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转课堂逐渐成为越来越多的学校和地区最热门的教育改革理念。 这种理念认为通过合理开发技术,可以为学校范围外很多学习活动创造空间和时间, 实现更深刻、更个性化的教学。 尽管细节有很大的不同,但从根本上说翻转课堂主要是颠覆学习任务的时间。 教师再也不像传统观念上的“讲台上的圣人”,滔滔不绝地在教室前面演说,而是将他们的演说转换成视频、幻灯片或音频课程让学生在家或其他地方通过连接互联网的数字设备观看。 由于学生学习活动在课外完成,课内时间教师则可用于开展更个性化的学习或实验,以促进学生更深层次的学习。 用翻转课堂支持者的说法, 教师只需在旁边指导学生自主学习,让学生自己对学习负责即可,他们表示翻转课堂方式促进了学生更好地学习,取得了比传统教学方法更好的教学成效。但是,这种说法很难让人不怀疑。翻转课堂这种教学方法对大量没有足够技术资源的学生或学校是否真的可行,是否真的能发挥课堂外教师、学生的热情和聪明才干并超越传统课堂教学的高度, 是否真的比传统教学更有成效,是否能获得教育主管部门的支持。 教育经济学是以人类基本的教育行为为研究领域提示经济规律的理论,它运用调查和观察等方式对人们在进行教育经济决策时的需要、动机和态度等进行研究[1]. 笔者从教育经济学视角,从以下几个方面对翻转课堂进行分析。
一、翻转课堂成功实施的前提假设
翻转课堂要想在中国成功实施,必然依赖于以下假设的成立。
首先,现实教学的需要。 翻转课堂最早由美国科罗拉多州林地高中乔纳森·伯格曼和亚伦·萨姆斯两名化学教师解决缺课学生的补课问题。 其次,教师主动愿意实施翻转课堂。 愿意付出比平常教学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实践教学领域这一新模式。 再次,学生普遍有学习的主动性与自觉性。 学生在无人督促且连接有互联网的情况下使用数字终端认真地自主学习。 最后,家长乐意接受这种新鲜的教学模式。
在中国已经运行多年的现有教学管理以及考核体制下,对学生的出勤都有严格的要求,缺课学生耽误学习的情况极其少有,从教学需要上来看,对实施翻转课堂并不迫切。 尽管义务教育阶段禁止选拔性升学考试,但在小学升初中、初中升高中、高考等隐形考核指标要求下,中国的基础教育教师每天除了繁重的教学任务外,还要批改大量的作业与练习试卷,撰写各种教学总结、教学日志,参加学校定期组织的教学公开课、示范课,加上各级教育主管部门组织的教学竞赛等,即使有多年教学经验的教师要想做出一番成绩,也不敢说驾轻就熟、弹指一挥间般容易。 要在短期内提高自己的信息技术水平并付出大量时间和精力来设计微课并实施翻转课堂的教学,教师将不堪重负。 另一方面, 根据教育部全国高校教师网络培训中心于 2012年 12 月至 2013 年 8 月举办的首届全国高校教师微课教学比赛结果分析,“教学目标分解不清晰, 学习者分析不足,微视频摄制技术不规范”[2]
等问题尤其突出。 因此,希望所有教师全民做微课是不具有现实意义和价值的,因为后果就是真正优秀的微课资源可能被淹没在数字垃圾海洋中。 在没有教育管理者的授意和对学校及教师的考核要求不变的情况下, 如果没有大量经得起推敲和考证的成功实验数据, 教师是不会贸然用这种陌生的教学模式来做试验的。 在优质教学资源仍然紧缺的今天, 家长们总是举全家之力将孩子送到自己能够负担的最好的学校学习, 希望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并在将来能有所作为。 多年来, 家长眼中的学习就是由教师主导的。 试想家长看见孩子在家自学, 孩子偶尔还会偏离教学资源在网上漫游, 并且得知这是教师的安排, 家长们该有多惊讶。 他们理解不了翻转课堂的课前在线学习, 不能容忍自己支付了学费而教师让孩子在家自学、 上课仅仅是讨论互动等活动, 会误以为教师和学校不负责任。 