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一直存在大量像"咔嚓、嘟、咣当、呼啦、咖啡、华尔兹"等一类摹声词,它们因生动形象的语言表现力在日常口语和文学作品中被频繁使用,是摹拟事物的声音而造词的产物,且在造词的同时会引发新的词素义的产生.
一、摹声造词法
(一)定义
我们采用葛本仪先生在《现代汉语词汇学》中的定义,书中指出"摹声法是用人类语言的语音形式,对某种声音加以摹拟和改造,从而创制新词的方法"[1].虽然称名不同,但学者都认同并阐释摹拟事物声音造词的方法是一致的.
(二)造词范围
摹声法造词主要包括拟声词、叹词、语气词和部分音译外来词:
1.拟声词,又叫象声词,是摹拟人或事物及自然界发出的各种声音的词,如"砰、哗啦、叽叽喳喳、噼里啪啦"等等.毋庸置疑,拟声词是摹声法造词的典型及核心部分.
2.叹词用来表示感叹或招呼应答.但是有些观点认为拟声词和叹词在"表情"和语法功能上不同,但是从摹拟声音的角度看,叹词和拟声词在表示声音概念是一致,都是摹声法造词的产物.
3. 语气词是多用在句末也可在句中表示陈述、疑问、祈使、感叹等语气的虚词.虽然语气词多读作轻声且附着性强,但语气词也是用来摹拟声音的词,它以不同的语音外壳加之语调表现不同的语气来表意.上古汉语就已有语气词如"兮、止",但早期的部分语气词不是由摹声产生的,如"止",最初指的是脚,因属于人体的下部,与多位于诗歌句尾的语气词有相似之处,所以被用作诗歌的句末语气词.在语料的收集排查中我们发现,目前现代汉语中使用的语气词早在20世纪之前就已经产生,所以我们搜集到的语料中并未有符合条件的语气词.
4.汉语中存在大量从外族语言里吸收进来的外来词.依照外语词的原有声音而用音同或音近的汉字记录其全部语音的音译词、音义兼译词、半译音半译义词、音译加注词这些外来词都完全或部分摹拟外语词的语音,都是摹声法的产物.但像日语借词、CT类字母词这样的借形词不在摹声造词的范围之内.
二、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过程及特点
(一)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过程
首先,认知是语言的基础.当我们遇到一种新的事物时,只有认识了它才会想要或需要用语言来表达.人们只有认识到一种鸟"布谷、布谷"的叫声才会给它命名为"布谷鸟".其次,当我们一旦给某种声音命名之后就要用语音形式将其记录下来.每种语言都有特定的语音系统,对同一种声音在语音的记录上会有所不同,如在汉语中我们用"嘀嗒"形容钟表摆动的声音,在英语中用"tick".就是在同一种语言中,由于人的主观因素,在最开始记录某种声音的时候也会出现一些不同的语音形式及书写形式.最后,摹声词固定形式的出现标志着新词素及新词素义的出现.因为新单纯词产生就是新词素义的产生,而摹声造词产生的都是单纯词.但是摹声形式用作构词成分的如"响当当、呱呱叫、打的"等,其摹声成分"当当、呱呱、的"早在这些词出现前就已存在,只作为构词成分,不产生新的词素义.综上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过程可以用下图表示:
(二)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特点
1.摹拟声音的近似性.索绪尔语言学认为符号的音与义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没有必然的联系.但是摹声词的音义之间带有明显的近似性.摹声凭借与原声的最大相似性使人们易于理解,同时也使语言表达生动逼真,增强表达效果.
但是摹声造词就是对原有声音的完全再现吗?当然不是.首先是受人类发音器官的限制,自然界的很多声音我们无法再现.其次,人在模拟声音时",只是按照感觉,做大体的描拟,不能完全与事物的原声音相符"[2],包含了很多想象、夸张等主观成分.比如"汗从他们脸上噼里啪啦摔下",汗水掉下来人耳怎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这里包含夸张、想象的成分.
