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是国家发展的奠基工程,对国家的政治、经济、文化等都发挥着重要而深远的影响,因此从国家层面审视乡村教育价值取向,可以阐明其对乡村教育所产生的、非常深刻的、高屋建瓴的引领作用。当下,乡村教育价值的国家取向主要集中在现代化、新型城镇化、国家安全等方面。
(一)乡村教育的人化现代化价值取向。
目前乡村教育价值的现代化取向出现一种消极趋向,认为可以用城市教育替代乡村教育,让乡村教育在城市教育现代化的过程中自然消亡。这一结论是建立在当下乡村社会式微的背景下的。
但是现实中,乡村社会在逆城市潮流、新型工业革命、中华文化传承等方面表现出了特有的生机。[4]根据国际经验,许多发达国家出现了“逆向城市潮流”,人口由人口密集的城市向人口稀少、环境清新的农村流动。新型工业革命指依靠生产要素集聚、以环境污染为代价的传统工业生产方式向发掘乡村资源、依托绿色能源、构建生态文明的现代工业生产方式转变,新型工业化、新型生态农业、旅游观光农业以及现代农村社区服务业的崛起,将引导人口向乡村的回流。“原来中国社会是以乡村为基础,并以乡村为主体的;所有文化,多半是从乡村而来,又为乡村而设---法制、礼俗、工商业等莫不如是。”[5]
在中国这个以乡村为根基建立的社会,乡村文明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重要代表,难以以城市文化切断和替代源远流长的乡村文化,这需要以现代化精神来改造乡村文化、构建现代化的乡村文化和乡土文明。在现代化进程中,这些乡村社会的特征与趋势表明,如果乡村教育消失,乡村儿童将难以接受到符合现代化发展要求的教育,难以在社会中获得向上流动的机会,也难以构建起符合现代化精神的乡村文明。
以工业化和城市化为基本方式的现代化主要表现为“物”的现代化,强调教育对于物质生产的支持作用,也引导着教育朝着“物”的现代化方向发展。通常而言,乡村教育为整个教育体系的基础部分,也为具有物化特征的教育服务。特别是在乡村教育资源相对不足、乡村经济社会相对落后、村民社会地位相对较低等的背景之下,村民将乡村教育当作乡村儿童改善经济条件和提升社会地位的途径与方式,导致乡村教育被物化的程度更为严重。但是教育是一个以培育人为旨归的人化活动,这就需要改造物化的教育现代化,实现人化的教育现代化。因为,只有当人化的教育现代化真正实现,教育才有可能让受教育者按照人化的方式去引领、规划其他社会生活领域的现代化。乡村教育亦然,迫切需要物化的乡村教育现代化发生转向,实现人化的乡村教育现代化。
(二)乡村教育的新型城镇化价值取向。
城镇化是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一个重要标志,在实施过程中却出现了以置换土地资源、大规模造城等方式而将农村人口简单聚集于城市或城镇的现象。在这种背景下,随着教育资源不断往城市或城镇流动,乡村教育资源就更加稀缺,使得村民竭力涌向城市或城镇而获取优质教育资源。一个直接的表现就是择校现象,从20世纪90年代以来,择校现象越来越严重,越是禁止择校,择校就越严重。其中,城市择校的主要动因之一就是乡村儿童以随迁子女和流动儿童的身份追寻城市的优质教育资源。在这种粗放式城镇化过程中所形成的乡村教育价值取向驱动之下,乡村教育势必发生式微、萎缩、甚至退步。
新型城镇化是大中小城市、小城镇、新型农村社区协调发展、互促共进的城镇化,不以牺牲农业和粮食、生态和环境为代价,着眼农民,涵盖农村,将乡村建设成为生产发展、生活宽裕、乡风文明、村容整洁、管理民主的新型农村社区。在这个意义上,乡村教育价值取向要秉持新型城镇化的精神。由于长期以来“以农村为中心的农本主义和以城市为中心的城本主义”的影响[6],乡村教育价值取向在农本主义与城本主义之间形成一个价值选择上的悖论,乡村教育发展基于农本主义,但其发展目标却支持城本主义。因而,乡村教育价值取向需要在新型城镇化的引领之下,回归农本主义的立场,促进乡村儿童的健康发展,实现乡村教育与新型城镇化建设“动态平衡和协同共进”[7],推动乡村社会可持续发展和特色化发展,进而为城乡统筹发展服务。
(三)乡村教育的国家安全价值取向。