最后是学校硬件设备( 如教学管理服务器、 交换机等) 和在线教学管理软件平台, 在没有教育主管部门的支持下, 这个看似最容易解决的软硬件经费问题也会变成一块难啃的硬骨头。 从教育供给与需求的角度分析, 任何国家的教育资源总量相对于其巨大的社会需求来说都是有限的。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教育过程, 它也是一个教育资源的投入、 利用和教育产品的产出过程。 这个过程尽管不直接创造物质财富, 而是培养和提高受教育者的素质和劳动能力, 和其他劳动过程一样, 都是体力和脑力消耗的过程, 教育过程也有一个“ 投入” 与“ 产出” 的问题,即教育资源的利用率问题[3]. 因 此 , 在教育经济学视角下 ,巨大的人力物力投入与产出的不确定性将可能导致翻转课堂怎么“ 翻转” 过来还得怎么“ 翻转” 回去。
二、 翻转课堂的易用性和公平性
教师将教学内容转换成教学视频让学生作为“ 家庭作业” 在家观看, 这将引发一系列问题: 如果你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家庭作业, 你会怎么做? 你在哪里去接受培训? 你的技术工具从何而来? 你哪来这么多时间? 乔纳森·伯格曼( Jonathan Bergmann) 和 亚伦· 萨姆斯 ( Aaron Sams) 是 翻转课堂两个引人注目的支持者。 2006 年, 作为美国林地公园高中的两名化学教师, 他们合作实施了翻转教学并取得了巨大成功。 他们的成功如此引人注目, 以至于他们拥有了一份新职业, 就是在研讨会或“ 翻转课堂网络”上宣扬他们的翻转教学方法和理念。 2012 年他们出版了一本书叫作《 Flip Your Classroom: Reach Every Student in Every ClassEvery Day》 . 萨姆斯在该书中说技术和时间不应该成为翻转课堂的主要障碍, 他和伯格曼翻转他们的第一堂课仅使用了他们两台糟糕的电脑, 另外在软件上花费了 50 美元;有很多简单且免费的程序可以帮助人们创建教学视频和其他教学材料, 除了一个智能手机外不需要任何东西; 他鼓励与合作的同事伙伴共同承担相应的开支费用。 其实,翻转课堂的实施并非这么容易, 仅仅是教学微视频的设计和开发就会让教师们望而却步。 一般情况下就连参加教学竞赛的普通 PPT 课件都是由学校教育技术或计算机中心的专业教师来完成的, 更别说微视频的设计开发了。 实施翻转课堂其实是向教师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增加了工作量, 加大了完成教学工作的难度。 教师要达到这些要求就要付出更多的时间、 精力、 资金, 从经济学的角度分析, 实际上就是增加了教师的“ 生产成本” . 那么这种投入是否让教师个人收益增加呢? 显然还没有一种很好的薪酬制度来补偿实施翻转课堂教师的额外劳动[4]. 虽然不能说教师是完全为了个人利益而从教, 但教师额外劳动的付出理当以一定价值来体现。 因此, 要想实施翻转课堂并不容易, 它的易用性并不容易体现。
那翻转课堂的另一方-- -学生呢? 翻转课堂教学是基于学生都具备在家观看教学视频的物质和技术条件的假设。 翻转课堂的支持者反驳说这并不需要最新式的智能手机或掌上电脑, 教师只需付出一点点代价, 将教学内容刻录低技术含量的 DVD 光盘发给学生回家观看, 或者白天在校时提供相应条件让有需要的学生观看教学视频内容即可。 在经济较发达的地区或学校, 学生家庭还是具备实施翻转课堂的物质技术条件, 但翻转课堂的实施不是仅仅针对这些家庭条件较优越的学生, 对其他学生而言, 这显然不公平。
三、 翻转课堂的适用学科领域
在翻转课堂引入中国后, 翻转课堂在中国教育领域仿佛遍地开花, 好像什么课程都突然变得需要“ 翻转” 了, 什么课程都能“ 翻转” 而且都取得了比传统教学方式更好的教学效果。 事实果真如此吗? 全校所有课程都可以进行翻转教学吗? 翻转教学对所有学科都有同样的促进效果吗?
