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同义并列双音词构词语素的语义进行分析时,我们发现虽然同义并列双音词中两个语素在语义上相近或相同,但是两个语素的语义属性以及表意功能存在差异性.同义并列双音词中有的语素由于它的单义性,在词中表意较显明,有的语素由于它的同形汉字记录多个语素,在并列词中的表意不显明.
例如"愉快"、"背叛"这两个词的构词语素语义相近,它们都是同义并列双音词,在这两个双音词的内部,构词语素的表意情况却呈现不同的情况.
一、"愉快"的语素表意情况分析
"愉快"的意思是"快意; 舒畅",其中语素"愉"的语义是"愉快"; 语素"快"的意思是"愉快; 高兴; 舒服","愉快"为同义并列词.
语素"愉"为单义不成词语素,只表示"愉快"义,而且不可单用."快"字是一字多素,《说文·心部》: "快,喜也.""快"字的本义为高兴、痛快,后引申为可心,又引申为豪放,爽快.中古时期,"快"字表示"速度快"是它的后起义,又引申出赶快、锋利、敏锐等义项.表"愉快"义的语素"快1"为不成词语素,表"速度快"的语素"快2"为成词语素,语素"快1"和"快2"虽然字形相同,但是它们是不同的语素,在意义上没有联系.
我们从《十三经索引》中共查到带有"快"字的语料 11条,这 11 条语料中,其中有 4 条表示人名---邾娄快/邾快,这里"快"又作"哙","快"在人名中不表意,我们不纳入研究范围之内.其他 7 条语料中"快"字都单用,表示"内心的愉快、快乐"义.我们通过这些语料可以发现,在先秦汉语中,"快"字基本上只有"快2"一个语素,并作为单音词来使用,不作为语素与其他语素构词,词义单一,仅表示"快乐、愉快"义.
在现代汉语中,"快"字下包含两个成词语素、两个不成词语素.两个成词语素中一个为多义成词语素,有五个义项:1. 形容词,速度高; 走路、做事等费的时间短( 跟'慢'相对) ; 2. 副词,赶快; 3. 副词,快要; 将要; 4. 形容词,灵敏; 5. 形容词,( 刀、剪、斧子等) 锋利( 跟'钝'相对) .这五个义项中后四个义项是由第一个义项引申产生的,都与速度义有关,因此我们把它们归并为一个语素.另一个成词语素是: 名词,姓,该语素不纳入我们的讨论之中.两个不成词语素中有一个为多义语素,有两个义项,①愉快; 高兴; 舒服; ②爽快; 痛快; 直截了当.后一个义项由前一个义项引申而来.另一个不成语素旧时指专管缉捕的差役.
我们共搜集到由"快"字构成的双音词 48 个,并对根据"快"字表示的语素义进行了分类,然后分别考察了表"愉快"义的语素"快1"和表"速度快"的语素"快2"的构词能力.
具体分析如下:
( 1) 由表"愉快"义的语素"快1"构成的词: 快感 快活 快乐 快事 快慰 快性 快婿 快意 不快 畅快 称快 欢快 凉快 明快 爽快 松快 痛快 愉快
( 2) 由表"速度快"的语素"快2"构成的词: 快板儿 快餐快车 快当 快递 快货 快件 快捷 快慢 快门 快抢 快热 快手快书 快速 快艇 快信 快讯 快要 快运 快照 快嘴 飞快 赶快尽快 勤快 轻快 手快 嘴快
( 3) 其他类: 语素"快"表旧时指专管缉捕的差役: 捕快马快
语素"快"的意义不可分析: 外快
通过查阅词典和以上的分类我们可以发现,表"愉快"义的语素"快1"只能作为不成语素来用,也就是说"快"字表"愉快"义的本义留在了双音词中,只能和别的语素结合起来表意,语素"快1"在现代汉语中构成了 18 个词.表"速度快"的语素"快2"是成词语素,它既可以单独表意,也可以和其他语素结合起来表意,它的构词能力比语素"快1"强,共构成了29 个词.
通过以上"快"字在先秦汉语和现代汉语的使用情况分析,我们发现"快"字在发展中有很大的变化.在先秦时期,"快"字常单用,仅表示"愉快"义.但是到了现代汉语,"快"字不能单用表示"愉快"义,"快"字的本义留在了双音词中,只能与其他语素结合表意."快"字产生的后起义"速度快"在现汉中可以单独表意,而且构词能力超过了表示本义的"快1".
