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信息技术为主导的新军事革命背景下, 实现强军目标需要新型军事心理人才的智力支持。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呈现培养实践逐步展开、培养步伐加快、培养方向多样化趋势, 也面临整体重视度亟待提升、总体数量供不应求、精准化程度明显较弱等困境与问题, 应从加强法律法规保障、拓宽培养渠道、完善保障机制等路径入手, 努力培养造就一大批高素质新型军事心理人才。
关键词：军事心理人才; 培养现状; 发展路径;
当代战争已将战场空间由物质空间拓展到信息空间、心理空间。未来战争中, 精神、认知、心理等将成为新的战争要素, 心理学家所掌握的知识和方法在提高军队作战效能上发挥着十分重要的作用。美国作为首屈一指的军事大国和军事心理学学科的先行者, 拥有相对成熟的军事心理学人才体系。美国心理学会 (APA) 第19分会 (军事心理学分会) 拥有500多位来自军队与民间的不同学术背景的心理学家, 从事与军事人员有关的研究与实践;美国陆、海、空三军约有13个军队实验室, 从事涉及军事环境心理学、军事领导心理学、军事医学心理学等多个领域的科学研究[1];目前, 美军有大约1000名现役心理学家和大约2100名行为学家[2], 1.8万名专职心理医生, 近7万人的战略心理战专业部队[3], 服务于全军220万名军人;同时, 美军依托大学为其培养的大批军事心理学专业人才, 将成为或正在成为美国军事心理人才的中流砥柱。
与美国相比, 我国目前军事心理人才的数量和质量都望尘莫及, 这与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起步较晚、步伐较慢密切相关。2001年, 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上海分院招收了我军第一届军事心理学本科生, 并于2004年成立了全军第一个军事心理与心战系, 开始了我国培养军事心理人才的步伐, 但在实践中暴露出诸多问题。“培养实践逐步展开, 但整体重视度不高;培养步伐加快, 但总体规模供不应求;培养方向呈多样化, 但精准化程度较弱”成为制约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三大瓶颈。本文通过梳理和审视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现状, 提出新型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建议, 以期对提升我国综合军事实力有参考价值。
一、军事心理人才的概念与类型
(一) 军事心理人才的相关概念
军事心理学与心理学其他专业领域的区别在于它的应用领域, 即军事环境。因此, 军事心理学被定义为心理学的原理及方法在军事环境中的研究与应用。[4]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 美国陆军军医总署设立心理学部, 为军队进行军官和士兵的心理选拔和分类服务, 标志着军事心理学的发端;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后, 心理学在军队的应用领域逐渐拓展至人因工程学、临床心理学、心理战、军人领导力开发等诸多领域, 全国25%的心理学家参与了军事心理学工作[5], 为提高作战效能做出了突出贡献;目前, 军队已成为心理学专业人士的最大雇主, 军事心理学广泛的研究领域使之常常被称为心理学的缩影。军事心理学的历史虽然短暂, 但发展迅速, 研究和实践领域广泛而多样, 包括军事临床心理学、军事工业/组织心理学、军事应用心理学、军事社会心理学、军事作战心理学等。
大规模、高素质、专业化的军事心理人才体系所提供的智力支持是军事心理学得以繁荣的强大支撑和推动力量。军事心理人才所涵盖的类型广泛, 有广义和狭义、显性和隐性之分。广义上的军事心理人才指基于军事目的, 运用其行为科学背景和研究方法, 致力于军队人员选拔、军事临床心理、军事应用心理、军事作战心理等多领域的研究与实践, 对提高军队作战效能、帮助军人完成使命作出贡献的工作人员和研究者。该定义包含如下涵义:一是军事心理人才的根本目标是帮助军人完成使命。在新兵筛选与分类、军人日常训练、优化战斗绩效、治疗战后创伤等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其根本目标是为军队提供最好的研究和方法以优化人的因素, 提高军人的作战效能, 帮助军人实现保卫国家的基本使命。二是军事心理人才具有学术背景的双重性。军事心理工作要求军事心理人才既要精通普通心理学的知识、技能, 又要熟练掌握与战斗环境相关的心理学方法。三是军事心理人才类型多样, 服务领域广泛。既包括从事军事心理学相关工作的工作人员, 又包括部队、高校的相关研究者, 具体服务于军事临床心理、军事作战心理、军事人力资源管理等领域。狭义上的军事心理人才, 仅指正在上述军事心理领域从事实践工作, 对提高军队作战效能、帮助军人完成使命做出贡献的工作人员, 不包括相关领域的研究者。“显性”军事心理人才指已掌握军事心理学知识和技能, 为军队绩效提升做出较大贡献的在编人员;“隐性”军事心理人才指正在进行军事心理学理论知识和专业技能训练, 具备成长为军事心理人才潜能的人员, 主要包括军事心理学专业在校本科生和研究生。