乡村空心化是城镇化过程中农村人口流失之后所产生的乡村社会现象。随着大量的进城务工人员将子女带到城市接受教育,以及撤点并校让一部分偏远乡村的儿童向城镇中心学校流动,乡村空心化就更为突出。这在一定程度上将影响到国家安全。首先,乡村空心化使得国土安全受到挑战。如果因为乡村教育被弱化,严重的乡村空心化致使乡村社会大面积消亡,广大的农村地区将被忽视,从而引起固疆守土方面的困难。极端的情况是,在一些边境地区的村落,由于缺少学校而成为“空心村”,这给他国居民趁机非法越境生产和居住提供了机会,从而影响了边境国土安全等。因为边境地区各族人民是建设边疆、巩固边防的重要力量。边境地区乡村教育质量较高,才可能将乡村儿童与村民留在边境乡村,有效地实现稳边固边和维护国家领土安全。其次,随着乡村人口大量涌进城市,当下许多乡村因只剩下老弱病残,无力有效耕种土地,乡村土地的荒芜将影响到国家的粮食安全。因为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国家粮食安全的保障方式绝不可能完全以工业化的成果来从国际市场上置换农业成果。因此,乡村教育价值取向必须顾及国家安全。作为乡村社会的一个核心,乡村教育可以凝聚乡村社会,稳定乡村社会,促进乡村经济和劳动力的再生产,从而保障国家安全、尤其是固疆守土和粮食安全。
三、乡村教育的社会价值取向。
乡村教育处于乡村社会中,其存在的意义之一就是要满足乡村社会发展的特定需求。长于斯,服务于斯。乡村教育价值取向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乡村社会发展需求的引领。这就需要根据乡村社会发展需求,在批判继承乡村社会传统的基础上,遵循乡村社会现代化、新型城镇化、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等时代要求,审视乡村教育价值的社会取向。
(一)乡村教育的社会聚合价值取向。
不可否认,与蒸蒸日上的城市社会和传统繁荣的乡村社会相比,当前乡村社会缺少足够的活力,对村民就缺少必要的吸引力,村民纷纷逃离乡土。这使得乡村社会总体上处于一种被边缘化的状态、一种被解构的状态。但是“中国社会的基层是乡土性的,那是因为我考虑到从这基层上曾长出一层比较上和乡土基层不完全相同的社会……我们不妨先集中注意那些被称为土头土脑的乡下人。他们才是中国社会的基层”[8].在数千年的农业文明中,中国的农业文明为中国社会打下了深厚的文化底色和社会基因,加之现实的“三农”问题还是一个影响社会发展的、重中之重的全局性问题,因此中国社会的基本形态仍然是乡土社会。乡土社会继续在农业文明向工业文明的转换过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支撑作用,乡村社会发展的速度、水平及品质将直接影响、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国家现代化、新型城镇化的进程与效果。在这个意义上,乡村社会需要改造与重建,在新的时代境遇之下焕发新的生命力,更为有力地推动中国社会的可持续发展。
在当下“与乡镇‘悬浮型政权’相伴而生‘文字上移'’学校进城‘.学校更似一座孤岛悬浮在乡村及其普通人的生活之上”[9].代表着“文字下移”的乡村学校远离了乡村而进入城市或城镇,使得“文字不再下乡”或者“文字上移”,这些上移的学校就如悬浮于乡村社会之上的孤岛。除了已经被集中到城市和城镇的学校成为在空间上远离乡村社会的孤岛,即使还在乡村中的学校,因很多教师完全采取从城镇到乡村之间的“走教”方式,居住在城镇,每天定时到校上课,上课结束之后即刻返回城镇,事实上教师对乡村学校的不认同与低投入也使得乡村学校成为与乡村社会隔离的“飞地”.
这些孤岛在心理上和精神上切断了乡村教育与乡村社会的连接,出现了这种奇特的现象:“农民群众的话说得更直白:学校迁走了,孩子荒了,婆姨荒了,土地荒了,老人荒了!有这样一句打动人心的话:一个村庄没有了学校,就如同一个家庭没有了孩子。”[9]
在这种情况下,乡村社会出现人去楼空的现象,乡村社会自然就衰落了。这从反面证明了乡村教育对于乡村社会的存在与发展具有非常重要的粘合作用。由此看来,基于存在的乡村社会改造与重建需要乡村教育发挥特定的聚合力,通过为乡村儿童提供良好的教育机会,将村民的心与根留在乡村,促进乡村社会稳定与发展,这就是乡村教育价值对于乡村社会发展的聚合取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