由于表示速度的"快2"可以单用,而且构词能力比"快1","愉快"一词中"快"的语素表意清晰度受到"快2"的影响,表意不显明."愉"作为单义语素,在双音词中的表意较为清晰.
二、"背叛"的语素表意情况分析
"背叛"的意思是"背离,叛变",其中语素"背"的意思是"违背; 违反"; 语素"叛"的意思是"背叛",词语"背叛"是同义并列词.
语素"叛"表"叛变"义可以单用.语素"背"为多义语素,它的本义指脊背,由用背对着的意思引申为违背、违反义.语素"背"表"脊背"义可以单用,表引申义"违背"时不可单用,语素"背1"作为单音词表"违背"的引申义用法多见于古汉语中,到了现代汉语中,"背"的引申义"背叛"只保留在了双音词中.语素"背1"和表示脊背义的"背2"是不同的语素,它们的意义不同.
我们在《左传》中共收集到 32 条语料,其中两个是人名,不纳入考查范围,通过以上的语料我们可以发现,表示本义"脊背"的"背2"以及由它引申的表"背对着"的动词性语素在《左传》中均是单用的,共有语料 7 条语料.由本义引申而来的语素"背1"在《左传》中共有 23 条,这说明由本义引申发展而来的语素"背1"在先秦已经较为常用,在这 22 条语料中,有 22 条是作为单音词来使用的.我们发现语料中有"背弃"一词,这说明在先秦时期,表背叛义的语素"背1"是成词语素,既可以单用表意,也可以和其他语素结合表意.
在现代汉语中,"背1"表违背、违反义是不成词语素,只能和其他语素结合成词表意."背2"表脊背义是成词语素.
由"背"构成的双音词共 50 个,其中由"背1"和"背2"构成的双音词如下:
( 1) 由表违背、违反义的"背1"构成的词: 背叛、背弃、背约、违背
( 2) 由表表脊背义的"背2"构成的词: 背风、背光、背后、背脊、背面、背鳍、背人、背投、背眼、背影、擦背、赤背、搭背、瘩背、刀背、脊背、靠背、手背、书背、驼背、项背.
由语素"背1"构成的词共 4 个,由"背2"构成的词共 21个,我们发现,表本义的"背"字构词能力较强,由本义引申而来的"背2"在现汉中不可单用,且构词能力不如表本义的语素"背1".
通过古今汉语语料的对比,我们发现,"背"字在上古汉语中,它的本义和表示"违背"的引申义皆可单用,语素"背1"使用率较高,可以看作"背"字的常用义.到了现代汉语中,表"背"本义的语素"背2"可以单用,而引申的"违背"义留在了双音词中,只能和其他语素结合成词,不能单独表意,其构词能力也不如表本义的语素"背2".
"背叛"一词中"叛"是单义语素,在双音词中表意清晰.语素"背1"由于存在成词语素"背2",而且"背2"不仅可以单用,在构词能力上也超过了语素"背1",因此"背叛"中"背"由于受到语素"背2"的语义干扰,语素"背1"在双音词中表意不显明.
三、结 语
"愉快"和"背叛"代表了语素在双音词中两种不同的表意情况."快"的本义表示"愉快",后来又有了"速度快"的意思.在先秦时期,"快"字只表示本义,而且一般单用.到了现代汉语中,"快"字的本义只留在了双音词中,表本义的语素"快"为不成词语素,而表示后起义"速度快"的语素"快"为成词语素,可以作为单音词来使用,且具有较强的构词能力."背"字本义表示"脊背",后引申为"背叛"义.在先秦时期,表本义和引申义的"背"字皆可单用表意.在现代汉语中,表本义的语素"背"为成词语素,可以单独表意,而表引申义"背叛"的语素"背"是不成词语素,不可以作为单音词来使用,"背"字表"背叛"的引申义只保留在了双音词中.
语素"快"和"背"由于同形单音词的存在,它们在双音词中的表意不显明,而同它们一起参与构词的单义语素"愉"、"叛"语义显明,语素直接与词义联系.
由此可见,由于一词多素和语素语义的引申发展,在并列词的内部,语义相近的构词语素表意功能存在差异性.
【参 考 文 献 】
[1]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现代汉语词典[M]. 商务印书馆,2012.
[2]段玉裁. 说文解字注[M]. 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3]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词典编辑室. 倒序现代汉语词典[M]. 商务印书馆,1987.
[4]栾贵明. 十三经索引[M].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