(二) 军事心理人才的类型
尽管规范的军事心理学只有近百年的历史, 但美国在早期军事行动中已开展过大量心理学实践。两次世界大战, 为军事心理学在美国的兴起和繁荣提供了契机, 也随之形成了相对丰富的人才类型, 推动了军事心理人才培养体系的逐步完善, 使其军事心理学的发展一直位居前列。以美国为例, 军事心理人才大致划分为五种类型:一是军队人力资源管理人才。主要功能是通过统计、测量、管理等先进技术, 为军队人员的选拔与分类、领导力开发制定方案。该领域是美国军事心理人才最早的用武之地, 对美国军队效益的提升做出了重大贡献。二是军事临床心理人才。在有效预防、评估、干预和治疗军人因军事行动所造成的创伤, 应对日常军旅生活压力中扮演着重要角色。三是军事应用心理人才。主要功能是通过对武器系统的设计, 优化人的活动绩效。军事心理学家继“二战”协助工程师对飞机座舱设计最佳控制后, 逐渐参与设备显示装置、控制台、作战信息中心和通信设备等设计, 在军事人———机系统开发领域做出了突出贡献。四是军事心理作战人才。直接参与作战及其他军事行动, 通过监测和评估敌军心理环境, 提供心理作战计划, 支援军事行动。五是军事社会心理人才。为改善多元文化背景下军人之间关系、军人家庭关系、军人生活质量提供服务, 此类人才的研究与实践为美军增强凝聚力、提升士气、保持良好的战备状态提供了心理保障。
二、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现状
(一) 培养实践逐步展开, 重视度亟待提升
我军第一个军事心理与心战系成立后, 全国约10余所军队院校开始设置军事心理学系或开设军事心理学相关课程, 开启了我国系统培养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初步探索。目前, 已初步实现军校和普通高校联合培养、本硕博逐级深入的人才培养模式。总体而言,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起步晚发展快, 相比其他类型的军事心理人才, 我国对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重视程度相对不足, 军事心理学的研究与实践虽遍地开花, 却难有丰硕果实。
一是法律法规或政策文件缺失。《2020年前军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提出, 未来10年中国军队将着力培养联合作战指挥人才、信息化建设管理人才、信息技术专业人才及新装备操作与维护人才等四类人才, 唯独缺失对军事心理人才的规划。而美国在注重新型作战人才培养的同时, 更加关注军事心理人才在最大化作战效能中的作用。美军《陆军条例》中以法规形式规定“运用可靠的心理健康与神经精神病学原则, 保存人力并使其维持最佳效能”是军医局 (Office of The Surgeon General, 简称OTSG) 工作的根本目的, 从国家战略高度提出对军事心理人才的需求。与美国相比,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不仅缺乏提纲挈领的法律规定和政策指引, 而且在培养目标、招生、选拔、分配、继续教育等具体操作环节的规范上也存在缺陷, 亟待改进。
二是政策吸引力不够, 生源质量和培养质量难以保障。目前, 我国军校和依托高校的招生都呈现重技术类、指挥类和语言类人才培养, 轻心理类人才培养的局面, 招生阶段心理学专业在政策和宣传力度上不具优势, 生源质量难以保障;培养和就业保障体系不完善, 学生持续发展动力不足, 最终将影响输出端人才质量。相比而言, 面对军事心理人才的巨大缺口, 美国采取提供政府奖学金、持续发展保障等措施吸引学生进入军医院校学习, 缓解生源问题;推行不同的奖学金计划和继续教育平台, 鼓励学生早日成为精深的专业人才, 保障输出端人才质量。法律法规的缺失及政策吸引力较弱等现状, 将长期制约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继续深入, 整体重视程度亟待提升。
(二) 培养步伐加快, 但总体数量供不应求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虽起步较晚, 但20世纪80年代以后迅速发展, 在培养渠道、培养层次和培养规模上做了一些卓有成效的探索, 但人才培养数量严重不足。