2.摹声造词兼具多种形象色彩义.摹声词除了给人们带来听觉上的形象色彩意义,还会派生出更为丰富的形象色彩义,让人如临其境、如闻其声,这在文学作品中更为典型.如"她未及说话,嘴唇就哆嗦得叮叮当当,满地都是从她唇上抖落的青紫色的愤恨"."叮叮当当"本是形容金属等撞击的声音,这里形容嘴唇的抖动,夸张的描述能够给人强烈的震动感和画面感,一位女性愤恨的形象如在眼前.
3.新词素义产生于单纯词的形成.新的单纯词的形成标志着一个新词素的形成,即一个新词素义的生成.对《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中20世纪以后出现的摹声造词语料进行搜集发现,符合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语料都是单纯词.
三、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分类
(一)根据所含音节数量
根据所含音节数量可分:单音节摹声词,如咕、哼等;双音节摹声词,如呼噜、夹克等;三音节摹声词,如嘉年华、尼古丁等;多音节摹声词,如罗曼蒂克、噼里啪啦等.
(二)根据被模仿对象
1.摹拟人声的摹声词.摹拟人发出的声音的摹声词主要包括叹词和音译外来词.由于叹词中有明显表示人各种感叹语气的和表示招呼应答而非感叹的两种,所以我们将摹拟人声的摹声词分为三小类:一类是表示人的各种感叹的,如啊、哼、嗬等;一类是表示招呼应答的,如喂、咳、嗨等;一类是模仿外族语言中某些词的语音的音译词,如好莱坞、吉他、康乃馨等.
2.摹拟动物声音的摹声词.这类摹声词的产生最初多是因为人们在交流时依靠摹拟动物发出的叫声代指不同动物,所以有些是直接用这些声音给动物命名,如"猫、布谷"等.
3.摹拟自然界其他声音的摹声词.我们处在一个有声的世界,自然界万物会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如风雨雷电声呼、哗哗、淅沥等,物体碰撞声丁当、咣当、哐啷等,机械器具声轰隆、嘀嗒等.但人类对自然界声音的认识只是九牛一毛,用语言形式记录下来的就更少了.
四、摹声造词生成词素义的原因分析
之所以摹声造词从汉语产生早期一直沿用到现在,而且摹声造词能够生成现代汉语中如此多的新词素义,自然是由于基于摹声造词的优点.
(一)追求造词的简便省力
当人们还未给某一声音命名时,最简单、省力的方法就是将这个声音模仿出来,这是一种非常简便省力又有效的造词方法.如人们根据一种鸟"布谷,布谷"的叫声将这种鸟命名为"布谷鸟",造词者更省力,听者理解起来也很容易.再如音译的外来词,直接用音近的汉字记录外语词的原有语音,不仅简单省力而且保留了词的外来色彩,利于吸引人们的注意,促进其流行.
(二)增强修辞效果,极具表现力
陈望道先生认为拟声"是吸收了声音的要素在语辞中的一种辞格"[3].摹声也是一种修辞手段,主要修辞作用在于通过摹拟声音使语言表达更具体、形象,用声音营造出生动的画面,唤起人们的想象和联想,使人们产生除听觉之外还在动觉、视觉、触觉、嗅觉上的感受,更好地实现以声表意和以声传情的效果.
(三)符合汉语象似性的认知机制
索绪尔早在论述符号的任意性时就曾把个别拟声词排除在外.随着近几十年来人们对语言与认知的不断研究发现,"语言结构反映人们在客观世界的知觉和认知的基础上形成的概念和概念结构,也就是说,语言结构与人的经验结构之间有一种必然联系"[4].认知语言学中的这种象似性指的是语言与思维的关系,语言结构能反映出人的某种思维及经验.语言中的拟声词以及汉语中的象形字最能说明这一点.
象形字是用类似图像的象似符号表现语言符号与人的认知经验的关系,摹声词是用语音与被模仿声音的相似表现的.
五、结语
摹声造词在创造出大量单纯摹声词的同时,生成相应的新词素义,进一步丰富现代汉语词汇、词素及词素义.同时,摹声造词基于语音的相似性进行造词,简便省力,语言的生动性、形象性强,利于唤起接受者多方面的形象感受,一直被人们广泛使用.
【参考文献】
[1]葛本仪.现代汉语词汇学[M].山东人民出版社,2001.
[2]张弓.现代汉语修辞学[M].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
[3]陈望道.修辞学发凡[M].上海教育出版社,1976.
[4]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