界是同体同源的。面对自然,我们应该拥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4]的生态诗意想象力,这是人类能够在自然中获得诗性体验的必备因素。在《沙郡年记》中,阿尔多·李奥帕德面对一棵历经沧桑、生命逝去的橡树产生了历史性、生态性的诗意遐想,他感觉橡树那些细碎的木屑蕴含着历史的芳香,凝聚了一个世纪以来的缩影,穿过那些古老的年轮,他逐渐读懂了这棵橡树一生的意义。在生态诗意想象力的推动下,阿尔多·李奥波德意识到这棵橡树“从生到死所呈现的全部过程和内容,也恰恰生动地证明了纷繁复杂的历史所具有的有机性。”可以说,生态诗意的想象力是促使人类对自然产生敬畏、崇尚心理和获得诗意感悟的催化剂,人类由此产生了诗意栖息的憧憬与修养性灵、天人合一的愿望。
四、生态换位思维的建构
阿尔多·李奥帕德认为人类不应该把自然仅仅当作一种可利用的资源,更应该将其视为一种生命的存在状态。他提出人类要像大山一样思考,要倾听隐含在狼的哀号背后的深层含义。阿尔多·李奥帕德运用生态换位思维认识到: “只有大山才有沧海桑田的岁月与见识,能够客观地聆听狼的号叫所隐藏的深意。”
在他看来,人类应该突破自然工具化的思维局限,赋予自然独立的主体地位和独特的生命意义。阿尔多·李奥帕德的生态换位思维往往将审美想象、求证精神、生态关怀、科学态度并举融合,当他看到雪地里的臭鼬时,不禁感叹道: “我想弄明白它究竟在想什么? 是什么原因让它离开卧榻? 它的雪地之旅是否怀有浪漫的动机……”这种思维更容易让阿尔多·李奥帕德走近自然、融入自然、获得自然的灵性启悟。生态换位思维的运用打破了“个人中心主义”与“人类中心主义”的樊篱,对“唯发展论”“欲望动力说”也有一定的遏制作用。试着用生态换位思维从一只动物或一棵植物的立场去思考问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这也是生态思想中互为主体观的意义所在。
五、生态整体主义的启示
生态整体主义是生态思想的核心,一直以来阿尔多·李奥帕德都被视为生态整体主义思想的首倡者,他的生态伦理观很早就呈现了生态整体主义思想的主旨,也被称作是整体主义的生态伦理思想。阿尔多·李奥帕德的生态伦理观反对人们人为地、想当然地破坏生物链,他认为人只是自然整体中的一个组成部分,没有任何特权和优越性。物种之间和物种内部永恒的斗争是自然界和生共荣的保障[1]129.阿尔多·李奥帕德的整体主义生态伦理思想是注重联系、开放、多元、系统、宏观、和谐的世界观,作为生态思想的核心,它是一种思想,一种智慧,一种认知方法,更是一种态度。《沙郡年记》为我们呈现的物种多达 340 种,阿尔多·李奥帕德运用整体主义视角,怀着敬畏虔诚的态度呈现了它们存在的内在价值,反思了野生动物的管理政策、各物种之间的关系、不同物种在自然界的地位。
作为生态伦理之父,阿尔多·李奥帕德的生态伦理思想触及到了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之间的内部关系,真正践行和扩充了生态整体主义思想。
六、生态精神品格的养成
阿尔多·李奥帕德留给我们的不仅仅是生态伦理的思想瑰宝,更重要的是他为我们树立了一种博大的生态精神品格,其中蕴藏着来自荒野的包容性与多样性,悲悯、大度、敬畏、和谐是其主旨。这种生态精神品格一经养成就有了一定的稳定性和再生性,能够形成强大的内驱力。事实证明,阿尔多·李奥帕德一生都在这种生态精神的驱动下不断地完善和践行着他的生态伦理思想,并从中体悟到了大自然对塑造一个丰富的、完整的人的意义。
在阿尔多·李奥帕德看来,自然所具有的文化价值对人类有着更为深远的影响,他的生态精神品格就是在体悟自然文化价值的过程中凝结升华而成的,呈现了更为博大、仁爱的伦理道德和价值标准。阿尔多·李奥帕德认为人类对自然的措施只有在“可以保持生态群落的完整性、稳定性及美好性”时才是正确的,单纯地追求物质利益和经济利益的措施都是错误的、有违生态和谐的。生态危机的紧迫现状需要生态精神品格,这是时代的需要,也是人类精神成长的必要阶段。
七、荒野生态价值的体认
荒野( wildness) ,即荒蛮的野地,具体指没有人或虽有人到过、干预过,但仍然是自然规律起主导作用的非人工的陆地自然环境,如原始森林、湿地、草原和野生动物及其生存的基地等。
早在 20 世纪 30 年代,阿尔多·李奥帕德就成立了专门的“荒野协会”,在继承梭罗思想的基础上进一步肯定了荒野的价值,这也构成了他生态伦理思想的重要内容。阿尔多·李奥帕德认为荒野是人类文明的发源地,荒野的价值要远远超过政治与经济的价值,他认为接近荒野就接近了“最具原始艺术的殿堂”,阿尔多·李奥帕德在他的《沙郡年记》中提出: “能否洞察荒野所蕴涵的文化价值,是一个学术人格是否谦卑的问题……也只有学者才明白,为什么原汁原味的荒野才能给出对于人类最佳的定义和诠释。”对于荒野的价值,中西方学者有着一致的观点,中国当代生态理论家鲁枢元先生也认为荒野更具多样性、趣味性和不可预测性,包含了更深广的智力因素。主动地从荒野中寻求启示,是人类保持心灵澄澈与洁净的良方,荒野的原创性、开放性、差异性、包容性、系统性、多样性、诗意性是大自然给人类最好的启示与馈赠。
阿尔多·李奥帕德的生态伦理思想扩展了人类的伦理道德范围,为创建人类更高的文明与精神境界提供了理论资源和行之有效的方略,让我们坚信人类可以怀着虔诚与敬畏的态度实现对自然的救赎和对自我的超越。
[参 考 文 献]
[1][美]阿尔多·李奥帕德。 沙郡年记[M]. 孙健,崔顺起,丁艳玲,译。 北京: 当代世界出版社,2005.
[2]程李李,王军,杨绍陇。 略论利奥波德的生态整体主义思想[J]. 价值工程,2011,( 4) .
[3][法]莫斯科维奇。 还自然之魅[M]. 上海: 三联书店,2005.
[4]海子。 海子的诗[M]. 北京: 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5]叶平。 生态哲学视野下的荒野[J]. 哲学研究,2004,( 10) .
[6]鲁枢元。 文学的跨界研究: 文学与生态学[M]. 上海: 学林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