一是培养渠道尚待拓宽。目前,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主要依靠12所军队院校, 占军校总量的19%。而美国几乎所有军事院校设有军事心理学相关专业, 承担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任务。我国依托普通高校培养军事心理人才的实践虽然已经启动, 但力度明显不够。目前仅有3所院校的国防生教育设有心理学相关专业, 仅占国防生培养院校的4.3%。美国后备军官训练团的依托院校中几乎都设有军事心理学相关专业, 为军方储备了大量军事心理人才。因此, 依托普通高校培养军事心理人才的力度仍需加大, 增加培养军事心理人才的普通高校数量。除此之外, 对应领域人才的培训班、研修班、访学制度等培养路径应逐步建立和完善, 以应对军事变革对心理学不断提出的新挑战和军队对军事心理人才的高需求。
二是培养层次不具连贯性。我国设置军事心理学相关专业的军事院校中, 本科层次为5所, 硕士层次12所 (含本科) , 博士层次3所 (含本、硕) , 仅有3所军事院校形成了本、硕、博完整的培养体系;依托普通高校培养的心理类国防生仅停留在本科层次。这将导致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阶段出现断层, 理论基础和专业深度不能兼顾, 最终影响军事心理人才的总体质量。美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非常注重教育层次的连贯性, 有相对完备的本、硕、博、博士后和毕业后继续教育体系。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擅长临床、教育或工业心理学等专业领域, 是在美国军队担任临床心理学家的最低要求[6], 而我国目前从事军队临床心理治疗人员的学历水平普遍较低。
三是培养规模相对较小。从目前我国承担军事心理人才培养院校的招生规模看, 本、硕、博三个层次的招生数量都相对较小。从已知数据来看, 本科招生中解放军第二、三、四军医大学的招生规模相对较大, 平均每年约25人;硕士研究生招生中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西安政治学院硕士招生规模排在前列, 每年约15人左右。通过对两种培养渠道、三个层次体系招生规模的初步估算, 我国每年培养的军事心理人才数量约350余人, 仅为我国近230万规模军队的1/6000。近年来, 我军非战争军事任务繁重, 官兵心理问题发生率高达14%, 全军每年仅新发精神病就达2000多例, 而我军专职心理医生仅200余名, 兼职心理医生1500余名。根据《关于加强新形势下军队心理服务工作的意见》, 我军大约需要专职心理医生0.5-0.6万人, 心理骨干1.5-1.8万人, 而现有培养规模远不能满足未来军队对各类心理人才的需求。
(三) 培养方向多样化, 但精准化程度较弱
目前, 我国军事心理学领域共开设约10个专业, 40余个方向。其中, 本科层次3个专业;硕士层次7个专业, 下设30个方向;博士层次4个专业, 下设9个方向。培养方向涉及军事心理学、军事医学心理学、军队应用心理学、军队政治工作学、军队教育训练学等多个专业领域, 形成了多样化的培养方向, 但精准化程度明显较弱。
一是培养目标泛化, 专业定位模糊。目前, 部分高校军事心理学的目标是“培养从事军事心理学及相关学科教学、科研和部队政治工作的专门人才”, 临床心理学的培养目标为“适应社会发展、军队建设和高技术条件下局部战争需要的, 从事精神疾病防治及心理卫生保健的医学高级专门人才”, 上述培养目标仅从专业名称角度进行定位, 并未对本专业学生应掌握的基本知识、技能、方法和技术及其程度、未来工作所从事的具体工作范畴进行设定。另外, 军事心理学相关专业所培养的是致力于军队人员选拔、军事临床心理、军事应用心理、军事作战心理等多种领域的研究与实践, 能够对提高军队作战效能、帮助军人完成使命做出贡献的高级专门人才, 其在军事实力增强中发挥的作用并不次于技术类、指挥类人才, 但目前对军事心理人才的定位尚不清晰。
二是培养方向呈横向欠全、纵向不专状态。横向上, 我国目前尚欠缺军队领导力开发、军事神经心理测验与评估、军事工程心理、军事团队效能开发等多种人才类型;纵向上, 我国军事临床心理、军事作战心理、军事社会心理等人才的培养尚不深入, 再加上本硕博培养体系的断层, 使得这一问题更加严重。如, 临床心理人才的培养主要有临床心理咨询与治疗、军人压力应对等, 对于神经心理测验、评估、训练等军事心理前沿尚未深入涉及。
三、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理论模型与实践启示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要立足于我国军队实际和军事心理学前沿, 从法律法规建设、培养路径和保障机制等方面进行调整和完善, 不断扩大培养规模、拓宽培养类型、提升培养质量, 为帮助军人提高作战效能、实现使命做贡献。
(一) 加强法律法规保障, 提升政策吸引力