也许翻转课堂的支持者会肯定地说“ 是的” . 他们会引用由美国常春藤盟校赞助的培养数学天才的可汗学院为例, 他们通过 YouTube 网站至少提供了 3 500 段教学微视频。 但是有研究表明, 翻转课堂教学模式仅对科学( Science) 、 技术( Technology) 、 工程( Engineering) 和数学( Mathematics)( STEM) 学 科 领 域 的 教 学 才 有 积 极 的 影 响 ( Herreid&Schiller, 2013)[5]. 在 此 , 显然不包括所有学科 . 其实这很容易理解, 因为理科知识点相对明确, 概念、 公式、 实验、 例题等知识容易拆解, 便于翻转课堂的实施。 人文社会科学类知识则需要教师与学生不断进行思想、 情感上的交流互动才能收到良好的教学效果。
在国外中学教学层面, 有少量案例研究表明, 由于引入了翻转课堂教学模式, 9 年级数学不及格率下降了多达31%, 科学不及格率下降了 22%[6]. 还 有一项实证研究 , 美国研究者对 23 名处于不及格边缘的学生使用翻转课堂教学模式, 他们在家参与在线学习的参与率从 75%提高到100%, 与控制对照组学生相比, 采用翻转课堂教学模式的学生的及格率也提高了 11%[7]. 还有案例是在物理课上 ,教师准备了 16 段关于磁场的教学视频并实施了翻转课堂教学模式, 调查数据显示学生对这种新教学法反应积极,他们表示很喜欢观看这类教学视频, 并且能够自由回放进行学习; 69%的学生表示在这种全新教学模式下, 他们能从教师那里及时地得到所需的帮助;三分之二的学生表示在课堂互动时间向同伴学习是有价值的[8].
上述研究只是少数学校的案例,至今仍没有能证实翻转课堂教学绩效的广泛的实证数据.
斯坦福研究机构(Stanford Research Institute)最近对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市使用可汗学院教学材料的学生进行了一项小范围研究,他们发现数学学习掉队的学生不管是通过教学视频的翻转课堂还是接受小组教学都取得了同样好的成绩. “翻转课堂网络”对558名教师进行了调查,有65%的教师表示翻转课堂提高了学生的学习成绩. 《Flip Your Classroom: ReachEvery Student in Every Class Every Day》一书的作者之一伯格曼现在在凯尼尔沃思约瑟夫西尔斯学校担任技术顾问,他也承认有说服力的数据来之不易,但他认为现在正在进行的研究最终将消除外界的所有质疑.
四、翻转课堂的本意
回归随着翻转课堂追随者的增多,对翻转课堂的问责和评估呼声也越来越高,翻转课堂实践者所得出的结论将可能变得有问题.伯格曼并没有将翻转课堂描述为教学法的变革,仅仅是教学的一种新方式,是利用旧思想的新方法,通过信息技术手段使教学变得更具有创新性,使用各种方法照顾到每个学生的需求.而当翻转课堂引入中国后,部分教育者对其本意和实际价值显然存在误判.
翻转课堂的兴起体现了广大师生和教育工作者对当前传统教学中存在的弊端的不满,以及对信息技术支持下的新型教学方式变革的渴望和积极探索.翻转课堂作为一种新的教学模式,它能解决一些问题,但不能解决一切问题.教育是教育,不是为了体现某个理念而存在的[9].
这种源自欧美的舶来品和PBL(基于问题的学习)、专题学习网站、Moodle网络课程等曾被寄予改革中国教育现状厚望的名词,在没有大量实证数据支持及成熟操作模式下,翻转课堂不可能撑起人们寄望它来改变中国教育现状的美好愿望.解决教育发展中的问题不能只是依靠纯粹理论的推演,而是要经过实证检验才行.
这也正是教育经济学研究中所具有的科学特质和基本属性[10].
翻转课堂究竟适用于哪些学科,如何实施才能真正促进教学绩效的提高,以及实施过程中具体教学情景的把握、学习指导的撰写、学习活动的设计、学习任务的分解与递进、教学微视频的设计与开发、教学效果的测评与检验、翻转课堂教学技能的培训等各个具体教学环节都还有待大家进一步探索、论证、优化.
五、结语
教育教学方式的变革需要消耗大量的教育资源,而具体到每一所学校,其办学资源都是有限的.在当今注重绩效的年代,如果没有大量实证数据来证实翻转课堂的教学绩效,教育主管部门及管理者不可能花费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来全面推行一项前景不太明朗的教学变革.从世界各国的教育教学改革实践来看,它都是一个长期渐进的过程.
也正是如此,翻转课堂在中国的应用前景还需要大量的实证研究来证实.
参考文献:
[1]董天鹅.教育经济学视域下中小学教师城乡交流问题思考[J].教育与管理,2013(1):61-62.
[2]郭绍青,杨滨.高校微课“趋同进化”教学设计促进翻转课堂教学策略研究[J].中国电化教育,2014(4):98-103.
[3]王开琳.从教育经济学的几个角度分析网络公开课[J].今日财富(金融发展与监管),2011(12)。
[4]黄光宇.教育经济学视角下高职课程改革难以深化的原因分析[J].武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2(11):65-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