鉴于军事心理人才在我国的培养实践尚未引起足够重视, 国家应从法律法规完善和政策扶持方面给予引导。一要制订相关法律法规。可在现行法律中增加有关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规定, 将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战略意义、培养目标、招生规模、保障机制等以法律形式确定下来, 将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提升到与其他类型军事人才相当的地位, 倡导军校和地方高校联合培养人才。同时, 单独制订招生、选拔、培养、考评、分配、继续教育等实施细则。二要提升招生和培养阶段的政策吸引力。招生机制的完善是人才培养数量得以保证的前提, 目前军校和依托普通高校培养军事人才存在重技术、轻心理的现象, 加上军事心理领域的招生尚未出现任何政策倾斜, 生源数量和质量难以得到保证。因此, 国家应通过设立多种类型的奖学金, 为拟报考学生提供物质保障, 吸引优质生源;设立军事心理领域研究计划或培训项目, 为学生提供持续发展保障, 保证培养质量;军队和军事心理专业委员会应提高军事心理学领域的行业门槛, 并设置培训实习点, 以保证学生职业地位。
(二) 拓宽培养渠道, 加快学科建设
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主要有依托军校和普通高校培养两种途径。依靠军校培养军事心理人才始于21世纪初, 起步较晚, 并且仅有3所普通高校参与军事心理人才培养。因此, 要继续拓宽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路径。一要巩固和完善军地联合培养体制, 开拓新的培养渠道。军队院校是我国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主导力量, 但军校内部之间、军校与地方高校之间的交流相对封闭;地方高校掌握着心理学科的大量优质资源, 却并未充分利用这些资源培养后备军事心理人才。为保证军事心理人才培养的数量和质量, 必须加大依托普通院校培养军事心理人才的力度, 并加强军地培养单位在学科建设、培养模式、师资团队等方面的交流与合作。除此之外, 为应对需求量大的挑战, 军队应通过访学、开设研修或培训班、设立研究项目等培养更多优质军事心理人才。另外, 采取优惠政策招募地方心理学专业人才为部队服务也是积累军事心理人才的有效途径。二要加强学科建设, 加快学士、硕士、博士点的授予。目前, 无论是军校还是地方的培养规模都相当有限, 这与军事心理学科力量薄弱, 学科点授予不足有关。因此, 应通过开展前沿研究、建设研究基地、军地师资联合、国际交流合作等途径加快学科点授予步伐, 解决整体培养数量不足和本、硕、博培养体系断层的问题。
(三) 完善人才培养保障机制, 构筑持续发展平台
完善人才培养的条件和资源支撑, 构筑学生校内和职业阶段持续、连贯的发展平台, 是保障军事心理人才培养质量和未来军事心理人才力量的先决条件。这些保障机制包括经费投入、培养方案设定、师资团队、成长平台和继续教育系统等。经费投入上, 一要继续加大对军校和普通高校军事心理人才的培养投入;二要增加该领域师资的科研和培养经费, 支持具有较强研究实力的专业团队依托军队开展前沿研究和实践。早期美国曾通过设立不同类型的政府奖学金、为博士提供研究经费等措施, 吸引大批军事心理人才。培养方案上, 军事心理学相关专业需推进培养方案的再修订, 主要包括细化培养目标、修订研究方向、优化课程设置、设计实践环节等。一要细化培养目标, 使培养目标落地实施, 同时注意本、硕、博培养目标的连贯性;二要根据国家和军队重大战略需求修订研究方向, 依据自身实力和前沿领域设置研究方向、拓宽培养类型;三要设置与教师资源、研究项目和基地支持相匹配的课程, 并在服务军队中实现价值。如, 斯坦福心理系曾将“战争伤害的心理效应”作为研究课题, 以战争期间士兵和普通民众的心理状况为研究对象, 为减轻战争伤害服务, 对美国社会有很大的启示价值。师资建设上, 一要充分发挥军方和地方师资的优势;二要注重心理学、人因工程学、神经科学等跨学科师资团队的建设。成长平台上, 应加强军队实验室、地方高校实验室、军地联合研究基地、军地联合训练基地的建设, 如心理战实验基地、心理行为训练场等, 将课程学习、研究项目开展和实践训练相结合。在继续教育方面, 毕业生走上工作岗位后, 应根据需要接受继续教育, 可采取短期研修班、专题训练班、出国深造等途径使其不断接触和超越前沿发展。
参考文献
[1][美]克罗宁.军事心理学导论[M].王京生, 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006:15-27.
[2]丁艳玲, 李君, 王兰.主要发达国家军事心理学的现状及其对中国军事心理学发展的启示[J].中华医学图书情报杂志, 2011 (9) :26.
[3]蒋杰.信息化条件下战略心理战策划与实施[M].北京: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 2009:191.
[4][以色列]盖尔, [美]曼格斯多夫.军事心理学手册[M].苗丹民, 等译.北京:中国轻工业出版社, 2004: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